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嘴难说两头事,咱们回过来再说花管带。
他坐在书房的灯下,把那书柬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身上微感有些凉意,花管带起身关了窗,时间已经过了子时,一股睡意涌上来,花管带坐在椅子上,向后靠着,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一快儿粘。
他打了一下盹,因为不习惯坐着睡,所以马上又醒了,强打着精神往那纸上看一眼,眼皮又开始打架。
朦朦胧胧的,那三朵银花的印记在眼前晃了一下,不知是梦还是什么,那三朵小花仿佛变成三只小手往他脸上打来。他猛地一惊,睡意全无,再一看那三朵小花,突然一股灵光显现,仿佛一切都明白了。
花管带一下子跳起来,兴冲冲地向后宅跑,等进了卧室,却发现两个套间里的床帐都好好地敞着,没有睡过人的迹象,而一双妻妾却不在屋。
去哪儿了?
花管带出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不见两人踪影,出来问问左右家人,都没见三小姐她们出来。这可奇了,花管带回到屋里,摸摸床榻,摸摸椅垫,都是凉的,桌上的茶也都凉透了,看来两人离开已经至少一个时辰以上了。
她们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同自己打招呼?是被人掳走了吗?不像,以她们两人的武功,就是一流高手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同时把两个人制报,而且也没有发现被人下药的迹象。
那就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来不及知会一声就自己追出去了。可这么久了,无论追不追得到人,也总该有个结果了。
花管带这里着了半宿急,天大亮了,两人也没有回来。
白天花管带自己化了装,去到各处茶馆酒肆打探,也没有什么消息,甚至没有人知道花管带家中出过什么事,看来对方并不想把自己被袭的事广泛传扬。
花管带中午没回家,就在一家酒楼用饭,然后下午继续打探。约么未时末,看见几个自己的家丁匆匆忙忙在街上乱蹿,知道是在找自己,看来是三小姐她们回来了,便现身于一个家丁面前。
“花安,你们乱跑什么?”
“呀!是老爷,我们找了您半天了。”
“什么事?”
“不知道,是老管家叫我们出来找您的,说有性命交关的大事,让你赶快回去。”一听“性命交关”四个字,花管带心里“机灵”一下子,怕不是三小姐她们遇了害吧?
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一边让那家丁去招回其他人,一边运起轻功,直接蹿上旁边的房顶,抄近路奔回家去。
老管家一见花管带,急忙迎出来。
“老爷您可回来了,我们都急坏了。”
“什么事?”
“有人在我房门口留刀寄柬,叫您去救二位夫人,说是晚了就没命了。”
“柬在哪儿?”
“在这儿。”老管家递过来一张纸条,同上回那个用的纸一样,字也是同一个人写的,同样印着那枚印章。
字条上写的是:“狗官,申末前单独到城西葫芦顶受死,来晚一刻,要你妻妾狗命!”看来三小姐她们没死,花管带把心放回去,急忙回房打整利落,带上杆棒,佩了宝剑。
写了一封信交给老管家,告诉他,如果自己明天早晨未归,就把信交给张巡抚,然后将身一纵,上得房去,一溜烟儿望城西而去。
葫芦顶离城有二十几里山路,一般人紧赶慢赶也得一个多时辰,花管带可用不了,申正时分就已经到了山脚下。
葫芦顶的山确实像一个葫芦,根本没有路,大概从前也没人上去过,不过这难不倒花管带,他三蹿两蹦,不多久就攀上了山顶。
“花管带的功夫真是名不虚传,佩服佩服。”一个穿鹅黄劲装,腰佩宝剑,黄纱蒙面的女子早已候在山顶。
她的身高同三小姐相差无几,不过略微单薄一些,看来是比较年轻,可能与紫嫣岁数差不多,两只有神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雪一样白白的玉手,看上去应该是个万里挑一个美人儿。
花管带二话没说,来了个先发制人,一步蹿过去,就用剑尖指住了女子的咽喉。
“快说,人在哪里?不然我要你的命。”那女人看着锋利的剑尖,手不动,身不摇,没有躲闪,而且脸不变色,甚至眼睛都没眨一眨,只是微微冷笑。
“别那么横的,你是不敢杀我,否则,我死了,你那两个美人儿的命也就完了。”
“我不会让你死,我会用刑逼你说出来的。”
“那就试试吧。用不了太久,我只要挺过半日,就算告诉你她们的下落也已经晚了,你觉得我能不能挺过半日啊?”
