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杲一身整洁新衣新帽,兴冲冲地奔着崇文门里街行去。
“前番吃了那好心姐姐一盘馒头,今日定要加倍……不,三倍价钱与她,”徐杲摸着怀里银子,心中底气更足,“丁大人好生大方,一次便打赏了三十两,以後跟着大人好生做事,赏赐自不会少了,可以天天都到好心姐姐这里来吃上几个馒头,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漂亮姐姐每日都有生意,也定然欢喜……”
徐杲想着心事,一脸傻笑,也不知是沉浸於可以每日吃到白面馒头的幸福,还是陶醉於日日看见窦妙善笑容的喜悦。
人逢喜事,小徐杲步履轻快,不多时便到了窦家酒坊近前。
“咦?”走至酒坊门前,徐杲一脸纳闷,时近正午,旁的店家早已开门营业,窦家酒坊却还是门板紧闭,没有丝毫开业迹象。
莫非出了什麽变故?徐杲心头打鼓,急向邻旁一家卖银饰的店铺打听消息。
“你问窦家人啊?”那银店老板约莫五十来岁,听了徐杲问询面露戚色,重重一叹道:“莫提了,窦家姑娘惹上了人命官司,昨日被大兴县的衙役锁了,窦家二哥伤心过度,卧床不起,唉,着实可怜唷!”
“啊?!”徐杲大惊失色,他虽是匠艺天赋奇高,但毕竟小小年纪,阅历浅薄,只晓得世上杀人定须偿命,那位好心姐姐如今岂不命在旦夕。
对了,丁大人定然有办法!徐杲焦灼中猛地灵光闪现,蓦身撒腿便跑,仓皇之际险些与迎面行来的一个女子撞个满怀。
“对不住,对不住!”徐杲头也不及抬起,冲着对方裙角连赔了几声不是,也未听到人回话,便一溜烟跑个没影儿。
险些被徐杲冒冒失失冲撞的那名女子手抚酥胸,惊魂稍定,看看左右,迟疑道:“该是这里了,奇怪,怎未见人?”
*** *** *** ***
酒坊後院。
“如此说来,那幕後之人是锦衣卫?”窦二头缠额带,本就憔悴面容上满是惊慌之色。
“正是,那杜县令也是看在与我相交多年的情分上,方才坦言相告,”姜荣长吁口气,“此事着实难办啦。”
“求大人救救……”窦二只觉一阵晕眩,险些一头栽倒。
姜荣一把扶住窦二,展颜笑道:“丈人勿忧,有小婿在,怎会教惠善受苦。”
“这……这如何敢……当。”窦二笨口拙舌,话也说不完全。
“令嫒虽只为侧室,姜某必待之与正房无二,这丈人之称有何当不起的。”姜荣轻拍窦二手背,笑语宽慰。
“前番不是只说要一个攀亲的名头,怎能当得真来?”窦二迟疑道。
“是个名头啊,某已将此关系与杜县令言明,他允诺一定关照有加,只是话已出口,倘不将关系坐实,岂不教姜某失信人前!”姜荣侃侃而谈。
“这……当初便说,攀个远亲即可,何必非要……”窦二急得连连跺脚,後悔不迭,“唉,如今弄假成真,如何是好!”
姜荣将脸一板,冷冷道:“怎麽,可是觉得姜某高攀不起?”
“不不不,小老儿绝无此意,只是……哦,实在是我那丫头寒门陋质,不识礼数,配不上大人您?……”窦二急声解释。
姜荣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罢了,权当姜某人自讨没趣,多管闲事,府上的事看来是管不得了,我这便去大兴县衙,实话实话,请杜县尊公事公办,也莫教人家为难……”
姜荣说罢作势欲走,窦二哪里肯放,跪地扯着袖子苦苦哀求,“小老儿一时糊涂,只求保住小女性命,一切听凭大人安排。”
窦二终於吐了口,姜荣转眼换了一张笑脸,扶起窦二道:“丈人宽心,小婿早已打点县衙上下,惠善一时无忧。”
“可是那锦衣卫岂是好相与的?”久居京畿,窦二如何不晓得缇骑手段。
“锦衣卫又如何,小婿自会料理,”姜荣拍着胸脯打包票,随後又卖了个关子:“只是丈人这里有一物件,要是遂了他们的愿,我保惠善定然无恙。”
“只要能救惠善平安出来,小老儿倾家荡产在所不惜。”窦二决然道。
“那倒不必,”姜荣贴耳低语,窦二惊呼出声:“桃花酿的秘方?锦衣卫要的也是这个?!”
