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策骑离开侯府,心中一片茫然。刻下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秋风吹来,不由涌起一阵寒意。滕翼已离城到了藏军谷,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欠奉,又不宜去见纪嫣然,怎麽办才好呢?想起了赵致跟赵雅,心情好了点。对他来说,每逢在心情苦恼的时候,唯一的避难所就是美女动人肉体了。旋即灵光一闪,暗忖自己虽不可公然去找纪嫣然,总可偷偷地前去会她。旁观者清,她说不定可为自己想到办法,好安渡目前的险境。
想到这里,忙策马回府,换过衣装後,轻易地溜入刘府,在纪嫣然的小楼找到了这俏佳人。纪嫣然见到他,欢喜若狂,一番唇舌交缠後,项少龙把从赵穆处听来的事,不厌其详地告诉了她。这美女伏在他怀里苦思良久,才坐直娇躯道:「嫣然想到一个办法,虽是不大甘愿,但却感到是应付目前难关的唯一可行之道。」
项少龙心感不妙,连忙问计。
纪嫣然道:「最近李园行为失常,全是因嫣然之故,他对你的最大心结,亦因嫣然而起,所以只要我明示对你没有兴趣,还与他虚与委蛇,再设法使他感到若以卑鄙手段对付你,我会以後都不再理睬他,那他虽然恨你,也不敢贸然加害你了。」
项少龙大感泄气,道:「这怎麽行,最怕是弄假成真,李园这种人为求目的,往往不择手段,像韩闯便给了我一瓶春药,要我用来对付你。」
纪嫣然怒道:「韩闯竟然这麽无耻!」定了定神後,搂紧他道:「放心吧!嫣然早应付惯各种心怀不轨的男人,对付用药更别有心得,包保不会让李园得逞。何况人人均知嫣然不肯与人苟合,李园若想得到我,只有明媒正娶一途,那应是到楚国後的事了。」
项少龙更感不妥,道:「现在他变了国舅,自然急於回楚国培植势力,好对付春申君黄歇,若他提出要把你带回楚国,你若不肯依从便会露出底细了。」
纪嫣然道:「拖得一天就是一天,现在邯郸人人争着巴结李园,你的境况也愈来愈危险,若不急急稳住李园,可能明天都过不了。希望合纵之约没有这麽快拟好,那李园就不能在短期内离赵回楚了。」
项少龙暗忖最佳之策,莫如立即逃走,不过活擒赵穆的任务势将没法完成,回去怎样向吕不韦和庄襄王交待呢?赵妮跟舒儿她们的仇怨更是无法得报,为公为私,他也不可在这眼看成功的时刻打起退堂鼓。猛一咬牙道:「如此难为嫣然了!」话尚未完,女婢来报,李园来找嫣然一道往赵宫赴宴。项少龙心底不舒服之极,心头滴血的溜了出去。
项少龙刚抵竹林,那头大黄犬吠了起来。他今次循正门入屋,由赵正迎他进内,这老儒扯着他喟然道:「劝劝小柔吧!她从不肯听任何人的话,田单的运势正如日中天,老夫实不愿见小柔作那飞蛾扑火的愚蠢行为。」
项少龙叹道:「但我也没劝服她的把握。」
赵正道:「她表面虽摆出恼恨你的样子,但老夫却看出她常在想念你,这几天她不时露出前所未有的惆怅神色,更会不时使性子,显然都是为你气恼呢。」
项少龙想起那晚她被自己压伏在地上时,下裳敞开,露出那对雪白浑圆的美腿,不由吞了口涎沬,朝後进走去,奇道:「你们没有书僮婢仆的吗?」
赵正道:「老夫爱静,晚饭後婢仆都到了书院那边留宿,这对小柔也方便点,她是不可以露面的。」
项少龙这才恍然。
赵正把他送到天井处,着他自己进去。项少龙抛开烦恼,收摄心神,来到门前,刚要拍门,门已拉了开来,换上荆钗裙布,又是另一番动人风姿的赵致像守候夫郎回家的小贤妻般,喜孜孜道:「董爷请进来!」他忍不住狠狠打量了她几眼,才步入小楼的厅堂。
赵致给他行了一轮注目礼,不但没有怪他无礼,还喜翻了心儿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指了指楼上道:「姊姊在上面,你去找她好吗?」
项少龙忍住先与她亲热一番的强烈冲动,奇道:「你不陪我上去吗?」
赵致妩媚地笑道:「人家正在弄糕点来奉侍你这位贵客,希望藉此使你高抬贵手,再不要惩治得人家太厉害,别忘了赵致曾说过任你打骂嘛。」
