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体中心42楼,晚晴集团,总裁办公区,小会客室。
这是一场上司和下属三人之间的小型坐谈。
真正的谈话,一开始,仅仅是开展在晚晴集团总裁特别助理程绣兰女士,以及晚晴集团下属的晴空品牌营销有限公司下属的保安部门下属的保安二部下属的第六组小组长张琛之间。而作为晚晴集团集团总裁的夏婉晴女士,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微笑着聆听。
但……这是什么路数,张琛……已经懵逼了。
没错,他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保安小组长,但是一直以来偷偷摸摸在帮程绣兰程姐做一些很“特殊”的工作;他也相信,即使是集团总裁夏婉晴,也很有可能是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物存在的。
但是,知道自己存在是一回事,就这么正儿八经的和自己“谈谈工作”?
夏总和自己,又有什么工作可以谈的?隔着集团副总,隔着晴空品牌的老总,隔着保安部门的总监,隔着保安二部的经理……堂堂的集团总裁,河西第一民营企业家,河溪城的商界名媛,和自己这种小保安、小混混、小流氓、人渣、刑满释放人员,随时准备再进去的……谈什么?就算是谈点“特殊任务”,这不是还有程姐么?让程姐来布置不就完了。
张琛觉得,这完全出乎意料,甚至可以说,他觉得很不寻常,很不……安全。
他其实是心有千窍的人。他知道,夏总亲自来见自己,对于夏总来说,也是一种“不安全”;这种对于上层人物把自己置身于不安全,往往是一种信任的表示;但是一旦事发,最终这种不安全,又一定会落到他这种在泥地里打滚的人物头上。
他喜欢安全,不喜欢不安全。
就像他喜欢现金,不喜欢支票。
但是今天,真的有点不同……更让他受宠若惊的是,自己刚才坐下,夏婉晴居然亲自从办公桌上捧着一个陶艺的茶瓶走了过来,在茶几上翻过一口待客的瓷器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透明的琼浆有一股迷人的芬芳,伴随着“淅沥淅沥”的声音,更是让人如在梦中……茶,张琛不懂;但是从那素素玉手倾倒出来的汁液,却足以让他心醉神迷。张琛他不懂政治,也不懂商务礼仪,但是就这,他也知道“承受不起”四个字。夏总在公司内部管理上是冷峻严苛惯了了,整个公司,上上下下,能值得夏总给倒杯茶的人,就没几个;甚至可以说,整个河溪城,值得夏总用纤纤玉手给倒杯茶的人,又能有几个?……
不过,他是嬉皮笑脸惯了,既然觉得如坐针毡,干脆就半站起来;既然觉得担待不起,就说出来“担待不起”。
“别别别……夏总、程姐……我不渴。夏总、程姐,你们这是整得哪一出啊?有事啊?有事,您让周总、林经理吩咐我一声就是了。我可担待不起……”
他这么直白,就连夏婉晴的嘴角,都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但是这位美女总裁却没有回答自己的疑惑,只是亲切的摆手示意自己坐下。然后,就在自己的对面,那张单人沙发上,交叉两条白玉一样的腿,优雅的坐了下来。
张琛实在忍不住,这种距离的机会不是常有的……而且他也不想忍,看看怎么了?……他偷偷的瞄了那两条细润的玉腿,甚至都被那高跟鞋的鞋磐的精致优雅吸引了。那美妙色泽和质地的丝袜,勾勒的这条精致的足踝,简直是人间的珍品,哪怕就是摸一下这双脚,都会爽飞了吧?然后,他实在是坚持了又坚持,干脆吸溜着鼻子一抬头,去搜寻一下夏总胸前的弧度和风光。
夏婉晴和程绣兰交换了一下多少带着鄙夷的目光,半晌,还是程绣兰先开了口。
“小张啊……今天叫你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你不要紧张啊……啊……是这样的,我们集团人事部门建议,由夏总亲自,啊……和一些基层员工固定时间,有一个面谈,了解一下基层的工作。你只是正好轮到的……夏总问我,保安部门哪个小伙子干活利索啊……我就想起来啊,你一直替程姐跑司机咯,老辛苦的,所以推荐你来这里坐坐啊。”
“别别别,程姐瞧您说的,我这都是本职工作,哈哈,本职工作……”
“小张啊,干活还是很卖力的……而且啊,在他们小组很有威信的,带的几个小伙子,都很能干……”程绣兰絮絮叨叨,真像一个啰嗦的街道大妈:“那个……集团领导,知道你以前啊……犯过错误……不过没关系啊,知错能改,小伙子还是很前途的……对吧?”