姜荣点头,见窦二仍旧犹疑不定,不满道:“怎麽,不过一张酒方,难道还抵不过女儿性命?”
“哦不,只是……这可是人命官司啊,锦衣卫只要这一张秘方,我女儿便可平安归来?”窦二心头踟蹰,非全是吝惜酒方,实担心最终人财两失。
“无非是再多花些银钱打点罢了,不需丈人劳心,全都交给小婿。”从杜萱处得了实情,姜荣胸有成竹,乐得大包大揽,多卖几分人情。
“如此……拜托了。”如今窦二心乱如麻,只有紧紧抓住姜荣这根救命稻草。
拿了窦二压箱底的秘方,姜荣为了美人,也不耽搁迟延,立即赶赴大兴县衙。
“唉!”窦二捂着脑袋倒在床上,自怨自艾,早知那李龙手眼通天,能请动锦衣卫帮忙,当日还不如就依了他,反让女儿平白受了一番牢狱之苦,何苦来哉,真是老糊涂了。
想到悔恨处,窦二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
“请问,窦师妹在家吗?”一个怯怯柔柔的声音自外间远远传来。
*** *** *** ***
九城大豪顾北归宅。
“岂有此理!”一声厉叱,震得几上茶碗哗啦啦乱颤,峨眉静安师太面罩寒霜,怒声道:“薇儿,妙玄,随我前去救人。”
“是。”妙玄素来唯师命是从,应诺一声,便抱着剑跟在师父身後向外走去。
“师太留步。”
“师父!”
顾家三口急声劝阻,静安蓦身叱道:“还等什麽?妙善如今身陷囹圄,我峨眉弟子几时受过这等羞辱!倘若她有个好歹,我又如何向静因师妹交待!”
今日妙玄去窦家酒坊探望同门,结果却从窦二处得来妙善锒铛入狱的消息,静安闻听立时暴跳如雷,不管不顾要去救人。
顾北归深知这老尼虽然法号“静安”,实则脾气暴躁,既不“静”也不“安”,又是出名的护短,真由着她冲出去,还不知要惹出多大麻烦。
当即乾咳一声,顾北归缓缓道:“师太,救人之事尚需从长计议,不可急於一时。”
“合着你老婆孩子没锁在大牢里,你自然不急,贫尼我可等不得。”静安秀目一翻,噎得顾北归说不出话来。
顾采薇拉着师父僧袍衣袖,轻声道:“师父,妙玄师姐适才也说了,窦伯伯已请托关系在狱中照料,窦师姐一时无虞,爹的意思是先商量出一个救人章程……”
静安不耐烦道:“什麽章程,何须那麽麻烦,直接冲进县衙,打开大牢救你师姐出来,倘有人拦着,不管他是大兴县还是锦衣卫,都让他晓得我白虹剑的厉害!”
顾北归那张紫脸险些涨成黑色,大白天的劫狱杀人,你怎麽不造反?!届时你个老尼姑带着徒弟拍拍屁股走了,老夫家大业大往何处去躲。
“师太不可莽撞行事,”顾北归不愧是场面人,此时还能挤出笑脸,“京师之地非同江湖,凡事还要忖量法度,妙善侄女毕竟惹上的是人命官司,总要想法设法为她洗刷冤屈,总不好让她背个逃犯之名浪迹天涯。”
“不就是一个街头恶丐麽,妙玄说得清楚,是对方扰邻为恶在先,此等人杀便杀了,我还要到君山去,寻涂老儿问他一个治下不严之过!”静安说得可不是玩笑话,江湖事江湖了,丐帮中人竟然沦落到勾结官府,真是泥沙俱下。
顾北归捋须笑道:“既然我等有理在先,更不必鲁莽行事,直接上诉顺天府,甚至锦衣卫衙门处,老夫也可请托一二,光明正大惩恶扬善,岂不更好!”
静安柳眉倒竖,“呸!那些朝廷鹰犬官商勾结,有甚好人,何必低声下气去求他们!”
顾北归神色讪讪,这老尼一句话是把他也捎带了进去,顾采薇却怏怏道:“顺天府如何薇儿不知,那锦衣卫中也未尽然都是坏人,师父莫要以偏概全。”
“你没听妙玄说,这事後面便是锦衣卫的人在操弄,你还为他们开脱!”静安厉声训斥敌友不分的徒儿。
“武定侯府郭小侯爷亦在锦衣卫任职,薇儿与他自幼青梅竹马,非是帮着不相干的人说话。”凤夕颜心疼女儿,立时帮着分说。
“夫人,你来劝劝师太。”顾北归晓得自家夫人与静安有交情,这老尼姑不可理喻,自己是说服不得了。
“京师重地防备森严,但闻大牢被劫消息定然九城大索,外子之意也是为贵师徒安全考量。”
“不错,老夫正是此意。”顾北归连连附和。
凤夕颜又道:“况白日里明目张胆的公然劫狱,过於醒目,也不利於贵师徒脱身,纵然师太武艺高强,也不好让妙善她们身入险地。”
“是啊,还是万事以稳妥为先。”老婆干得漂亮,顾北归欣然颔首。
静安拧眉喝道:“往日修罗仙子最恨赃官污吏,难道如今夕颜眼睁睁看着他们作恶,就此放过不成?”
