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裴旖家里是开茶园的,裴氏茶行占据了扬州市场上半数以上的茶叶供应,还有,全市三分之一的茶楼都是她们家开的。
顾青檀恍然大悟,“原来美人尖商标上那个女子的背影就是裴旖啊,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美人尖即是眉尖茶。
顾幽篁摇摇头,“那你就错了,那画的是她的妈妈裴清茗。”
裴旖自幼丧父,全靠裴清茗一人将裴氏茶行的生意经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在姐姐的讲述下,顾青檀重新认识了这位奇女子,听完之后,心中唏嘘不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人有悲欢离合,正如月有阴晴圆缺。
生老病死,谁能逃脱?
姐姐话里话外都对裴家母女很是推崇,顾青檀忍不住说道,“姐,你这是支持我跟裴旖她去相亲?”
可是相亲之后,只要两位母亲都同意了,裴旖又是特别不讨厌的他的话,那婚事基本上就定下来了。
裴旖听起来是很好很好的女子,可是他不喜欢。
他暂时不想结婚,但又不能刻意的暴露出自己的缺点,那样做太过明显,而且会让母亲在好友面前蒙羞。
顾幽篁轻轻一叹,“单纯就事论事的话,裴旖确实配得上你,跟她结婚也不错。”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自己虽然现在是近水楼台,却只能是水中捞月。
他反问道,“姐,那你呢?难道你的想法就不重要了吗?你总是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姐姐,你肯定也不希望我这么早就结婚吧?”
弟弟都说道这个份上了,顾幽篁索性承认道,“在裴旖这件事上,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既然你不想跟她相亲,姐姐会帮你推掉的。”
倘若是出于私心,顾幽篁只想弟弟永远待在自己身边,可惜这根本不现实。
顾青檀高兴极了,毫不犹豫地就伸出手臂把姐姐抱在自己怀里,“我就知道,姐,你最心疼我了。”
顾幽篁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无论如何,她只知道现在自己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一个治愈的拥抱。
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下午五点三十分,顾青檀提出来要去接女朋友下班,原本想要加班的顾幽篁立即表示她也要去,不过要先换身衣服。
这就导致下午六点准时下班的夏望舒,一脸欢欣雀跃的来到男朋友那辆黑色的车子面前,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时候,却惊愕的见到了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正坐在上面。
只见她斜斜地靠在座椅上面,手里握着自己的男朋友的手,黑色的西服上衣,一粒粒的红色宝石纽扣紧密地排列着,包裹住了她饱满挺翘的胸部,下身的短裙优雅华贵,露出的半截小腿被肉色的丝袜包裹着,交叠在一起。
这位风姿绰约的小顾总,正是自家男朋友的姐姐。
光是坐在那里,就可以让夏望舒觉得局促不安,自惭形秽。
顾幽篁冷冷扫了她一眼,仿佛漠不关心。
口出恶言未免太过愚蠢,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视若无睹。
夏望舒勉强笑道,“你好,姐姐。”
之所以这么称呼,因为男朋友说过,他的姐姐将来也是她的姐姐。
顾幽篁淡淡道,“你去后面坐。”
言外之意就是,副驾驶的位置不是你能坐的。
她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夏望舒听了却觉得无比扎心。
见女朋友依旧站在原地,顾青檀马上出言安慰道,“望舒,工作辛苦了,快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男朋友都这么说了,再僵持下去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可是好想坐得离他更近一些……
夏望舒先将手包放进车里,然后迈了进去,坐好之后,轻轻吐了口郁气。
她一方面欣喜于男朋友刚才没有对她“见死不救”,另一方面却出于自卑,觉得男朋友刚才的语气,有点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
这一次,他都没有下车来抱抱自己,因为被他的姐姐握住了手,牵绊住了。
想到这里,夏望舒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不由得对抢了她位置小顾总有了一丝怨气。
我跟青檀明明是真心相爱的,你们为什么老是要来打搅我们的好事?
顾幽篁漫不经心道,“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说到那个地下步行街的预算,7.2个亿还是有点多了………”
“其实一点也不多。”
听着男朋友和别的女人侃侃而谈,谈的金钱都是一些天文数字。
太有钱了……
可怜她还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他离开公司之后会短暂的陷入人生低谷,这时候自己一定要充分发挥女朋友的责任,好好地安慰他,帮助他走出困境。
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夏望舒的自哀自怨。
这时顾青檀已经发动车子,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之后,递给姐姐,“咱妈打来的。”
不知为什么,后排的夏望舒更不舒服了,因为这声“咱妈”有点刺耳?
又或者是姐弟俩之间默契配合的模样让她觉得十分扎眼?
顾幽篁点头接过,“喂,妈,是我,什么事?”