“是是是……”张琛实在不知道这两位是整的哪一出,只好顺着程绣兰的口吻絮叨着:“我们这种刑满释放人员么……啊……要什么来着,要回归社会、重新自立……咱公司给咱这个机会,咱就得好好干,不辜负公司的一番心意不是?”
“是是是……小张啊,公司绝对不会因为这个有什么偏见的。今天难得,夏总也在……啊……小张啊,对于公司为你们提供的工作条件、工作岗位、工作待遇啊……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想法,尽管和夏总说啊。”
张琛真是实在不习惯这样的对话,觉得浑身都痒痒……听程绣兰的口气,好像是要给自己加的工资?还是加那方面的“工资”?现金,永远是他的最爱。但是这也犯不着让夏总坐在这里坐镇啊?至于什么人事部门的企业文化建设安排……张琛是既不懂,也不信。
好在,这种让他手足无措,实在觉得肚子都痒痒的对话,被夏婉晴给程绣兰的一个眼色阻止了。
“你叫张琛?”
天……张琛实在忍不住……他以前看女人,总是看胸,看腿,要腰,但是夏婉晴的眼睛真是太妩媚了,她说话的时候,那丰满的红唇跳跃的律动,更是让人怅然失神。
“是”张琛甚至忍不住失礼的舔了舔嘴唇。
“你以前在河东自行车队集训过?”
“是……那小时候的事了。”张琛警惕起来。
“你认识王海?”
张琛吸溜了吸溜鼻子,砸着嘴巴,依旧改不了一股子嬉皮笑脸:“夏总……我是认得……那……大海。可您想,那都好多年前的事了,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他老爸是什么领导,那时候他老爸也不在咱们河西当官吧?他是贵人公子,我就是一个去体校混口饭吃的农家子弟……您说……咱能高攀的上么?也没得丢人。”
夏婉晴微微一笑,似乎看透了张琛的防备心思,并没就这个话题深入问下去:
“你……当初判了三年?”
“是是……夏总,丢人了……咱不提这羞人事。”
“你……是怎么认识石主任的?”
“哪个石主任?”
“……”
“哦……体育局那个啊。瞧您说的,他也是什么领导的贵人公子,我哪里敢说认得啊?不过是以前在筑基,我那时候还在一个公司里当司机,我们老总有一次和那个石公子一起见面,石公子那次喝多了,不方便开车,我开车送了他一回,他还吐了我一身……哈哈……石公子很上道,居然非给我1000块补偿。您说……我一个开车的,一身衣服哪里值得那么多啊……哈哈,小赚一笔,小赚一笔。”
夏婉晴不易察觉的挑了挑眉毛,自己抿了一小口茶,微微一笑,也不知道对自己的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不再说话。程绣兰程姐却接了上去:
“小张啊……公司呢,正在蓬勃的发展业务。有一些需求……想和你商量商量,给你们六组,换一个工作的地点。”
“程姐瞧您说的……只管吩咐啊。”
“这个……公司正在计划和省体育局合作,在屏行县,哦,不对,屏行区……哈哈……瞧我,年纪大了,改不了以前老河溪人的称谓了……在屏行区,做一个项目。马上要破土动工,工人多了,工地上杂事就多,想找几个有经验的人,过去驻扎在工地,作为公司的代表,看一下合作单位的进度,也是一种监督么。合作么……监督也很重要。”
“应该的,应该的……”
“哈哈……我就说小张一心体念公司的难处呢。当然了,在屏行,又远,可能那几个月,还要吃住在那里。比不了在观江区市中心,又交通方便,又是空调电梯的。那里风景虽然不错,但是既然要动工,多少泥土灰尘的……你和你的组员,要吃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
程绣兰莫测高深的一笑,居然从身旁的一个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来,轻轻的推了过来。
张琛喜欢现金,不喜欢支票……但是这不表示他讨厌支票,只是觉得有点不方便而已。他几乎是下死眼飞速的瞄了一下那张支票的数额:三十万!
“程姐?您这是……”
“遵守《劳动法》么。我们公司一向遵纪守法,也特别注意这方面的细节。给你们换了恶劣的工作条件,怎么能没有补偿呢?你们六组也好几个人呢。两个月,除了工资照发之外,这点钱,就是‘恶劣条件工作补偿’了。不记账,你和公司都免点税么……哈哈……收下,收下。另外还会有三十万,至于怎么和你手下的兄弟们分,你这个做经理的决定……”
“经理?”