“……”花管带的手有微些颤抖。
“再说,你不杀我,我还可以自己找死嘛,只要我自己往前一迈步,这剑就可以穿喉而过,那你就是一剑杀了三个高手,可以自吹武功盖世了。”花管带没了辙,只得把剑撤回来,万一她真来这一手儿,三小姐两个可真的就算完蛋了。
“你究竟想怎样?划下道儿来,花某自己接着,与我家人无关。”
“怎说无关,你们三个狗男女个个有份。我自知武功不济,如果凭我的武功力拼,不是你的对手,但我意在报仇,所以说不得得用些心机。”
“我与你何仇何恨,你必要我一家三口儿的性命!”
“待你授首之时,自会知晓。”
“那好,姑娘请说,你想要怎样?”
“我设下一阵,你那两个妻妾就困在阵中,如果你破得了阵,人能救走自不必说,小女子永不寻仇,破不了阵,你们三个就作黄泉夫妻,也免得她们自己在那边孤单。你看如何。”
“既然姑娘已经划出道来,花某接着就是,若我侥幸破阵,要与姑娘化敌为友。”
“我不与你寻仇已是过分,化敌为友?做梦!”
“也罢,阵在哪里,前面带路。”
“跟我来。”话音未落,那女子已经飘然坠下山去,花管带在后面紧紧追赶。
还别说,这女子的轻功真正了得,就算是花管带这样的高手,如果人家想跑啊,他还真追不上。
这一气就跑下去十数里,大山深处现出一片空地,在山坡上看下去,空地上杂草丛生,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乱石,空地正中,搭着一个小草棚。
那女子停在一处平台上,回头看着赶上来的花管带。
“看见那草棚了吗?你那两个贱女人就困在里边,如果能进到那里,其阵自解,否则,只怕断送了性命。想好了吗?”
“想好了,她们是我的女人,龙潭虎穴花某也要闯一闯,不然,枉为七尺男儿!”
“看不出你还真是个人物,那就不多说了,等你困在阵中,本姑娘再来取你性命。请吧!”花管带出自武林世家,自然知道那些石头就是布阵的门户。
别小看这些石头,走对了,它们不过是一堆堆乱石,错一步,它们就会变成万仞高山,难以逾越。
花管带对阵法颇有研究,这阵看上去是从普通的八卦阵变化来的,似乎并不难破,所以他寻得生门,大踏步跨入阵中。
破阵?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也多亏花管带对阵法甚有研究,要是一般人,一进阵就会被各种幻象所迷,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就算如此,花管带也发现这女子的阵法确实高妙。
说起布阵,离不了九宫八卦之数,不过一样的数术,不一样的用法,破解起来也没那么容易。再说,阵法也有不变的阵法和变化的阵法各不相同。
一般阵法都是不变的,只要懂得奇门遁甲之术,人人都能进得去,出得来,高明一些的阵法则会随着时辰的不同而发生相应的变化,更高明的,是在实景的变化中又加入了幻景,这就不是一般人都布得出,也不是一般人能解得了的。
花管带在阵外,只看见阵中是一堆堆的乱石而已,等一进了阵,就看见四下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草丛中也林立着刀兵,便知道对方布的是有幻象的阵法,心中不由起了敬佩之心。
好在花管带也是个中高手,知道破阵的窍门,便默默掐算时刻,左右试了几试,便将其中的变化规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找到规律,下一步破阵就容易了。
在一每一处路口,都有好几个方向供选择,找对了路,那些草丛中的兵刃便不过是幻象,其实真正的路只是一个正确的方位,根本就不是路,可要是万一走错了,路便不是路,看上去平静石壁上也许就会飞出成束的箭矢。
饶是花管带猜出了其中的规律,但还是十分小心谨慎,花了半个时辰才深入阵至阵胆。
阵胆就是阵式的中心,一般机关、埋伏的总开关都在这里,所以只要到了阵胆,就可以控制阵中的所有埋伏和机关,阵也就算是破了。
这座阵的阵胆就是花管带在山坡那个小平台上看到的小草棚,绕过各种的障碍。
看到那小草棚的时候,花管带这气儿可就大了,怎么?因为他看见了被困在草棚里的三小姐和紫嫣的惨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