电话那端立即传来母亲大人冷清的声音,“你跟青檀在一起?”
她“嗯”了一声,“他要开车。”
“那正好,一会过来接我。”
顾幽篁挂断电话,差点就笑出声。
某人的运气,未免也太差了。
另一边,顾青檀也听到了,他觉得这个时间点,着实是有些微妙。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要带望舒去见母亲,摊牌了吗?
无谋之举!
母亲她根本不会同意吧……
这种时候,跟女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如果自己说不带望舒去见家长,那一定会伤害到她的自尊。
想了又想,顾青檀最终还是决定把选择权交还给了女朋友。
他温和道,“望舒,你想跟我去见我母亲吗?就是一起吃个便饭……”
听到男朋友的邀请,夏望舒心脏突然一阵狂跳,像是被猛兽盯上般,心生恐惧。
不能答应!
千万不能答应!
她是个预感很强的人,预感现在告诉她,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如果自己现在回头了,不去挑衅的话。
那位应该不会跟自己一般计较。
夏望舒强笑道,“还是算了吧,今天状态太不好,不想这样去见阿姨,人家还想给她留个好印象呢……”她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指甲刺进肉里,留下深深的白痕。
放弃之后,竟然觉得松了口气。
“你去接阿姨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说罢,夏望舒直接下了车,沿着马路自顾自的往前走。
顾青檀有些心疼,本想停下车子追上去再想跟她说几句话,却被顾幽篁一把按住。
“你给我坐下!”
顾青檀叹了口气,“姐,见了面之后,你还是不喜欢她吗?”
顾幽篁狠狠剜了他一眼,“我不喜欢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你对我说,要和她交往那一天开始,我就不喜欢她!现在,已经有开始点讨厌她了……”
“不过,她还知道暂避锋芒,这一点倒是值得夸奖。”这是姐姐对她的最后评价。
不管姐姐怎么评价,顾青檀在来的路上其实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他喜欢望舒,就算是她有那一丁点儿小私心,那也并不能就此就否认她这个人,否认她对自己的爱是假的。自私是本性,人如何会没有私心呢?
一个女人是否真心爱你,和她同床共枕的时候就能看清楚,根本骗不了人的。
她把什么都给自己了,如果这样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她,那未免也太悲哀了。
夏望舒低头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辆黑色迈巴赫从她身边驶过,没有丝毫的停留。
望着远去的车影,她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在公司接到了母亲之后,顾青檀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开车往回家的方向行驶。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车如流水,时不时就要等一个红绿灯。
他双手按在方向盘上,随手打开了车载音响,纯净的旋律盘旋在车内,萦绕不去。
一首简单的纯音乐,名字叫做烟雨青黛。
车座前排只剩他一个人,姐姐已经不在副驾驶,她被母亲要求去后面跟她一起坐。
后排的挡板已经放下了,隔绝了一切声音和视线。
顾青檀只当她们要聊一些母女之间的体己话。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他并不知道一场暴风雨已经猝然而至。
深沉如海,顾幽篁觉得这就是现在的妈妈,带给自己的感觉,让人感到敬畏。
海是波澜壮阔的,但也有阳光照射不进的、季风吹拂不到的深海。
海底之下,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终极恐惧,或许只有溺水的人才能深切体会到。
“你跟他上床了?”
顾兰芝朱唇轻启,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像是山火一般炽烈。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语会从她这样一位女神的口中说出来。
顾幽篁的反应也很不对劲,她既不惊讶,也不羞怒,美眸一转,盯着一边靠在座椅上风华绝代的妈妈。
“我其实很想回答‘是’,可惜我并没有,我没跟弟弟上床,也没有犯规。”
她不无嘲讽的说道,“妈,你是根据什么做出了这种错误判断?”
母女关系可以说是人类最复杂的关系之一,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母亲的反应没有如女儿设想的那般失态,她只是默默递过自己的手机来,女儿接过,上面是一段监控录像,内容就是她上了儿子的车。
过了一会,车身就轻轻摇晃了起来。
当时的情况是,姐弟俩正在车里嬉笑打闹,不过有一说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车震呢。
顾幽篁眉头紧锁,这件事刚刚发生不久,母亲就拿到了这段视频,这说明分公司里还有她的“内鬼”。
“不是就你想让我这么认为的吗。”
顾兰芝面色平静如水,“疑兵之计用的不错。”
被妈妈拆穿了,顾幽篁索性承认道,“是妈妈你先动的手,谁让你派人监视我的。”
顾兰芝像是在教她做事一般,冷哼一声,“那你不会把所有的高管都换一遍?全部换成你的人?”
顾幽篁冷冷地笑了,反驳道,“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可是如果他们联合闹起来,那被换的人就是我了!”
