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许纱纱推开房门,进来的那一秒,周衿仿佛产生一种如在梦中一般的不真实感:仿佛这里不是天霖公寓,仿佛是回到了控江水上中心的女生宿舍;仿佛此刻不是一次充满了羞耻、禁忌、荒诞和绝望的会面,而是时光倒流,只是又一次训练结束後,自己在控江的女运动员宿舍里小憩,那个清纯可人、天真无邪、一口一个「衿衿姐」的小女孩,跳水队的小队花,自己的小妹妹,又蹦蹦跳跳的回到宿舍里来一般。
许纱纱一身的装扮,依旧那麽童真明媚、纯洁可爱、青春健美。她紮着清纯学生风的小马尾,用一根米色的蝴蝶结橡皮筋束着黑发。身上穿了一件水蓝色的长筒宽松运动风的背带连衣裙裤,那带着清澈色泽的布料呈现直线条的垂顺感,有着一种洒脱年轻,青春无羁的运动风格,却总是无可避免的在女孩子身体最要紧的部位,被带出一些曲线的律动和峰谷的变化,自然的诉说着少女身躯的曼妙。两根有点俏皮的可爱的小背带,从胸前绕过香肩,用两颗同样是水蓝色的圆形布料纽扣,在少女的胸部搭出两个视觉的亮点。内里衬的是一面奶白色的T恤,倒没有什麽花纹装饰。周衿立刻想到,自己以前就「教导」过她:「搭配呢,最重要的是突出重点,上衣做了『景』,裤子就要纯色;或者外套用了『花』,打底衫就要简约」……看来这个小姑娘是学会了,也蜕变了。这一身装扮,乍一看是非常的普通,其实却特别显得明媚、清纯、活泼、可爱。
就在这一秒之後,周衿竟不自觉的,产生了浓浓的对比欲望。今天的自己,打扮的相对比较「清凉」。自己上身是蓝色印花露肩T恤,其实要点是露肩,说是T恤,其实更像那种平肩的背心,虽然在腋下做了宽松的处理,但是胸口依旧是紧紧绷着自己的乳形;下身更是短短的包臀牛仔帆布热裤,直至大腿根,裤管也是用了做旧的工艺,好和臀部的线条相配合;来之前,还特地在胸领口插了一副太阳镜……
究竟是自己更加的火辣,还是纱纱更加的纯洁呢?究竟是自己更加的时尚,还是纱纱更加的童真呢?究竟是哪一种风格……更能得到身边的这个男人的垂青呢?
但是这个羞涩的念头,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所有的注意、比对、感慨,也在刹那间化为空洞和尴尬。因为她首先要面对的,是这荒诞的三个人「相会」的一幕。
尽管没有和石川跃口头证实过,她也非常确信,许纱纱一定是被石川跃奸淫过的。她也相信,以省局和水上中心那麽多的「绯闻传闻」来说,自己和石川跃那不正常的关系,至少曾经和自己同处一室的许纱纱,应该也是知道的,自己和石川跃第一次的「约会」,她不就知道麽,之後省局总有些风言风语,她就没听说过?但是,无论如何,互相之间,知道对方「可能」是同一个男人的猎物是一回事;真的见面,相会在同一空间下,同一个男人的房间里,却是另一回事。
而且,这还不是问题的重点。她也早就做好的思想准备,以川跃对性问题的开放程度,以自己在川跃的心中的实际地位,和其他女孩子,在一个时间一个地点,被石川跃玩身体,她认为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看石川跃的心情罢了;甚至对她来说,那也是另一种禁忌的兴奋和羞耻的刺激。
两个女孩子,被一个男人玩……传说中的3P,女孩子哪怕想想也觉得是人生羞耻的事情……对她来说,是总有一天要面对的。她也知道李瞳,知道苏笛,更知道言文韵……她甚至窥见石川跃的内心欲求,包括了他那美的惊人,让周衿都有点自惭的妹妹石琼。
但是……许纱纱……是不同的。
自己是咎由自取,自己是沉溺其中,自己是因奸生爱,但是纱纱呢?纱纱只是一个纯洁的十六岁的小女孩,她只是一个冰清玉洁,和男朋友拉把手都会脸红的小姑娘;她甚至是河溪体坛的新星,是国家跳水队正要倚重的小美人鱼,有着七彩的人生和童话一般的未来憧憬……是那天,自己用谎言,留她一个人在控江的女宿舍;是那天,自己亲手打开了控江基地後门的插销……不管石川跃是怎麽做的,有什麽目的,有什麽手段,不管今天的许纱纱究竟和石川跃之间的关系是什麽样的,自己,都是推下这多米诺骨牌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的卑劣和无耻,是自己的自私和懦弱,甚至,根本就是自己的嫉妒和怨怼,造就了这个女孩无辜悲惨的命运。她根本无脸面对许纱纱,她也根本没有任何藉口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羞耻!刹那间痛苦的羞耻。那不仅仅是性的羞耻,而是人格上的破碎。
愧疚!痛彻心扉的愧疚。是对整个人存在价值的怀疑,也是对自己的厌恶和憎恨。
她忽然觉得内心有点飘忽,她在想,自己应该说点什麽麽?比如,自己可以解释一下?自己或者可以伪装一下?自己是不是要表现出惊讶来「纱纱你怎麽来了?」?或者自己应该先哭出来,握着许纱纱的小手,为自己的行为道歉?还是应该继续保持着「衿衿姐」应有的洒脱,笑嘻嘻和她打个招呼……
但是她感觉到了,石川跃搂着自己的腰肢的手在隐隐的发力,自己的身体几乎是被箍着不能动弹。石川跃似乎也在试探性的微笑,而不让自己去做那些拙劣的表演。
什麽表演都没有意义,不是麽?