项少龙给她的媚态柔情弄得欲火大作,更不忍再次伤害她。并知道自己愈来愈对赵致两姊妹泥足深陷。这叫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两女的遭遇又这麽令人生怜,只是男人保护女人的天性,已足令他疼怜她们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项少龙顺手在赵致脸蛋轻狂地拧了一把,才拾级登楼。赵致则红着俏脸回去弄她的糕点。他来到了那天与两女纠缠的楼上小厅,却看不到善柔,目光扫处,右方两间房子,其一门帘深垂,另一显是无人在内。项少龙故意脱掉长靴,才往门帘处走去。
房内传来善柔冰泠的声音道:「谁?」
项少龙应了声「我」後,掀帘进房。善柔只是靠在秀榻另一边的长几上,正坐起身,在烛光的映照中,玉颊朱唇,加上有点散乱的秀发,竟有股从未在她身上得见的娇怯慵倦的动人美态。项少龙虽见惯美女,也不由双目一亮。
善柔望往他时的眼神很复杂,自然地举手掠鬓,站起身来,有点不好意思道:「这几晚都睡得不好,刚才靠着小歇的,竟睡着了。」
项少龙还是首次看到这美女风情无限的一面,暗忖在她坚强的外壳里,实是另有真貌。若非亲耳听到,谁猜得出她能以如许温柔的语调说话。善柔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俏脸微泛红霞,但语气却回复了平时的冰泠,不悦道:「董先生请在外面稍等,待我梳理好後……」
项少龙打断了她道:「那用梳理,柔姑娘现在这样子是最好看了。」善柔美丽的大眼睛不解地眨了几下,却没有坚持,泠泠道:「你真是个怪人,衣发不整还说更好看。好吧!到外面才说罢。」
正要跨过门槛,步出厅堂,倏地停下,原来项少龙大手一撑,拦着去路,若她再前移两寸,酥胸就要撞上对方粗壮的手臂。善柔一点都不明白他为何拦着房门,不让她走出去,一时忘了抗议,只是愕然望着他。项少龙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她如此放恣,却知道若没有合理解释,这美女刺客绝不肯放过他。随口道:「是否无论我怎麽说,都不能打消你要行刺田单的决定吧?」
善柔果然给他分了心神,徐徐道:「你并不是我,怎会明白我的感受?那时赵致还小,印象不深,但我却亲眼看到爹娘兄姊和所有平时爱护我的亲人忠仆,给铁链像猪狗般锁成里许长一串的长队,被那些狗贼兵赶押回齐国去,由那时我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杀死赵穆和田单。」
项少龙点头道:「那确是人间惨事,假如你只可杀死赵穆和田单其中一人,你会选谁呢?」
善柔显然从未想过这问题,秀眸忽明忽暗,好一会才道:「我会杀死赵穆。」
项少龙松了口气,但也大惑不解,道:「田单不是罪魁祸首吗?」
善柔露出悲愤的神色,咬牙切齿道:「若非赵穆,我的亲族就不会遭此灭门惨祸,最可恨他是以朋友的身分出卖我们,行为卑鄙,只为了讨好田单,就做出了这伤天害理的事。」
项少龙柔声道:「好吧!你若你能答应没有我同意,绝不轻举妄动,我就助你刺杀赵穆,又让你们姊妹重聚,你肯答应吗?」
善柔大感意外,现出迷惑之色,打量了他好一会後,忽地向他直瞪眼睛,射出冰泠的寒芒,泠泠道:「你根本没有理由来帮助我们,上趟连小致在未得我同意下,提出两姊妹都从了你的条件,都不能打动你,为何现在突然又改变了心意,你不怕毁了你在邯郸刚刚开始的事业吗?」
项少龙大感难以招架,这善柔因己身的遭遇,长期处於戒备的状态中,绝不轻易信人。自己若没有令她满意的答案,怎能取得她信服,遑论还要得到她的合作。
看来唯一之法,就是揭开自己是项少龙的身分了。但那会带来什麽後果,他真的无法知道。思忖间,他的目光无意落到她一对赤裸的纤足上,只见肤色圆润,粉致生光,极具动人美态,不由发起怔来。就在此刻,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胁下,善柔寒若霜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你连骗人的话都找不到吗?我早和致致说过,你只是垂涎我们姊妹的美色,才不将我们举报,现在终泄出底细了。哼!她还为你辩护呢。」