顾兰芝不屑一顾,“我难道会听一群失败者的牢骚?”
她眼神睥睨,居高临下,“如果我的公司不能如臂使指,无论我做什么都要被各种监视,就连安插自己人在重要的岗位上都做不到的,那我宁可不要它!”
顾幽篁气恼道,这到底怪谁?还不是怪妈妈你!
最后,顾兰芝下了定论,“单论壮士断腕这一点,他要比你强的多!”
既然妈妈先提到了青檀,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顾幽篁质问道,“妈,你究竟是把弟弟他当儿子在养还是当男人在养?还有,我究竟是你的女儿还是你的儿媳妇?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一方面允许我亲近他,一方面却又不让我跟他真正的亲热,还要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她甚至怀疑,母亲这是在刻意戏耍她。
顾幽篁其实一直都知道,虽然弟弟他总是认为是小时候自己想要找个玩伴,所以母亲才会收养了他,可是事实恰好相反,其实他才是备受宠爱的那一个。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才是他的“童养媳”。
自她懂事那天起,母亲就经常拿着弟弟的相片,对她灌输“要好好陪这个男孩子长大,他是你的弟弟,将来也有可能会成为你的老公”,所以她才会对弟弟百般宠爱。
这些年来,弟弟他一直都以养子的身份谨小慎微的活着,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喜欢上那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
顾兰芝淡然道,“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本事,如果你不用狐媚手段,就争不过裴旖的话,那你就做小,就这么简单……当初她妈妈裴清茗就输给了我,你若是我的女儿,就不可能输给她的女儿!”
“你们老一辈的恩恩怨怨还真复杂!还要牵扯到我们下一代。”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摊上你这样的妈妈,我还真是倒霉。”
顾兰芝挑眉道,“你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幸运多了,没资格抱怨自己不幸。”
这时,车子进别墅区,驶过了大门,穿过了花园,在车库缓缓停下。
顾青檀已经绅士的走过来帮母女俩开车门。
母女俩都知道该暂时休战了。
下了车,顾兰芝婀娜多姿的走在前,顾青檀挽着姐姐走在后面,默默凝望着母亲的背影。
黄昏的晚风徐来,草木的香气夹杂着的一种幽香一阵阵飘来,那是母亲身上掩盖不住的香气,忍不住轻嗅了一下。
姐姐似嗔非嗔的瞪了他一眼,他轻咳了一声,停止了自己的胡思幻想。
来到了家门口,发现家里的保姆静姨已经打开了房门,站在那里迎接着他们。
大家走了进去,静姨已经像往常一样,帮他们摆好了拖鞋。
顾兰芝换好了鞋,以平静的口吻问道,“饭做好了吗?”
静姨微笑着回答道,“都做好了。”
顾兰芝淡淡笑了一下,“那就吃饭。”
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餐厅坐下,静姨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为她奉上了一杯泡好的热茶。
一股浓郁的茶香飘荡在空气中。
姐弟俩也随之跟了过来,依次落座,青檀在母亲的右手边,幽篁在她的左手边。
静姨在不远处的厨房忙碌着准备端菜。
一时之间,岁月静好。
趁着上菜的功夫,顾兰芝言把自己的茶杯递给儿子,言简意赅,“尝一尝,这盒茶叶是你未来的丈母娘下午刚派人送过来的。”
顾青檀尝了一小口,虽然味道有些清苦,但绝对是好茶。
他有些不确定道,“眉尖茶?”