“哈哈……是啊,是啊……既然要调到屏行去,当然要增加一点人手,公司计划在那里就算成立新的部门。编制还是在你们原来的晴空下面,不过是部门了,你来任部门经理啊……”
张琛对于经理不经理的并无兴趣,但是……支票却是真实的,他狐疑的接过支票,几乎是只踌躇了一秒钟,立刻换了一副喜不自胜、感激涕零的笑脸:
“程姐,您让我说啥好啊……公司这也太体恤我们了。我一直就跟兄弟们说,能进咱公司,那是上辈子修来的,体念下情。真是人性化,人性化啊……程姐您放心,别说去屏行了,就是去北海,我张琛也是水里火里不皱眉啊……至于说监督施工单位……啊……还有合作单位,那也是应该的。公司花了钱了么……您放心,您放心,有我张琛在,管保没猫腻……就是有啥……我也一定第一时间,和公司,和你这里,通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日日夜夜,不管是谁,我一定瞪大了眼睛,给您留意着……”
程绣兰满意的一笑,转过头,对着夏婉晴谄媚的笑着:“夏总……您看……就到这里?您还有什么指导意见?”
夏婉晴轻轻点了点头,似有若无的微笑着,补了一句:“我也没什么了……小张,好好努力。公司不会亏待你们的……程姐,我还有个会,先去了……你们,再聊聊。”
张琛一愣,这都聊完了,还聊什么?但是夏婉晴已经起身,带着一股香风离开了小会议室,还合上了门。
程绣兰也笑得如同春风,站了起来,张琛当然也站了起来……以为这场对话还是就要结束。
程绣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似乎已经转入了街道大妈似的闲谈聊天:“小张,你多大啦?”
“二十八……”
“哦咬,年纪也不小了哦,该成家了……”
“成家?”
“听说……你在和一个什么拳击教练谈恋爱?”
“……”张琛一愣,一道寒光闪过他的瞳孔。
“……”程绣兰依旧微笑着。
“没有的事,雾水姻缘,雾水姻缘……玩玩么……哈哈……程姐,您还真能打听啊……瞧您说的。我这么个劳改犯,谁肯嫁给我啊?”
“啊,不能这么说,你个小伙子挺有出息的。赶明程姐给你介绍一个。”
“好了,谢谢程姐了……”
“听说……你还有个嫂子,有个侄女儿……也到了河溪?”
“……”张琛的脸在不经意间抽动了一下,依旧换上了嬉皮笑脸:“唉,我那死鬼大哥留下的母女两,这不……来河溪谋生活……还要请程姐你有机会多多帮忙呢。”
“应该的,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需要,只管和你程姐说……”
……
两座高楼之间的穿堂风呼啸而过……张琛依在天宇观江中心底楼的车行过道里,点上一支香烟,吞吐着眼圈,琢磨着今天这场看似寻常又不寻常的面谈,他的口袋里,多了一张三十万的支票。
三十万?不就是当初集团提出来买他一年左右刑期顶罪的价格。现在牢也不用坐了,事也不用担了,搞定安娜的那事,又是石少买的单,这三十万……程姐和夏总是什么意思?而且听口气另外还有三十万?
程姐还特地点了一句安娜?又是什么意思?