“自然不是,”凤夕颜朗声道:“只是如今我非是闯荡江湖时的孑身一人,总不好为了几个昏官奸商,平白为家里招祸,峨眉派百年基业,师太更该细细思忖才是。”
“夫人言之有理,师太三思而行。”顾北归捋须微笑,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我这夫人虽说脾气大些,关键时刻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静安果然有些意动,“那依你们夫妻之见,又该如何?”
“不管是杀官还是劫狱,总要等到今儿个晚上,夜深人静,遮人耳目,才好行事。”
“夫人所言甚……啊?!”顾北归一时未反应过来。
“好,便照你夫妻的意思办。”静安断然点头。
老夫几时有过这个意思?顾北归张惶道:“师太,老夫是说……”
“薇儿,妙玄,且回去养精蓄锐,夜里三更随为师动手。”静安已然开始安排计画。
“小辈人多手杂,何须她们碍事,今夜便由我随师太走上一遭。”凤夕颜主动请缨。
“好,修罗仙子风采不减当年,贫尼今夜可以再睹修罗三式英姿,真是三生有幸。”静安颔首称赞。
凤夕颜自得莞尔,“师太言重,届时还请师太多加指摘点评。”
二人彼此恭维,言谈甚欢,顾北归则一脸古怪地看着两个败家老娘们,几番欲言又止。
“事都已经定了,你还站在这里作甚?”凤夕颜觉得这老爷们杵在眼前有点碍眼。
“咦,顾先生面色有异,可是贵体不适?”静安诧道。
“无妨,不打扰师太叙旧,顾某告退。”顾北归乾笑一声,拉着女儿匆匆离去。
随着父亲进了书房,顾采薇也觉得娘这事十分不靠谱,问道:“爹,娘真要随着师父夜里去劫大兴县牢?”
“她真能干出来,要不然她能与你那二杆子师父交情恁般好,臭味相投罢了!”顾北归铁青着脸没好气道。
“爹——”那两人一个是亲妈,一个是授业恩师,虽说采薇也觉得二人行事欠妥,却不愿听父亲这般编排。
“还以为有了你後她收心了,没想到是要憋票大的,看来这些年真是把她闷坏了,杀官劫狱还说是为你我考虑,她怎麽不帮我去冲紫禁城啊!!”顾北归口无遮拦,着实被气得不轻。
看着来回转圈焦灼的顾北归,顾采薇柔声道:“事到如今就不要扯旁的了,爹您快拿个主意吧。”
“对对对,”顾北归拍拍额头,捋顺思绪,“事情都是妙善那丫头引起的,爹这便去武定侯府,看能否请侯爷出面,将那丫头先保出来,薇儿,爹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将你娘和师父稳住,万不可让她们做出糊涂事来。”
顾采薇得了叮嘱,目送父亲离去,心头却总是不宁,“求武定侯府,岂不是又要欠了郭家人情,让那郭勳又可在我面前吹嘘?事涉锦衣卫,何不直接去寻丁大哥……”
姜荣只想借机浑水摸鱼,本着官场中隐恶扬善的心思,未敢将丁寿的大名告知窦二,顾采薇自也不知丁寿也已然蹚进这池浑水,主意既然打定,立时唤过丫鬟馨儿吩咐一声,径直奔丁府而去。
*** *** *** ***
丁府後宅。
长今两手托腮,忽闪着一双漆黑晶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面海兰。
小海兰一手一支冰糖葫芦,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
“海兰姐姐,你午饭吃了那麽多,如今还吃得下呀?”同样身为小吃货的长今,如今颇有自叹弗如之感。
“就是晌午吃得多了,而今才要吃这个呢,罗爷爷说过,红果可以消积食的。”海兰将两个空签子随手一丢,从身旁草垛上又拔下一串糖葫芦来,递与长今。
“你也吃啊!”海兰虽贪吃,却不惯吃独食的。
“师父不让我多吃甜食。”长今摇摇头,小嘴不满地撇了撇。
“那我一人吃了。”海兰也不再让,乾脆地将一枚裹着厚厚糖稀的红果塞进红润樱唇中。
“唔——”尽管已不知吃了多少回,味蕾中传来的酸甜可口的滋味,还是让小海兰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低吟。
长今一脸艳羡地看着海兰,素来爱吃甜食的她唇边都快滴下口水,终是没忍住:“要不,我也来上一串吧。”
“好啊。”深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海兰连连点头,挑了一串大的递了过去。
长今看着红彤彤的山楂果满是欣喜,张开小嘴还没等咬下,闻听身後一个甜甜柔柔的声音突然道:“不可。”
“蕊儿姐?”长今回头望着来人,青衣垂髻,姿容俏丽,正是蕊儿。
“今日饭前冰糖霜梅吃得多了,老爷不许你再进甜食。”蕊儿轻轻欲将那串糖葫芦从长今手中拿走。
长今不舍得松手,指着海兰道:“海姐姐怎就可以想吃就吃?”