顾兰芝微微颔首,“是最上好的美人尖,估计还是她亲手摘的,看来她真的很中意你这个未来女婿。”
美人尖之所以被叫做美人尖,是因为采茶的少女每天都要伴着清晨的雾气下茶田,按照既定的标准进行采摘。
而她们采摘回来的鲜叶还需要经过她们的亲手摊晒,挑拣,去芜存菁,经过道道工序,最后再进行评级,最后才能成茶,故名美人尖。
裴清茗亲手采的茶,可以说是十分的珍贵了。
顾青檀确实有点受宠若惊,既有些高兴,又有些不安。
看来,裴阿姨她本人是很想跟母亲结成亲家的,才会极力撮合这门亲事。
可是自己毕竟是不能娶她女儿的,收下了这份珍贵的见面礼,不免有些心虚。
顾青檀不由得轻叹一声,等明天见了面,再跟她当面道歉吧。
他跟姐姐商量出来推脱的办法,其实还蛮简单的,就是“事业未竟,何以为家”那一套,创业不成功暂时不考虑结婚,也不好耽误人家。
大家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相信对方也能体谅。
在此期间,静姨把菜一道道都端了上来。每一道菜,都是她精心烹制,很合大家口味。
她刚想转身回厨房,就被顾青檀叫住了。
“静姨,菜上齐了,不用忙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她在顾家做了十几年的佣人,一直保持着单身,从小就照顾他和姐姐,对姐弟俩来说,她就像是亲人一样。
静姨扭头看了顾兰芝一样,发现她没说什么,随即笑了笑,拉开椅子在青檀身边坐下,心里有一丝丝幸福的感觉。
顾兰芝那边已经开始为儿子简单介绍裴家的情况,虽然大多数内容他下午已经在姐姐口中听过了一遍,但是经过母亲的讲解,他的对裴家的生意了解的更深入了一些,她们家有的茶只要几十块钱一斤,有的好茶却要几万块一斤,低端茶具一套几百,高档茶具就能卖几十万,甚至连一场茶艺表演都要上万元的门派,不得不说是溢价严重的暴利行业。
不仅如此,这行里面还有许多门道,就比如茶评,裴清茗本人还是扬州茶社的社长,每年负责邀请专家评定十大名茶品牌,这些都是无形资产。
有钱人喝茶,已经不单单是为了喝茶,还有人情世故。
静姨往顾青檀的碗里夹了一块东坡肉,然后感慨道,“我也是下午才听说,原来青檀就要结婚了啊。”
顾青檀一愣,“您说什么?”
“下午来送茶叶的那个女孩子,可是叫你姑爷呢。”
顾青檀有些惊讶,怎么好像身边所有人都默认自己要娶裴旖了?
除了姐姐。
她不屑一顾,“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顾幽篁心道,裴清茗那个女人还真是会造势啊,在无形之中就形成了一股压力。
听完解释之后,静姨一脸奇怪,“是这样吗?原来只是相亲呢,我还以为有娃娃亲呢。”
顾幽篁的心收紧了起来,情况倒也差不多。
“谁知道那边怎么想的!”她气恼道。
顾兰芝停下筷子,打断道,“吃你的饭。”
于是姐姐不说话了,低下头认真吃饭。
为了缓解尴尬,顾青檀笑道,“姐,尝尝这个,很好吃。”
看到弟弟的笑容,顾幽篁忽然就消气了。
想想也是,她已经霸占了弟弟人生的前二十年,现在对手如果不使一点手段,怎么跟她来抢弟弟往后的时光?
哼,自己难道还怕她吗?
吃过晚饭,收拾好餐桌,母亲跟静姨耳语几句,她便转身去了厨房,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姐姐说了声“我去洗澡”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顾兰芝把儿子单独留下来,托着腮静静看着他。
“妈,您还有什么事吗?”
顾兰芝微微一笑,“今晚给你补补课。”
顾青檀怔了怔,等了一会,静姨托着茶盘走了出来,还有几块茶点。
原来是这个补课啊……
他微微有些出神,好像看到了娘家人摆茶,自己答不上来就不让入洞房的未来。
静姨拿起其中一盏,递到顾青檀面前,“尝尝。”
他端起茶杯,一股熟悉的香味沁入心脾,抿了一口,肯定道,“西湖龙井。”
“对了。”
静姨又给他换了一杯。
“普洱。”
他的记性很好,喝过的就不会忘。
一共十盏茶,他说出了一大半,说错的都是之前没喝过的,比如武夷岩茶。
静姨笑道,“我就说不用试,他肯定都记得。”
顾兰芝赞许道,“不错。”说罢,她也起身离开了。
顾青檀望着母亲的背影,一袭黑色将她的身影衬得有些冷艳,但他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柔情。
谢谢您,母亲。
他正要起身离开,却被静姨按住肩膀,餐厅里只有两个人,她看他的眼神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喝了那么多茶水,晚上该要睡不着了。吃点水果和点心。”
顾青檀回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之间,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年年少,静姨蹲下身子帮他洗澡的时候,他看着身下女子青丝绾起装在发套里面,颀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他觉得满脸发烫,不可避免的升起了欲望,好像漂在热水中,暖暖和和的……
自此她对他更加用心。
据史料记载,很多皇帝的第一次对象都是他们的奶娘。
青春期的少年多数都喜欢开大车,而且欲望很强,一开就是一整夜,这一点不论古今皆然。
作为皇帝的第一个女人,她们多数都会被遗忘。
不知道皇帝坐在龙椅上翻着牌子的时候,是否还会想起当初的那份紧张和青涩?
虽然自此上了大学之后,也就自然而然地和静姨断了那种关系,但顾青檀依旧会不时梦到她。
想着想着,下腹竟然绷紧起来。
静姨心中有些好笑,和他同床共枕这么久,自然也不是白混的。
她轻声道,“要姨帮你吗?”
