蓝衣太监一把拉起王六福,作势要将他拖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他拼命抱住李福顺的大腿。
「李总管……祖宗!奴才交代……奴才交代……别让我去刑房!奴才确实收了两位娘娘不少钱……可那些钱都是两位娘娘那边转交给御林军将军张德山,说是张将军事情做得好,娘娘有赏赐!奴才偶尔也会收到两位娘娘的赏赐,再加上截留一些给御林军的赏钱总共……总共二百……不,五百多两!另外还有御林军那边还能多收好几千文的铜钱,奴才就和几个当班的当零花分了!好像是娘娘在御林军那边放了个大肚子漂亮女人给他们肏,五文钱一次……那个大肚子女人自称好像叫什么雨儿……御林军肏完之后就会洗干净送回去……」
「哪来的窑姐?」
蓝衣太监听得面面相觑,李福顺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后宫妃子勾连御林军将军,她们敢做什么李福顺可不敢想象!御林军是拱卫宫闱的唯一力量,串联御林军,谋反、干政、结党营私……每一条都是死罪!宫里来来回回的东西、人员出入都有御前司记录,瞒不过李福顺的眼睛!要想把女人送进来比登天还难,这样的女人只能是宫内原有的,再加上她自称雨儿……
「不对……这不对劲!」
虽然现在还是大冷天,可一时间李福顺的心颤得厉害,浑身上下全是因为惊惧而出的冷汗。怀孕、自称雨儿的只有一人符合,那就是龙灵妃韩烟雨!一般来说没人敢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要是韩烟雨故意被人送到御林军那边当公妓,御前司却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在打御前司和他李福顺的耳光!
事到如今,只能派人去摸摸底!
「给杂家派人去后宫!」
李福顺开口道:「派你们信得过的!今儿个皇上可没有翻牌子,找个由头,去后宫瞧瞧!看看龙灵妃、夕妃、琼妃是否都在自己的殿内!不管她们有没有在,都回来向杂家禀报!」
「是!」
两名蓝衣太监扣头,迅速起身离去。
「杂家再问你,除了张德山,夕妃和琼妃还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说!」
王六福眼睛乱转,李福顺站起身走到王六福身后,围绕他走到后背,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他,声音突然拔高,震的王六福一个趔趄。
「有……祖宗!前几天有人偷偷来见过夕妃和琼妃……而且还是个男人!但是这个事情,奴才是听夕妃身边的侍女说起那人的样子,并没有亲眼见过!」
李福顺闻言,心中一震:「什么男人?长什么样?」
「侍女说那个人中等身材,挺年轻的,穿着便服,就是没看清脸!不过此人来后宫是被一群黑衣人接来的,走也是黑衣人接走的,说是密调室在宫内办事,不许她们出去乱说!而且她讲,那天她偷偷瞧了一眼那个人的背影,发现那人便服下有一块带金穗子的雕龙玉佩!」
「雕龙……玉佩!」
这东西李福顺可熟悉得很,他曾经为梁世宗的玉佩换过新的金穗!这玉佩乃是正面雕龙,背面刻有「候」字,又带了金丝的穗带。但这块玉佩一共只制作了两块,一块在梁世宗手里,而另一块……
「是太子!」
李福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若是这样,太子已经偷偷返回宣泰城!那些黑衣人十有八九就是保护他的密调室密探,可见太子掌控密调室所言非虚!那夕妃和琼妃勾连御林军就说得通了,若没有太子在她们身后支持,她们根本不敢这样做!
而且,一个更可怕的想法萦绕在李福顺的脑海,太子候纪能随意出入后宫,除了密调室帮忙遮掩,恐怕夕妃琼妃早已与太子有染!
「总管,有紧急事务禀报。」
李福顺一抬头:「进来!」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进来的蓝衣太监头发上还有水渍,显然很急,一进御前司便跪倒在地。
李福顺轻轻抬手:「何事?」
「李总管,派往城西头那大湖的人马已经回返,湖里确实捞上了尸体,但不是范府说的家奴!而是工部侍郎王敬直及其夫人、儿子、老母的尸体。据仵作初步判断,这四个人至少已经死了三天!」
李福顺面色瞬间凝重起来:「可确认身份无误?」
「确凿无疑!」
蓝衣太监点头道:「与尸体一起抛入湖中的的还有他们的随身物品,包括王侍郎的随身私印。若是没这些东西,属下恐怕也不好判断!」
李福顺沉默片刻,心中暗自思量,王敬直在朝中虽非清流一党,但其正直敢言,曾多次触怒权贵,已经游离于官场边缘!如今惨遭毒手,再联想到范晋卿为太子候纪的老师,与太子十分亲密,加上范府抛尸的举动,这想必就是在为太子排除异己了!
「另外,大人派往后宫查探的兄弟也传回了消息!夕妃、琼妃、龙灵妃三位娘娘的寝宫空无一人,且被窝冰冷,要么三位娘娘已经离开,要么根本没有回宫!奴才推测,这三位娘娘可能已经……」
「已经怎样?」李福顺打断蓝衣太监的话,目光如刺,直视其双眼。
「已经……失踪了!」
「没那么简单!她们跑不了的,肯定还在皇城里!要杂家看,没内库养着,她们跑出去哪还有光鲜的日子可过!」
候纪!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太子。
恐怕他在前线就已经动了窜位的心思!控制密调室,借着密调室的遮掩悄悄回宣泰城,伙同太傅范晋卿杀了工部尚书全家抛尸,排除异己,手段毒辣!又跑到后宫里染指妃子,进而通过后宫的手段串联御林军!现在呢,人全都消失不见!