“海兰姑娘是客人,老爷早说过,恁地吃食都要敞开了应承,人家又不会因为这口甜食挨家法。”
心有余悸地摸着一边紧实臀瓣,长今纠结再三,只好舍了糖葫芦。
长今患得患失的神情惹得蕊儿低头浅笑,将糖葫芦还与海兰,“谢海兰姑娘好心了。”
海兰没有去接,而是问询地扬了扬尖尖下颏,对海兰道:“哎,真的不要了?”
“不要了。”长今嘟嘴赌气。
“那我一人吃了。”海兰不再客气,接过後照旧一手一支往嘴里塞。
看长今噘嘴不喜,蕊儿抿唇轻笑,安抚道:“安心听老爷吩咐,总是没错的,秀红说明日甜点是玫瑰灌香糖,届时央老爷允你多吃几块。”
长今兴味索然,“那个还不如罗伯伯教我做的好吃呢。”
“爷可不许你再做了,还不够你一人吃呢。”蕊儿掩唇偷笑。
“师父总是管得多。”长今无奈地仰倒在椅上。
蕊儿转头看看外间天色,“爷午睡该醒了,我去去就回,可不许再偷嘴吃。”
“知道了。”长今没精打埰地随口敷衍一声。
望着蕊儿远去背影,海兰好奇问道:“蕊儿不是与你一般俱是丁寿的徒弟麽,怎地从不见她称丁寿师父?”
“那是因为……”长今欲言又止,想想府中这些乱关系,三言两语怕是说不清楚,直接放弃道:“你还是问蕊儿姐吧。”
海兰不过随口一问,在她看来二女称呼丁寿什麽,都比不过手中吃食重要,长今不愿答话,她也就专注对付手中的糖葫芦。
“好吃,真好吃。”海兰吸溜着红果上裹着的糖稀,啧啧不已。
长今乜眼瞧着海兰吃相,微微发酸的语气道:“有那麽好吃麽?”
“当然,百吃不厌。”海兰笃定道。
又黑又亮的小眼珠飞速转了转,长今压低声音道:“你可晓得,府里还有一件更好吃的……”
“还有什麽好东西?”海兰果然来了兴趣,疑惑道:“丁寿偷藏了没有给我?”
“连我都没有吃过,”长今偷偷摸摸道:“你道蕊儿姐是去了何处……”
*** *** *** ***
日影偏斜,庭院中鸦雀无声。
两道人影蹑踪潜行,闪入院内。
长今向身後尾随的海兰做了个噤声手势,向前方指了指,海兰轻轻点头,随着她向院中正房处行去。
长今天魔迷踪步已有小成,海兰近日功力进展甚速,二人蹑手蹑脚,步履轻盈,行进间毫无声息,很快便来至卧房窗下。
为了方便透气,菱花窗棂上支着一扇气窗,在长今授意下,海兰与她齐扒着窗边向内偷觑。
只见屋里临墙大榻上躺着一人,虽因床幔遮掩看不清具体相貌,但仅从身形衣着来看,定是丁寿无疑,榻边上跪着的女子正是蕊儿,身畔铜盆上搭着一条半干手巾,估摸是为擦身所用。
令海兰最为惊讶的是蕊儿此时所做的,男人的白色中裤褪至膝弯,蕊儿俏丽娇靥贴在他赤裸胯间,朱红樱唇正往复吞含裹吮着一根乌黑怒涨的巨大肉柱,且吸吮得滋滋作响。
那根东西也能吃麽?海兰惊疑不定,当初长白山温泉内只觉那根能变大变硬的物件甚是好玩,可如今看来,这东西似乎还别有一番美妙滋味。
“咕——咕——”蕊儿额头鼻尖已有香汗渗出,两只小手握着肉柱根部拼命撸动,香腮凹陷,小嘴更加卖力地吞咽,似乎恨不得将整个家夥都吞进肚里。
海兰瞧得舌挢不下,暗自悔恨自己当初怎就不开窍,只晓得用手撸弄,未曾想过用嘴尝尝味道,看那蕊儿被噎得脸红脖子粗,也舍不得松嘴半分,定是滋味绝妙,怪不得她从不喜吃那冰糖葫芦,原来另有美味。
“你们都是徒弟,为何丁寿只给她吃?”海兰压低嗓音,贴着长今耳边细语道。
长今气馁地摇摇头,“谁知道,娘和旁的姐姐们好像都曾吃过,就是不给我吃,哼,气死人啦!”