顾青檀沉默了一下,“我怕我以后忍不住。”
静姨理解的点点头,温柔道,“一切都依你,无论你想要什么,跟姨说,姨都会给你的……”
顾青檀直接抱住了她,头埋在她颈窝里,呼吸带着一股灼热的风。
“谢谢。”
室内一片温馨。
是夜,顾青檀失眠了,不知道是因为茶水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勉强入睡之后,他的梦里都是各种各样的女子,然后各种的甜蜜与恩爱。
第二天一早,他顶着黑眼圈醒来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躺在他的身边,夏天穿的少,她睡觉又不老实,睡裙都翻到了腰间,露出半截白皙的大腿,内裤也看的清清楚楚。
他随手帮她整理好睡裙,下了床,踮着脚轻轻地走出屋子,轻轻关上了门。
下了楼,母亲正坐在沙发上,静姨就坐在她的身边。
她抬起头,发现了他,笑容意味深长。
“昨晚没睡好,紧张了?”顾兰芝笑道。
看来是真的心乱了,他可不像是个会失眠的人……
“不是妈。”顾青檀连忙摆手解释道。
顾兰芝也不追问,“洗手吃饭吧”。
旁边的静姨冲着他温婉一笑,莫名有些牵动他的心神。
顾青檀心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不是什么?
他的心确实乱了。
昨晚少年时代的香艳记忆如同放电影似的一帧帧重映……那晚,他把灯关上,直接钻进静姨的被窝里,她一点反抗都没有,微笑着默许,到最后发现她竟然还是处女。
因为代入感实在过太强烈,简直历历在目,即便是春梦,都如此尽兴,以至于成年人的克制内敛竟然有些抵不过少年人的血气方刚。
他很感谢静姨为他做的一切,他无以为报,永远也偿还不清,可他不承认这是爱情。
这段感情又能为静姨带来什么呢?只是他单方面索取好处罢了。
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爱情,只满足了他自己下半身的需要。
静姨要的幸福,终究不是他能够给的。
顾青檀陪着母亲在餐桌坐下,早餐是经典的中式汤羹。
不多时,姐姐也下了楼。
她的步伐轻快无声,黑色的裙摆荡漾,如精灵一般。
顾兰芝柳眉微蹙,“去换身衣服。”
顾幽篁脚步一顿,不由得撇撇嘴,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那是一件布料轻薄的奶白色居家服,下半身也不再空荡荡的露出来白皙的大腿根。
健全的服装让她整个人都多了一丝少女俏皮可爱的软萌味道,少了一丝坏女人的性感妩媚感觉。
昨晚姐姐不在,今早才来。
她本想喊弟弟起床,但是一靠近他的床边,看着那英俊清秀的五官,睡相平稳,就忍不住想陪他再躺一会。
后来,弟弟睡醒之后温柔的为她收敛裾裙的时候,她其实是醒着的。
弟弟从没把她也当成可以上的女人看待,说实话,这点多少她身为女性的自尊心有些受挫。
虽然妈妈不准她作弊,或者打擦边球进行边缘性行为,但是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反抗妈妈,又怎么会一直老老实实的呢?
源自内心深处的渴望让她想要一场放纵的情爱。
因为大家各怀心思,餐桌上陷入了沉默。
以前每当这时,青檀都会努力找些可以聊的话题,可是他今天没有这个心情。
早上那段时间,母亲对静姨说了什么呢?她的表情有点不对劲……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吃过早饭之后,母亲和姐姐换身衣服都去了公司上班。
现在家里就只有他和静姨两个人。
顾青檀坐在沙发上,静姨给他端来两盘水果,然后依旧做着原本自己应该做的家务——拖地,先用湿的海绵拖把拖一遍,再用干抹布擦一遍。
三百平米的别墅,需要八个家政阿姨打扫足足两个小时。
不过,也不是每天都需要彻底打扫,基本上是一周一次。
顾青檀总觉得她正在假装很认真、其实心不在焉的做着一些事,比如故意在面前背对着他,压低着身子,展露着浑圆饱满的曼妙身姿和吊钟似的浑圆柔媚。
有一句话很适合形容她,身上虽是荆钗布裙,但却难掩姝色。
夏天是情感勃发的季节,适当裸露的肌肤,因为出汗而脸色绯红也显得更加妩媚,还有鼻翼间隐隐传来的熟悉香味,在顾青檀眼里,这些显得格外性感。
“静姨,母亲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顾青檀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她直起腰,如实回答,“有些事,姨不能说。但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姨跟太太,都不会害你的。”
顾青檀若有所思,心中的疑虑却更重了。
差不多快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裹了件最常穿的七分袖的西装外套,提前出了门。
说起来,姐姐她总是喜欢把西装披起来穿,有种“大佬”气质,他学不来。
他驱车来到了裴家的茶楼,门面是古香古色的仿明建筑,挂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匾额,上书“茶仙居”三个大字。
所谓茶仙子,其实是茶界享有美誉的青年女茶艺师,是业内人士送的雅号,是变着法子夸她们像是清雅到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顾青檀走进茶楼,里面的装修倒是很现代,放眼望去,檀木的屏风将大厅隔成了几个区域,都摆放着实木的茶几还有沙发,上面摆着茶台,甚至还有茶宠。
有的茶楼不光卖茶,也卖吃食,诸如蟹黄汤包之类的,但是这家“茶仙居”只卖茶兼营各种精致的茶点,属于清茶馆。
来喝茶的人寥寥无几,大厅看上去空荡荡的。
顾青檀知道,这里只是休憩的地方而已。
真正的包厢在二楼,那里的装修更加讲究。
他来到前台,一位女子穿着十分合体的黑色旗袍装,胸前的衣领开得恰到好处,露出一道幽深白皙的乳壑。
“先生,你找谁?”