一条条线索串联起来,许多事已经不言而喻。
「此事非同小可,杂家须立即面见皇上,将所有情况如实禀报!」
李福顺眯上眼,接着猛的睁大:「不行……御林军已经不可靠,密调室也不能听信!只能相信我们自己!让御前司所有空闲之人全都动起来,与杂家即刻进宫,保护皇上!」
「总管,这厮怎么办?」
王六福听突然说到了自己,心中一团乱麻,自己是一狠心进宫当的太监,这一次被炮制了,恐怕也得不到好,怕是要发配去更脏更累的地方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一只大手突然扼住了他的喉咙,力气之大竟将他举离了地面!
「饶……饶……」
他想求饶,可扼住他喉咙的蓝衣太监手劲奇大,让他连声音也发不出,双脚在空中乱踢乱蹬,脸色发青,眼珠暴凸。但这样连挣扎都是徒劳,不多时,已经没气的王六福就像死鱼一样被丢在地上,而旁边的蓝衣太监掏出一个麻袋,熟练地将他套了进去。
没人会记得一个小太监的死。
*** *** ***
同一时间,宣泰城外。
天空黑峻,月光稀疏之下,大批士兵从树林中钻出,列队。数万人的关家军在关合的率领下,如一条沉睡的黑龙被唤醒,向着宣泰城的城门进发。他们身着黑色战甲,手持锋利长枪,枪尖在稀疏的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寒芒,气势汹汹。
此时的宣泰城城墙上火把通明,守城的梁军士兵们神情严肃,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城外的动静。他们早已习惯了夜晚的巡逻,但当关家军的身影逐渐清晰,守城士兵们立刻警觉起来,他们迅速聚拢在一起,严阵以待。
「他奶奶的,怎么回事?」
睡眼惺忪的梁军军官披上甲,嘴里问候着某人的祖宗十八代。
「城外突然有大批士兵接近,不知道是哪部分的!城头上的拿不定主意,只能将您给叫醒了!」
「大批军队?」
军官的睡意瞬间全消,城门已经落锁,为何现在出现大批不明的士兵来?又有什么屁事?他可还记得几天前一群密调室的密探骑着马就直接闯过来,幸好自己开了门,不然脑袋怎么掉的都不知道!这次,别又来几个神经病,他可招架不住!
「城门已经落锁了!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城墙之上,军官大声喝道,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关合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位于整个关家军的最前方。他身着黑盔甲,再加上月光稀疏,纵使用火把照都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他抬头望向城墙,高声回应:
「瞎了你的狗眼!本将军奉皇上之命,前来移防宣泰城,以加强城防,确保皇城稳固!」
「移防?」
宣泰城因为是国都的关系,移防没有其他军镇那么频繁,往次都只有一两千人,军官看看那黑甲将军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兵足有上万人。这阵仗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眉头紧锁的他深知移防之事非同小可,必须谨慎对待。于是他继续问道:「移防需查验御批手令!敢问将军可有御批手令?」
「有!」
关合微微一笑,掏出一张纸来,将那张手令高高举起:「此乃皇上御批手令,你可验看?」
但是今日月光太暗,那军官就算是火把照的也看不清,便道:「将军且慢,御赐手令事关重大,需属下下城验看!」
「悉听尊便!」
只听一阵「轰隆」巨响,宣泰城的大门慢慢开启一条缝隙,那梁军军官却是已经走下城头跑到关合面前:「这位将军,事关重大,还请将军将手令予属下仔细验看……」
那军官看到关合的脸,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将军,可下一刻耳边尖利的破空声传来,一支冷箭从关合背后射出,穿过干冷的空气,正中那军官的心口!
虽然那军官披了甲,可如此近的距离,盔甲对于这样的利箭根本无用!
「你……」
那军官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深深插入胸口的箭矢,直挺挺的倒了下来,死不瞑目。这会儿他的士兵才发出一阵混乱的惊呼!而仅仅愣神的一会儿,关合大手一挥,后方的关将军士兵如潮水般涌了过去!
「关城门!快关城门!」
和那军官一起下城门的士兵一看军官中箭,几声大呼之后便被关家军的士兵下了兵器,而诺大的城门哪有那么快才能关闭?关家军从那来不及关闭的缝隙中涌入城门,他们手持刀枪,一拥而上,迅速控制了城门各处制高点,将守城的士兵们缴械。宣泰城太平和乐,很久没遭到这样的攻击,守军更是懈怠,哪见过这种阵仗?城头的梁军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要么认命般的缴械,要么纷纷丢弃兵器,四散奔逃。
「哼,什么手令?要是你放本将军进去也就算了,本将军还能饶了你!没想到是个二愣子,还要亲自检查,活该你死!」
关合将「手令」轻飘飘的丢在那死不瞑目的军官身上,可这哪是什么手令,分明是一张无字白纸!
「传本将军命令,首先控制宣泰城城墙和其他三个城门,再控制城内各个要害机关,兵部和军械库本将军会亲自前去!夺取这些地方之后,给本将军把皇城围了,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