这却奇了,便是丁寿偏爱蕊儿,难不成府里其余女子都比长今受宠,这物件偏不与她尝,海兰百思不得其解,欲要再问,屋里男人忽地发出一声低吼,吓得二人慌忙矮身藏匿。
未见有人冲出,反听得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几声吞咽动静,海兰大着胆子缓缓起身,顺着窗缝再看,只瞧见蕊儿终於将那根又粗又长的巨物吐了出来,正捂着酥胸大口喘着粗气,沾满口水的硕大宝贝从上到下都亮晶晶的,咦?海兰眼尖地发现那根大肉柱顶端尚有滴滴乳白色的液体不停渗出,蕊儿气还未喘匀,就又俯身含住那鸭蛋大的紫红菇头,将那些液体一滴不剩地吞进了肚里。
海兰恍然,就说麽,那肉棍子虽说比旁的男人粗壮些,可又不顶吃喝,便是有再好的味道,也不解馋呀,原来那乳白色的液体才是关键,想来丁寿那肉柱射出来的浆液比之马奶羊奶味道也不差了,不,该是更妙才对,丁家饭食中从不缺各类乳酪,可瞧蕊儿那副贪吃模样,连唇边沾的浆液也不忘舔进嘴里,显是舍不得丁点浪费。
小丫头自觉得了正解,却忘了留神院内,直到长今用肘撞醒,才惊觉谭淑贞已然步履匆匆进了院子。
二女急忙伏地,如两只狸猫般窜至墙後,幸得谭淑贞心中有事,并未留意这里,让她二人侥幸逃过一劫。
“老爷,外间一个唤徐杲的少年在外求见,奴婢看他样子似有急事,冒昧通报。”谭淑贞道。
“徐杲?”丁寿在榻上翻身而起,暗道莫不是豹房工地上出了什麽状况,急声道:“领他去书房,我这便过去。”
丁寿在蕊儿服侍下穿戴整齐,急匆匆赶至外书房,见到了惊惶失措的徐杲。
徐杲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见丁寿,“扑通”便跪了下去,接连磕了三个头道:“求老爷开恩!”
丁寿心头“咯?”一下,瞧这架势事情还不小,“究竟出了何事?慢慢说。”
“求老爷救救好心姐姐!”徐杲抹着眼泪不住抽噎。
“啊?”丁寿莫名其妙,事情好像和自己预料的有所偏差,“什麽姐姐?救谁?从哪儿救?”
徐杲年岁尚轻,一路心急火燎地赶到锦衣卫衙门,被告知丁寿不在,又冒冒失失奔来丁府,既怕丁寿不在,又恐他甩手不管,一路患得患失,全凭一口心气顶着,此时听了丁寿询问,这口气一泄,“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哭莫哭,有什麽委屈,本官与你做主就是。”一个半大娃娃,丁寿还不好催逼过甚,只有耐着性子宽慰。
“老爷,顾家姑娘来了。”谭淑贞晓得自家老爷心中将顾采薇看得极重,径直将人引到书房外才进来通报,岂料顾采薇却是片刻也等不得,一阵风般冲进书房。
“丁大哥,快随我前去救人!”
今儿到底什麽日子,怎麽一个接一个都是寻二爷我救人的,丁寿纳闷不已。
*** *** *** ***
大兴县衙,後堂。
“好好好,有了这东西,杜某也好对缇帅府有所交代了。”杜萱看着手中酒方,眉花眼笑。
“杜兄此番为缇帅尽心竭力,必得赏识,小弟先行恭贺。”姜荣拱手奉承。
“仁甫抱得美人在即,同喜同喜。”杜萱客套道。
姜荣探询道:“未知小弟何时可以带人走?”