顾青檀表明了身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来相亲的……”
“原来是顾先生,请您跟我来。”
旗袍女子在前面领路,顾青檀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满头的青丝用一支木簪子盘起来,心下有些感慨,果然细节是魔鬼。
“扬州慢”包厢里。
堪称历代最美茶仙子的裴清茗已经静候多时了。
身穿着素白汉服的她依靠在一把藤椅上面,上身是纱质的上衣,美妙的身子完全包裹在里面,抹胸隐约可见,下身则是一条襦裙,翠绿色的腰带却系的很是往上,几乎到了椒乳之下。
一双素手拿着长嘴壶,轻轻倾斜,金丝黄玉般的茶汤潺潺倾泄而出,丝毫不撒的全部倒在茶盏里面。
穿上汉服,绾髻簪花,蛾眉淡扫的她,在氤氢的雾气中,飘飘欲仙,疑是广寒落九,半点没有已经为人母的模样。
今天,本不该是她坐在这里的。
凭她的身份,已经没人能让她表演高山流水或是凤凰三点头的绝技了。
可是女儿今早竟然给她发条信息说“去朋友家避难了,后天回来”,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明摆着是不想相亲。
倒不是说她对男方有什么意见,只是暂时还不想谈恋爱,不想找男人。
“死丫头。”裴清茗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下次见到了,一定要好好揍她一顿屁股才解气。
几乎所有的记忆都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变淡慢慢消失,但是那些铭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永不磨灭。
即使你已经刻意不去想起某个人,某一天他/她又会从脑海里冒出来,好像一直就在那里一样。
包厢里面,顾青檀和裴清茗终于见了面。
两人的手简单搭在一起握了握,然后快速分开。
她侧过头来打量着他,倒是个英俊潇洒,仪表堂堂的美少年。
与此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她。
身穿齐胸襦裙的她,宛若画中飞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和白嫩的肌肤,长裙下的那双长腿并拢,站得笔直一丝不苟,尤其是那正在审视自己的眼神,严肃又透着这个年纪少有的一种韵味,很难想象她竟然是自己的同龄人。
顾青檀率先开口,“你好,裴旖小姐,我是你的相亲对象。”
裴清茗觉得有些好笑,眼眸深处不由得闪过一丝羞意。
自己都多大年纪了,这孩子居然还会把她认错成自家女儿?
说起来,母女俩是有些神似,走在街上经常会被错认为一对姐妹花。
青檀的话,让裴清茗的少女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因此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出言纠正。
等她反应过来,最合适的时机已经错过了,索性将错就错。
有一件事,她其实一直很在意。
裴清茗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好像在努力翻找着往昔昨日的甜蜜记忆,将跟眼前的他,和记忆中男子重叠在一起,而她本人仿佛也陷入了某一种回忆之中一样,久久无话。
眉眼是有些像,得其神韵,但终究不是他。
“请坐。”裴清茗怅然若失道。
顾青檀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那一丝不满和幽怨,这似乎是对自己很失望?
他不以为意,这样一来,大家正好好聚好散。
顾青檀半开玩笑道,“裴旖小姐,我一直觉得一见钟情是一件很扯的事情……”
裴清茗不禁多看了他两眼,这孩子的搭讪方式未免也太过蹩脚,而且略显轻浮。
下一句话是不是“见到你之后我便相信了”。
她静静地把玩着茶盏,纤细的手指与其如出一辙的珠圆玉润。
裴清茗自认为已经过了想要听花言巧语的年纪,无论这孩子说出什么傻里傻气的肉麻情话,她都能一笑置之。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顾青檀温言如玉,“我是个现实的人,只相信日久生情。因此我也并不相信没有感情基础的联姻能够长长久久。”
裴清茗神色微变,这孩子说日久生情才是真爱,这一点她倒是深有感触。
年轻时,她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哥哥”,对她极尽温柔体贴,结果却被顾兰芝那个女人横刀夺爱,最后哥哥成为了她的丈夫。
顾青檀笑着提议道,“我相信裴旖小姐应该没有也想要跟我培养感情的意思吧,不如这样,我们回去各自告诉自家母亲,说我们性格不合,相亲也到此为止,你意下如何?”