然後……许纱纱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
只是一眼……仿佛只是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仿佛短暂到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两个人目光的交织的瞬间,周衿清晰的感受到了:惊讶、痛苦、愤怒、羞耻、哀伤……然後又在瞬间转为无形。她仿佛刻意的回避了自己的目光,仿佛和自己不认识,仿佛进来的小女孩,不是在自己屁股後面跟了大半年的叫自己「衿衿姐」的那个小姑娘。
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许纱纱甚至没有说话,而是背过身,将房门关上。也不过来,也不再做动作,而是靠着那扇房门,背对着自己和石川跃,呆呆的,就这麽靠着……她的身体,在发出微微的颤抖……微微的颤抖,甚至可以从她两条赤裸在背带裙裤外的小腿上看到那种颤抖的频率。
她在哭?还是在……?
周衿在刹那间感受到一种「破碎了」的愁肠和悲哀,忽然之间,她的鼻子也酸了。她已经许久没有的,对石川跃的深深的恨意,又涌上心头。
但是,一切的发展都有些荒谬,出乎她的意料,在她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该怎麽开口,该怎麽应付的时候。许纱纱却转了过来。仿佛刚才背对自己靠着房门,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然的,走进一间房间後关上房门的自然动作罢了。
她转了过来身体,至少面部的表情,是非常的平静。她的眼睛依旧清澈,她的雪腮依旧粉红,她的小胸依旧起伏,她只是这麽转了过来,仿佛是走进朋友的房间,平静的毫无涟漪和波动。就在门口的门垫上,她弯下腰,稍稍在领口露出一些少女乳房的春光,小屁股一撅的动作,显得特别可爱,用一只手扶着一只帆布鞋,褪了下来,又抬另一只脚,褪下了另一只鞋,她的背带连衣裤裙直至膝下几分,小腿赤裸着一小段动人的肌肤,可爱的小脚丫玲珑如同柔水洗就,用蓝色的条纹短袜包裹着。那种袜子包着小脚丫的味道,明明是一片清纯可爱,俏皮动人,却偏偏有着说不清的动人妩媚。
她穿上门边的拖鞋。居然抬起头来,看着石川跃和周衿……
是的,这一次,她没有刻意的躲闪眼神,也看着周衿。周衿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因为这种眼光的交错太不可思议,没有质问,没有谩駡,没有哭泣,没有痛苦,甚至也没有故意的冷漠,仿佛是很正常的,仿佛是早就约好了一个几个朋友间的约会,她只是一个晚到的宾客罢了。
周衿也想这麽看着她,也想当成一切都是「很平常」的,甚至她的脑子都有点糊涂了,在想也许这一切真的都是很平常的……但是她气馁了,和许纱纱的目光平静的交织了一下,她忍不住,脸上飞红,躲开了目光。
许纱纱就这麽走过来,在三人沙发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静静的坐下,把拖鞋也脱了,将两条腿也缩到了沙发上,竖起并且抱着膝盖,整个娇小的身体缩成一个「N」型,就这麽蹲坐在沙发上,如果不是两膝并拢,小腿挡着,甚至也许可以看到她裙下的风光。但即使如此,这副小女孩可爱的模样,也是显得动人俏皮,倒好像是一次同学聚会,她可以尽情的放松自己,顽皮一下而已。
「小跃哥哥……你找我?」她不仅先开了口,而且使用了一个非常亲密的称呼,而且……似乎她还有意无意的露出了一丝也有一些些羞涩的微笑。
就连石川跃,也似乎有点被许纱纱的「表现」整蒙了,居然自嘲的别别嘴,看看许纱纱,又回过头看看自己……周衿只能低头。此时此刻,今夜如何发展,她已经不去想「主动」这件事了。