“怎麽,仁甫便如此急不可待?”杜萱揶揄一句,随後笑道:“待彼方遂了心意,当会撤状,愚兄结案後人自然可以随时开释。”
“可否容小弟先去见见?”姜荣自失地一笑,“总要让人晓得小弟奔走辛苦。”
“你们这对才子佳人却会选地方,也罢,愚兄便客串一回月老,成人之美。”杜萱心情甚好,当即便要做个顺水人情。
“老爷,不好了!”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手下如此不堪,杜萱扬眉呵斥。
“锦衣卫冲进来了!”那衙役苦着脸道。
两排如狼似虎的锦衣校尉分列两厢,大兴县的衙役们如鹌鹑般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丁寿注视着公案後的海水朝日图,面沉如水。
“下官见过缇帅。”杜萱换了官服,匆匆赶至堂上见礼。
丁寿嘿然不语,杜萱不禁心头打鼓,偷眼望去,堂上除了锦衣卫外尚立有一女子和一少年,也不知是何来路。
“缇帅大驾贲临,不知有何训教?”杜萱大着胆子主动相问。
“大兴县可是拿了一个窦姓女子?”丁寿终於开口。
原来还是为了这档子事,杜萱未免心头腹诽,这锦衣帅未免太心急了些,还亲自追了过来,实在有失体统,“下官办事不力,东西已然拿到,还未及送至府上。”
丁寿蓦地回身,愕然道:“东西?什麽东西?”
杜萱急忙从袖中取出酒方,双手奉上。
丁寿大略一看,忿忿然道:“这什麽劳什子,我要它作甚!这和窦家案子有何关联?”
“遮莫不是府上管事要的秘方麽?”此时唤作杜萱一脸惊讶,“难不成窦家老儿藏私了?”
“嗯?”丁、顾、徐三人面面相觑。
“丁大哥,究竟是怎麽回事?”
*** *** *** ***
听得外间有脚步声近,窦妙善扑至槛栏前,娇叱道:“我已随你们归案,一不过堂,二不问话,究竟是何道理?!”
“妙善,你受苦了。”一声轻叹,丁寿一脸纠结地现身在牢门前。
“丁大哥?!”妙善又惊又喜,“你是来救我的?”
“窦师姐,你无恙吧?”顾采薇从丁寿身後闪出。
“顾师妹,你怎也来了?”妙善秀目一转,微带踟蹰。
“姐姐无事便好。”徐杲紧扒着槛门,恨不得整个人都从栏杆中挤过去。
“你是……”窦妙善目光迟疑,属实记不得了。
“我啊,日前你赠我馒头吃来着。”徐杲踮着脚,努力让自己小脸扬得更高些,以便妙善看得更清楚。
“哦,是你啊。”时隔不久,窦妙善恍然想起,微微一笑,“你怎也来了?”
“听说你惹了人命官司,我与这位姐姐都去求大人帮忙搭救。”小徐杲急声表功。
妙善秋波婉转,看看丁寿,又瞧瞧采薇,面色一黯,自觉忽略了人微言轻的小徐杲,“原来丁大人是应顾师妹之请才来的。”
“旁的事不消说了,妙善你先出来再说。”丁寿心头有愧,原以为只是手底下哪个不开眼的惹出的麻烦,没想根子竟在自己府里,实在没脸多说。
“还不打开牢门。”丁寿一腔怒火恨不得全发到杜萱头上。
“开开开门。”大兴县令杜萱忙不迭应声点头,对管牢喝道:“还等什麽呢,你们这群没长眼的杀才!!”
“慢着。”窦妙善断然喝止,漠然道:“我既是惹了人命官司进来的,案子还未有个了断,岂有随便出狱的道理。”
丁寿长长吁出口浊气,“这案子你实是受了冤枉,都是丁某率下不严,妙善你先归家,将来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哪里哪里,都是下官糊涂才酿成错案,与缇帅无关。”杜萱急忙替上峰背锅。
“进了大牢还未过堂,岂有说抓便抓,说放就放的道理,待与原告三头对案,若真是伤了人命,我认罪伏法就是,不劳丁大人徇私枉法。”窦妙善娇躯一扭,背转身去。
“呃……”小姑娘任性斗气起来,丁寿一时还无法可想,当即一板面孔,“杜知县……”
“下官在。”杜萱垂手肃立。
“窦姑娘此时出狱,可有坏法之嫌?”解铃还须系铃人,丁寿打算将这个难题丢给大兴县。
“没有没有,”杜萱连忙摆手,躬身堆笑道:“案情未明,窦姑娘只是传讯而已,尚未定罪,依大明律法,女囚未犯死罪者可由父母亲眷代为看管,不必坐监。”
“既然我已不明不白地进了大牢,就断不会不清不楚地出去,待案情了结之後再说吧。”窦妙善背对众人盘膝而坐,打定主意不肯离开。
杜萱急得直搓手,“这不合法度啊……”
“窦师姐,为你之事师父她老人家震怒不已,窦老伯更是忧心之下缠绵病榻,便是为了他们宽心,你也不好在此盘桓了。”顾采薇也不晓得素来和善的师姐为何突然倔强如斯,只是如实劝道。
“什麽?!”窦妙善霍地回身,“我爹他……病了?”