裴清茗眼睛里涌现出着一丝恼怒,这孩子竟然跟自家女儿是一个想法?亏自己还给他送茶叶喝!
还好没让他们串供成功。
“你是看不上我女……我吗?”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冒充女儿的身份问这样的,难免有些羞赧。
攻守之势异也。
“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坦言道,“有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呢?”
你倒是很诚实,裴清茗又忍不住开始猜度这孩子接下来又要说什么歪理,君子好色,娶之有道?
但是他的理由更加现实一点,“相亲就是为了结婚,可我现在不想结婚。”
“为什么?”裴清茗顺着他的话继续问下去。
他笑道,“不想结婚就是不想结婚啊,无非就是还没有准备好这种无趣的理由。”多说无益。
裴清茗十分敏锐的发现了一件事,于是她媚眼如丝地嗔怪道,“你有喜欢的人了?难道她比我漂亮吗?”
女人天生就是出色的演员,裴清茗似乎已经渐入佳境。
顾青檀沉默不语。
真要说的话,他现在的心理其实非常矛盾,一方面不断地期待爱情,渴望跟漂亮女孩子邂逅,一起体味爱情的甘美;另一方面又怕自己背叛一段感情之后会愈演愈烈,最终不再相信爱情。
见他不肯说话,裴清茗默认他爱上的是顾兰芝的亲生女儿,他那位的义姐。
换句话说,她要输了。
裴清茗脸上的轻笑渐渐暗淡,变得面无表情,“这样啊,我知道了……”
顾青檀微微发怔,这么抽象你都能明白?我很好奇你明白了什么……
她望着前方,目光有些失望和迷茫,心道,原来青梅竹马是能赢的吗?那岂不是说明,当年青梅敌不过天降,单纯就是因为自己手段和心智不如顾兰芝吗?
裴清茗暗咬银牙,本想顺从两个孩子的愿望,放弃那个荒谬的赌约,内心却又极为不甘,柔肠百结。
终于,她似乎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用种一种娴静温婉的语气介绍自己,“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裴旖的妈妈,裴清茗。”
顾青檀愕然,感觉莫名其妙,这是唱的哪一出?
“裴旖呢?”
裴清茗说谎的时候眼也不眨,“她生病了。”
话说到这里,顾青檀已经信了大半,毕竟对面那个女子身上雍容的气质是根本无法作伪的。
于是他郑重其事地说道,“那裴姐姐您能不能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听到?我们重新开始……”
听到他竟然叫自己姐姐,还要跟自己重新开始,这话充满了歧义,裴清茗掩嘴一笑,随后反问道,“你说呢?”
顾青檀想了想,肯定道,“当然可以。”
裴清茗轻叹一声,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知羞的男孩子。
她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慢慢靠过来,仿佛要看透他一般,语气带点调侃和无奈,“你这孩子,将来一定会很有出息。”
“那倒是,借您吉言了。”
说着,他隐晦地提醒对方,这个姿势很容易不小心走光了,用一种十分委婉的方式。
要知道,女孩子的第六感很强,只要你把目光聚焦到不该看的地方盯着看一会,用不了多久她就发现了。
裴清茗脸颊微红,抬起手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微怒道,“坏东西,你平时就在这么对女孩子的吗?”
很难想象那位传说中的裴清茗,竟然会在顾青檀面前毫无顾忌地展露出这种亲昵的小女儿姿态。
这一点其实是双向 。
顾青檀其实也很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裴姐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到底忘记了什么我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我怎么可能忘记!
我过目不忘……
裴清茗马上收回向前探出的身子,双手捂住高耸的酥胸,美目含嗔瞪着他。
顾青檀略感尴尬,随即坦然致歉,“抱歉,我一般不会这样无礼。”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难道是接触的多了,让自己的心里积攒起来一些未曾释放的欲望?
“哼,只占我的便宜是吧?”