张琛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应该做什么事,以及应该怎么去做……他喜欢成日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一副吊儿郎当的小混混模样,这是他天生的性格,但同时也算是一种保护色;至少,像程姐、石少这样的人,都认定了自己有另外一面……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肩膀上,纹着一只红火的蝎子。
那天,自己奉命去“搞定”那个叫安娜的女拳击选手。自己带着那把军刺去万年酒店,是实实在在准备了好几套方案的,这要视那个女孩的配合程度。甚至……在极端的情况下,先奸后杀都在考虑范围内。这很残酷,也很严重,就像是蝎子露出尾巴上的毒针,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狰狞毒辣到,人们绝对无法把那些行为,和平时里嘻嘻哈哈的自己联想到一起。
那夜,可能是安娜在激烈的反抗失败后,露出了最真诚的求生的驯服,让他相信了这个女孩最终还是会“配合”的,也有可能是那个女搏击教练身上有一种让他也有点着迷的气质;在反复权衡之后,特别是在观察了安娜反应后,他还是选择了略为保守的处理方案。他当夜就奸污了安娜,享受了一番这种平日里自己绝对无福消受的美艳女体。如果仅仅从那时的体位来说,都不好算是强奸,他甚至是胁迫着那个女孩,用女上的姿势,乖乖的,主动的,羞耻的,坐在自己的阳具上的,悲鸣着献上自己珍贵的童贞……虽然没落红,那夜的鲜血很多,但是那地方依旧没落红,不过,让他也多少有点得意的是,那个像只小野猫一样的女孩,居然还是一个性经验意义上的“处女”。这方面……他是有一些经验的。这个女孩的处女膜早就撕裂了,但是看动作,看表情,看细节……一看就知道安娜没有性经验,那种处女膜撕裂是练运动的女孩常见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次不折不扣的“破处”。自己就这么残忍的,用自己粗壮的阳根,在咬着牙忍耐着痛苦和羞愤的女孩的表情的佐伴下,占据了那个女孩的阴道。然后,他胁迫安娜和自己一起拍摄了裸照,甚至逼迫安娜和自己伪造了几个月的“恋爱聊天”,这也是他精心筹划的一套方案。只要让人认定一男一女有暧昧的情愫,那么他们互相之间的任何攻击都会被认为不足采信或者说不清楚的“家务事”。手里握着安娜的裸照,甚至有强颜欢笑和自己一起拍的“风月照”。还有……用那个颇有编程才华的大学生李誊,专门为自己开发的“聊天记录导入小工具”,在两个人的手机上导入了事先准备好的三个月的“情人之间的聊天记录”。那个大学生这方面还真有一套,看上去像模像样的。虽然……还是有风险,但是一切就在可控范围之内了。
这些事,石少是不会过问细节的。自己只要回答“搞定了”就可以了。他知道,这么做有风险,但是……留下安娜的性命,就能够挟制像安娜这样的一个女孩,就连张琛……也承认自己有点抵御不了这种诱惑。虽然他不至于精虫上脑拿这些东西日夜去骚扰安娜,但是……需要的时候,胁迫那个女孩出来搞一炮爽一下……她应该无法拒绝,只能驯服的吧?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像蝎子,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亮出毒针,他张琛也一样。他宁可在保安公司吃喝嫖赌做个小流氓小混混,也不想扮演什么电视片里的冷血杀手……又不是拍武打片,杀人,甚至伤人,还是要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去做。他可不想跟自己的兄弟“铆钉”曹安那样,天天在局子里出入,他宁可做个保安。
但是……程姐点了这一句安娜又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程姐是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难道程姐不懂得这种事情,他们这些“上等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么?
夏总提到了石少?这种事情大家不是心照不宣的么?特地点名是什么意思?要自己去屏行监督施工队?不,原话不是这个,原话是“作为公司的代表,看一下合作单位的进度,也是一种监督么。合作么……监督也很重要……”。
夏总的意思……?难道是要自己监视……石少?
张琛吸溜吸溜了气息,一支烟抽玩了,又点上一支……
张琛不懂政治,他也搞不清楚石少和夏总之间的复杂的历史关系和利益纠葛……但是即使是他,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老板”这种事。只是,程姐给钱,石少也给钱,他们关系融洽的时候,自己两边收钱,两边讨喜,不用选边,混一天算一天,也是好事。
夏总是不是和石少之间出现了问题?也不像啊?前两天,不是石少还来拜望过夏总么?前两天,程姐不是还张罗着要再给石少送几个当红的嫩模去玩么?
这是要……选边么?
凄冽无奈的冷笑闪过他的嘴角。难得,夏总那么给面子,居然亲自来见自己,虽然夏总没有说什么,但是这种事情,见面就是态度。自己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只是一块脏抹布,肯沾手,某种意义上就是无比的器重。何况真金白银,自己的口袋里已经躺了三十万!
天宇观江中心前,一派车水马龙,溪江的江水涛涛连绵,一切仿佛都闹哄哄的。
在这座城市里,自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琛眼中的寒光渐渐收敛,苦笑着摇了摇头。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您好,请讲。”电话那头,传来省体育局公关办公室行政助理李瞳那甜蜜又礼貌的声音。
“是我啊……”
“张琛啊,你好啊……有事么?”电话那头,李瞳即使是对自己说话,也永远是那么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
才要张口说点什么,张琛的瞳孔却又收缩了……不对,刚才程姐还提了一句嫂子和琳琳,那又是什么意思?
张琛砸吧着嘴唇,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