「你什麽时候去首都?」就连石川跃,似乎都被带入这种古怪的气氛之中,没有立即开始他的什麽淫欲要求或者暴虐征服或者暧昧挑逗,而是聊天一样说起了「正事」。
「下周末,我先去……因为要录制几个全运宣传片,队里其他人都是下下周去……」
「江子晏呢?」
「……师兄和我是一波去的,还有徐指导。」
「三米板双人这次搭档是谁?」
「小程……今年的新人。队里的意思是我可以带一下。」
「所以你要参加三项了?十米台,三米板,三米双人?」
「嗯,三项,不过三米双人我们磨合的时间很短,主要是试一下。这都要谢谢小跃哥帮我争取,当然还有徐指导和队里的培养。」
周衿听着两个人平静而正常的对话,觉得如在梦中,或者是在一幕有剧本的荒诞舞台剧中。她忽然有点明白了许纱纱的用意:这其实是敌意,是任性,也是一种倔强,是羞耻到了极点後的绝望,她是在用一个癫狂环境中的「正常」来告诉周衿:我什麽都知道,但是我已经不是我了。也许还有竞争心,也许还有报复心,也许还有……但是她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己的。如果自己不在这里,她应该反而能保持一些本色和童真,她应该会紧张,会颤抖,会哭泣,会害怕,会哀求川跃「不要」,会象徵性的抗拒,会躲闪着想要逃跑,但是自己的出现,可能是熄灭了她人生最後的希望,和最後一丝光明的渴求,她可能是用一种类似「气极反笑」的痛苦,在宣告自己的沉沦,在折磨周衿的良知,在碾碎自己的尊严,也是在嘲笑着荒诞的命运……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即使如此,即使她要故意表现一些「不正常的正常」来,对於石川跃,她依旧是驯服的。
……但是周衿依旧不知道如何应对。
「找你来……恩……是想让你试试这次参加全运的服装……」
这种尴尬到可笑的氛围中,也只有石川跃能够透过气来,他居然说出来了一个「找你来做什麽」的理由,无论是许纱纱还是周衿,都反过来一愣。石川跃那张棱廓分明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站了起来,来到客厅的另一边,只剩了周衿和许纱纱,当中少了一个石川跃,只能四目再次相交。周衿无可奈何,只好勉强的对着许纱纱露出尴尬又羞愧的笑容,倒是许纱纱,仿佛什麽事情都没有一般,歪着头,竟然是抿着嘴,对着周衿甜蜜的笑了笑。
周衿觉得喉咙发苦。
要麽,是这个小女孩已经彻底被毁了。
要麽,是这个小女孩已经彻底疯了。
要麽,是这个小女孩已经彻底被拖进了另一个炼狱世界。
无论哪一种,都是自己的错,无论许纱纱要继续用什麽样的「不正常的正常」的手段来折磨自己,自己都只能忍受。
石川跃是走到客厅的另一边,将一只标注着晚晴集团LOGO的拉杆箱横放在地上,「哢嗒」打开锁扣,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团窄小的布料来。
「这是什麽?」这次,许纱纱似乎依旧勉强在保持笑容,但是笑得有点紧张了。
「这是『琴』专门为你订制的全运系列泳衣之一,一共九个版型,今年的全运,甚至连明年的奥运,都可能会是你的参赛泳衣……」
周衿听得脸红了,她不由的想起了,那一次,在香钏中心,自己被石川跃逼迫穿上一件维密的温泉泳衣给石川跃在游泳池里操玩的场景……今天,是时光倒流麽?要再次演绎麽?但是,她又有点莫名其妙袭上心头的嫉妒:维密当然更加昂贵,但是订制的泳衣?「琴」为许纱纱量身订造的?而且是参赛泳衣?将伴随身边的这个小女孩走上全运会,甚至奥运会的跳台?接受全世界的瞩目?这种泳衣不可能是情趣装,跳水泳衣也不可能是三点式。但是周衿几乎在刹那间可以嫉妒甚至有点沮丧的确认:这泳衣包上身边这个娇小的女孩的身体,在十米跳台上闪亮登场的时候,真正能爆发出来的性感,是自己哪怕穿再昂贵的再暴露的泳衣也无可比拟的。
是愧疚,是痛苦,是自责,也是嫉妒,愤怒和沮丧,居然又给了她勇气:你不是要玩「不正常的正常」麽?姐姐陪你玩!