她脱口而出,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无心之言,说完之后她却觉得脸颊滚烫。
这句话有些暧昧不清的调情意味藏在里面。
语言像一粒种子,一旦说出口,原本在思维里转瞬即逝的词汇,立刻落地生根发芽,造成的后果无可挽回。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这就好比男孩子们长大之后,每次回想起自己那些的年少轻狂的中二吹嘘,总有一种回到过去掐死自己的冲动。
裴清茗现在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她后悔自己真的不应该跟他这么随意调笑,口无遮拦。
可他身上好像有一种近乎魔力的吸引力,让她情不自禁地有些亲近着对方,自然而然的对他产生好感。
似是故人来。
看着裴姐姐脸颊上残留的那一抹红晕,顾青檀只能装出恍若未闻的样子。
她一时没有从伪装的身份中走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两人的身份不同,裴姐姐她可以大胆的调戏自己,自己却不能主动去招惹她,这是礼貌。
为了掩饰尴尬,顾青檀随手从桌上拿起一盏茶,刚要放到嘴边。
“给我放下!”
只听得裴清茗娇嗔一声,顾青檀当场愣住,慢慢放下。
紧接着,她又瞪了他一眼,“那茶都冷了,你还喝。等着,我重新给你续一杯。”
那茶本来是她随手斟着玩的,既然他叫自己一声裴姐姐,那她绝可能不给他喝这样的茶,这不是待客之道。
原来是这样,顾青檀恍然。其实他不怎么讲究这些细节,热茶虽好,凉茶尤佳。
裴清茗心中其实另有图谋,她打算要给这孩子表演一下自己的绝技,让他总不至于在心里轻贱了自己。
裴家世代种茶,裴清茗本人也是最一流的茶艺师,当年一场公开表演出场费就要几万块钱,足以称得上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而且一切还要看她的心情,要她亲手奉茶更是想都别想。
现在风头更胜的是她的女儿裴旖,至于她本人则是已经十几年没有公开表演过了,因此被大家所遗忘也是正常的。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端茶倒水也是如此,没有了那个人,她又奉茶给谁喝呢?
裴清茗从红泥小火炉上拿起一壶热水,先烫了一遍茶杯,然后双手握着向顾青檀展示一下杯底,随后便准备开始正式冲泡茶叶。
所有冲茶手法中,最具观赏性的还是“凤凰三点头”。
只见裴清茗右手拿起装清水的长嘴壶对准大茶杯,滚烫的开水一条白练飞流直下,她手腕微抖,三起三落,竟然恰好注满,一滴不洒,手法十分纯熟。
茶叶迅速的舒展开来,在杯中浮沉。
随后裴清茗用茶盖刮去浮沫然后盖上,再以沸水淋于其上,过了一会,她又将茶水分别入小茶杯中,斟满七分,置于顾青檀面前,淡笑道,“请用茶。”
顾青檀受宠若惊,双手拿起来,先是闻了闻,茶香随着热气进入鼻子,那股与众不同香味触发记忆,于是他便知道这杯茶与昨晚母亲推给他的那杯无异,都是她亲手采的茶。
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即便是他这样半懂不懂茶道的人,也能尝得出来,咂嘴品味着泉水的甘甜和茶叶的芬芳,即使已经咽下,微微的回苦也依旧充着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唇齿留香”。
裴清茗嘴角微微勾起,自谦道,“怎么样,这点微末技艺,是否还入得了你的眼?”
顾青檀不由感慨道,“物有所值。”
裴清茗脸上顿时有些难看,一脸嫌弃道,“哼,俗不可耐!”
她甚至些气恼,没想到他就是这样评价自己的,物有所值?明明是物超所值,话说这孩子真的不是故意惹她生气的吗?
顾青檀轻声道,“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世俗的人啊。”
“我并非生而高贵,即便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依旧不能理解身边很多事情……”
他却神情自若,平静地诉说着往事,仿佛那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别人的经历,“裴姐姐,你知道嘛,一块钱,就能让一个三岁大的男孩子度过难关,不至于饿死。”
裴清茗捂着嘴惊讶的望着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正在酝酿,半天说不出话。
她能理解他并非刻意煽情卖惨,博取同情,只是言至于此,有感而发而已,其实她以前也在圈子里多少耳闻过他的慈善事迹,现在一切都串联起来。
原来正因为曾经从暴雨之中走出,所以如今才会想着给别人撑伞。
顾青檀才发现裴姐姐有些发愣的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也失言了,于是喝了口茶,不再言语。
与人相处,切忌交浅言深,这是成年人应有的自觉。
可是他们今天却犯了同一个错误。
“不说这些了。”他望着她笑,为了转移话题,故意卖弄道,“裴姐姐,附庸风雅我也会的,我给你倒着背《茶经》吧,焉备终始之《经茶》是于……”
书声琅琅,一字不差。
裴清茗默默又给他斟了一杯茶。
其他追求者,即使背上一千遍《茶经》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她的一次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