顾采薇点头。
妙善一步冲至牢门前,“快开牢门,放我出去!”
*** *** *** ***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总算把那小姑奶奶送走了。”杜萱回到後花厅,抹了一把额上虚汗,对仍旧坐在厅中等待的姜荣道:“人都放了,你也别在这坐等了。”
“放了?案子结了?”姜荣讶然道。
“大金吾过来要人,结不结案的还重要麽?”杜萱白了姜荣一眼,将前衙发生之事简述了一遍。
“窦氏女是丁南山的人?”姜荣仓皇站起,他色胆包天也不敢动锦衣缇帅的禁脔。
“看着不像,”杜萱摇摇头,“两边话不投机,那女子也全没给缇帅什麽好脸色,缇帅多半是冲着那顾家小姐的面子。”
“我便说麽,若真与大金吾有私,丁府中人哪还敢图谋窦家。”姜荣给自己打气道。
“不过愚兄也奉劝你一句,此女恐非一般市井女子,你纵然还想要纳进府去,手段也最好不要用强。”该说的话提前说清楚,杜萱可谓仁至义尽。
“谢杜兄提醒,小弟省得。”
“老……老爷!”又一个衙役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又有何事?”杜萱怫然不悦,拍案怒喝。
“武定侯府小侯爷到了……”
*** *** *** ***
丁府丫鬟仆妇们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听说了麽,咱们老爷发火了。”
“可不麽,不但丁、吴两个管事叫过去罚跪,连李家舅爷也被传了去。”
“一个空桶子舅爷算得什麽,那丁管事听说可是陪老爷从小长大的,更别说吴管事还是老爷屋里人……”
“据说是他们合夥在外搞事,惹得老爷动怒,内院传出话儿,但有知晓这几人为非作歹的,立时出首,否则严惩不贷。”
“哟,看来老爷是真火了,嘿,也好,那吴管事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不就是爬上过老爷炕头麽,瞧那得意样……”
“那丁管事更甚,每回看人的眼神都色眯眯的,直教人害怕,没事还总喜欢往人身前凑,哎哟,那身味儿诶,别提了,也不知他家里的是怎麽忍着……”
“嘘——”旁边丫鬟捅了捅同伴,向边上示意了下,只见丁七家的朱丽儿脸色铁青正伫立在不远处。
几个丫头眼神交流一番,垂头装作未见,匆匆走开。
朱丽儿高高的胸脯起伏不定,什麽世道?连几个小丫头都敢嚼老娘家的舌根子了。
庭院之中,美莲、丁七、李龙三人跪在地面方砖上,瑟瑟发抖。
廊下摆了一张官帽椅,丁寿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几个。
“李龙,你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当年宣府那一出还没闹够?”
李龙哆哆嗦嗦,颤声道:“大人,小的此番属实开出了高价,那窦老儿……哦不,窦老爹就是不松嘴,没奈何才出此下策。”
“真难为你了,”丁寿冷笑道:“美莲两成,丁七两成,你这次属实大方。”
李龙陪笑道:“两位管事都是大人身边伺候的,小的让二位管事多分润些好处,也算为大人您尽些心力。”
“笨蛋。”美莲心中暗骂。
“难得你这份孝心,”丁寿坐在椅上身子前倾,“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买卖是谁给你开的,用二爷的银子做人情,还要二爷我谢你不成!”
“小的不敢。”李龙连连磕头请罪。
丁寿徐徐坐直,杀气凛凛道:“老七,那个死人怎麽回事?”
“回二爷话,小的没敢伤人性命,那人就是别处寻的一倒卧,只为给窦家一个官家上门的由头。”丁七素知主子脾气,慌忙解释。
“当真?”