她终於也开了口,也仿佛是在宿舍里小姐妹间的普通聊天,带一点调侃,带一点暧昧,甚至带一点挑逗:「啊呀,纱纱,太棒了……你换上试试。」
她故意把「换」字咬的那麽重,咬的那麽碎,仿佛是在啃咬许纱纱的矜持,也仿佛是在啃咬自己的尊严。
石川跃已经手一抖,将那面小泳衣抖开了……无论周衿这会儿在想什麽,无论什麽许纱纱是个以颜值担当的小美人鱼,无论什麽参赛不参赛,无论什麽奥运不奥运,无论什麽晚晴集团的利益不利益……她一时间,居然也不得不承认,「琴」的这款跳台连体泳衣,非常具有设计感,性感至极,优雅至极。
这是一款枚红色交融渐变为白色的泳衣,两条吊带并不会如同那种吊带衫一样细,而是非常有绑紮感的前宽厚窄的设计,在背後用一个「X」型交叉,露出整面背脊的同时,又见肩膀上帮助塑型;臀胯高开叉,弹力紧身的设计是比赛的需要,为了跳水时候的美感,整条大腿,必须直至臀根都要展露无遗;而如果说这些设计还是常见的现代连体泳衣设计外,那麽这次「琴」的订制的特点还不在此。一是色彩,整面泳衣,底色其实是一种浪漫的玫红色,而用一种斜线条,在泳衣的1/2处,45度角将泳衣逐渐过渡成乳白色。
细看,你能看到如同光谱一边的变化纹路,如同竖琴的丝弦一般的浪漫密集。这样的设计,使得女孩子的臀胯是玫红色的包裹效果,但是一侧高开叉岭脚处已经有了乳白色,1/3的腰肢,1/2的胸乳,一整面的香肩,都是渐渐过渡成乳白。色彩的变化,使得跳水运动员的身材性感的一面被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哪怕你是在「正儿八经的观众」,你难道还不会注意到那绷紧後依旧微微隆起的运动少女玲珑的胸脯,一左一右,两种色彩的变化麽?你难道还不会注意到,那玫红色的裆部设计,护卫着女孩子的隐私,和肩膀上一篇雪白,形成的如同清纯与性感,浪漫与暧昧,矜持和开放之间的对比麽?另一个前所未有的设计特点就是褶皱。
整件泳衣,当然是弹力十足的包裹性材料,但是偏偏在腰肢的一角,用了几条褶皱纹的设计。跳水少女的腰肢,从来都是纤细无比的,即使是周衿,在年轻时候,为自己的大胸所困扰,耽误了自己的跳水绝交身材,但是臀部和腰肢的连接处,依旧是她最得意的,此刻,这种褶皱的设计,能够将这种身材上的完美和健康优势,用艺术和浪漫的裁剪,去体现到极致。
周衿竟看得呆住了……太美了。
这麽漂亮的泳衣,将要穿上许纱纱的身体麽?将要带着这条小美人鱼走上全运会的舞台麽?将要包裹着这具让人疯狂的身体,最终走上奥运的十米跳台麽?
她嫉妒极了。忽然之间,她又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整个人生,究竟有没有什麽意义?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害了许纱纱,将她推向了万丈深渊,还是帮了许纱纱,给了她人生最美好的一刻……可以穿上这麽一件泳衣,登上五环荣光的顶峰,在全世界的瞩目下,在全C国的直播中,站在十米跳台上,为人们表演体育最美轮美奂的一刻……即使背後有苦难,有折磨,有训练的枯燥和伤痛,甚至有不为人所道的利益交换,甚至要被人奸污、糟蹋、淩辱、折磨、当成性玩具一样玩弄,当成性商品一样交换……难道不值得麽?
她忽然恨急了,甚至有点想哭……无论如何,她都没有这个机会了。而她一样要被人奸污、糟蹋、淩辱、折磨、当成性玩具一样玩弄,当成性商品一样交换
她只能恨恨的,嫉妒的看着许纱纱,心里忍不住想:不管明天如何,今天,你还不是要穿着这件泳衣给男人玩!换上吧,得意吧,来吧羞耻,来吧!
但是看看许纱纱的脸上表情,她也是一片迷茫中带着的憧憬,呆呆的看着这件编号为「琴七号:雪域玫瑰」的参赛泳衣,她的眼眶似乎湿润了。她自从进来以後的「正常」似乎要崩溃……
她是热爱跳水的吧?
她是热爱人生的吧?
但是她已经沉沦其中无可选择的吧?
还是她会更加痛苦於自己最热爱的运动和最肮脏的被奸混杂在一起时候的悲耻和绝望的吧?
许纱纱站了起来,解开了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