“千真万确,小的蒙二爷教诲这麽多年,怎敢滥伤无辜,仵作一验伤便知真伪,我等也是打算待窦家吐口後,好有个撤案的由头,并非真个要害人父女性命。”
丁寿冷哼一声,“按大明刑律,以他人屍身图赖人者,杖八十,告官者,随所告轻重,依诬告平人律定罪……”
目光缓缓从三人惊恐不安的面上掠过,丁寿咬牙切齿道:“倘若窦家父女依尔等所告之罪入刑,窦二杖一百,流三千里,妙善殴人致死,其罪当——绞。”
三人身子齐齐一颤,丁七率先哭嚎:“二爷开恩,求看在小的鞍前马後伺候您多年的份上,看在大爷和去世的老太爷的面上,饶小的这一回吧。”
“大……大人,我等属实没有戕害人命之心,小人这一死不要紧,可怜与我那可怜的妹妹连最後一面都未曾见到,小人死不瞑目啊!!”李龙同样捶胸顿足,哭得撕心裂肺。
丁寿瞥了一眼抖若筛糠,却不发一言的美莲,揉着眉心道:“念你们总算还带点人味儿,死罪免了,去大兴县自首,承认诬告,每人领八十板子。”
丁七二人把嘴一咧,齐齐道:“二爷(大人)……”
“滚!”
在丁寿怒叱中,两人连滚带爬地逃出院子。
美莲仍旧跪伏在地,一动不动,直到一双靴尖出现在眼前。
“你为何不去?”
“奴婢是爷的人,天大罪过由爷发落,不会到人前去受辱献丑。”
“你可是觉得,爷的处置会比大兴县那八十板子轻了?”丁寿轻笑。
“奴婢不敢,奴婢一时贪念,败了爷的名声,自然听凭老爷处置。”美莲俯首道。
“我的人?所以你便打着爷的名号出去伤天害理?”丁寿“嗤”的一笑,猛地踹出一脚,将美莲踢得满地乱滚。
“你缺银子?你对爷说啊,我能不给你嘛!看看你干得什麽混帐事。”丁寿气急败坏,戟指怒?。
美莲只觉眼冒金星,浑身疼得仿佛要散了架般,忍痛从地上爬起,重新跪倒道:“奴婢糊涂,对不起老爷大恩。”
“好歹一场情分,我也不难为你,从此你与我再不相干,带上家私细软,你……走吧。”丁寿忿忿拂袖。
美莲如遭雷殛,在她想来丁寿从来念旧,枕边人纵是犯错,也不忍下手严惩,万没料到丁寿竟要直接赶她走,心中终於慌了,膝行上前抱住丁寿大腿,泪如雨下,“奴婢母女蒙老爷大恩收留,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要杀要剐随您处置,万不能将奴婢赶出府啊!”
轻轻托起美莲下颏,丁寿凝视着那一双泪眼,轻声道:“你小心思太多,屡教不改,将来还不知酿出什麽大祸,届时恐我想饶你都难了,还不如此时好聚好散……”
“不,奴婢改,奴婢一定改,老爷您信我……”美莲擦去脸上泪水,努力扮出几分媚笑。
“晚了。”丁寿轻振衣袖,美莲倒跌翻倒。
“老爷!!”美莲对着丁寿背影悲嘶一声,“奴婢便是跪死在这府里,也不离开!”
“随你吧。”丁寿一声低语,抬眼间蓦然见到蕊儿瘦削身影孤零零站在檐下,如弱柳扶风,正凝眸此间。
“你要为你娘求情?”丁寿回身望望重又跪在院中的美莲,“还是想随她一起走?”
蕊儿摇头不语,默默行至母亲身畔,轻轻跪倒。
一声轻轻喟叹,丁寿也不阻拦,负手而去。
*** *** *** ***
书房门猛地被推开,海兰怒冲冲地闯了进来。
“你若是来为蕊儿娘俩求情的,就免开尊口。”丁寿心绪不佳,手捧着书卷淡淡道。
“丁寿,你不够朋友!”海兰突然蹦出这麽一句。
这确奇了,丁寿放下书卷,这位塞外朋友自来丁府,他自问要星星从不给月亮,连小慕容和长今几个都有些吃味儿,如何给自己扣了这麽一顶帽子。
“可是长今那丫头欺负你了?那丫头被众人宠惯了,你莫在意。”丁寿本担心海兰活泼好动,一人住着寂寞,府里其他几个院子的女人不是淡泊好静的,便是小慕容那等狗熊脾气,怕是住不到一起,想着几个小的年岁相近,便将她们安排到了一处,如今看来,还是失算了。
“今日里便给你重新安排一个单独院落……”二爷忽然警觉海兰眼神不对,“你老盯着我作甚?”
“你藏着好东西不与我吃?”海兰直勾勾地盯着丁寿裆部,今日里她吃什麽都觉不香,都是这东西害得。
丁寿被小海兰那吃人的眼神瞧得有点发怵,抖抖袍子,叠起个二郎腿,将“要害”夹得紧些,心中方才踏实了几分,“我哪有藏……”
“你还在藏!!”海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