项少龙知她为了报仇,心态有异常人,但仍想不到她会动辄就出刀子,不过此刻却有直觉感到她不会不给他辩白机会,就杀死自己。摇头苦笑:「若你知道赵穆怎样在赵王跟前搬弄是非,说我会影响赵楚的帮交,到现在我投闲置散,一心要离开赵国,便知我绝对有助你对付赵穆的理由了。」善柔一瞬不瞬瞪了他半晌後,收起了匕首。
项少龙这番话真真假假,但孝成泠落这董匡的事,善柔早从赵致处得到消息,只想不到和赵穆有关,倒相信了大半。善柔忽地把娇躯前移少许,让充盈着生命感觉的丰满酥胸轻轻地抵在这男人的手臂上,带点羞涩地道:「若你真能助我们杀死赵穆,善柔便是你的人了。」
项少龙感到无比的刺激。他和这美女并不存在与赵致间的「荆俊问题」,使他可放心享受与她任何肉体的接触。
更要命的是这善柔平时既泠又狠,一副永不肯驯服的样儿,忽然竟万般柔情地来引诱他,格外使人魂为之销。但他若按捺不住,立即和她成其好事,她定会瞧不起自己。强制自己不为所动道:「董某要讲在前头,柔姑娘若将自己作为一种交易,那可免了,我董匡岂是这种乘人之危的卑鄙之徒?除非柔姑娘真心爱上董某,心甘情愿相从,否则董某绝不占姑娘便宜。」
善柔呆了一呆,并没有移开酥胸,反不自觉的更挤紧了点,项少龙虽很想挪开手臂,可是却欠缺那种超人的意志和定力。一时两人处在一种非常微妙和香艳的接触里,谁都不愿分开或改变。善柔皱眉道:「那你究竟为什麽要陪我们干这麽危险的事?」
项少龙爱怜地瞧着她轮廓若清山秀水般美丽的玉容,柔声道:「主要是我真心欢喜你们,也为了我的好朋友,他就是善兰的夫婿,将来你们见到善兰时,就会明白一切的了。」
足音响起。两人齐吓了一跳,项少龙挪开碰搁在双峰之间的手臂,善柔则乘势走出房外。项少龙随在善柔背後,见到赵致捧着煮热了的酒和香气四溢的糕点,笑意盈盈登上楼来。善柔把一个几子移到小厅堂中间,项少龙见两女人比花娇,大动浪漫之情,把挂墙的油灯摘下,放在几心,俨如烛光晚会。
三人围几而坐,赵致殷劝地为各人斟上热气腾升的醇酒,登时香气四溢。赵致再递上糕点,甜笑道:「董先生尝尝赵致的手艺,趁热吃最好了。」
项少龙记起尚未吃晚饭,忙把糕点送入嘴里,不知是否因饥肠辘辘,只觉美味无比,赞不绝口,赵致的笑容更明媚了。善柔吃了一小块便停了下来,待项少龙大吃大喝一轮後,以出奇温和的口气道:「董先生可是已有定计?」
项少龙知道若不抖露一手,善柔绝不肯相信他,淡淡道:「赵穆正密谋作反,你们知道吗?」
两女面面相觑。善柔道:「你怎会知道,不是刚说赵穆要陷害你吗?」
项少龙暗忖要骗这头雌老虎真不容易,故作从容道:「其中情况,异常复杂。」忽地皱起眉头,默然不语。
两女大感奇怪,呆看着他。项少龙心中所想的是应否索性向她们揭露身份,既不用大费唇舌,又免将来误会丛生。现在形势已非常明显,只凭善兰的关系,两女便不会出卖他们,何况这对姊妹花都对他大有情意,赵致更是同时爱上他两个不同的身分。善柔怀疑地道:「你是否仍在骗我们,所以一时不能自圆其说。」赵致道:「柔姊,董先生不是那种人的。」
善柔怒道:「你让他自己解释。」
项少龙猛然下了决定,只觉轻松无比,仰後翻倒,躺在地席上揉着肚皮道:「致致的糕点是天下间最可口的美食了。」
善柔气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快回答我的问题。」
项少龙两手摊开,伸展长腿,由几下穿了过去,刚好碰到善柔盘坐着的一对小腿。善柔移开嗔道:「再不答我便杀了你。」
项少龙指着脖子道:「你拿剑架在这里,我才把真相说出来。」两姊妹对望一眼,都大感摸不着头脑,这人的行事总是出人意表,教人莫测高深。项少龙乘两女视线难及,先背转身,伏地撕下面具,才倏地坐了起来,若无其事地伸手拿起另一块糕点,大嚼起来。两女初时仍不为意,待到看清楚他时,都骇得尖叫起来。善柔往後退开,拔出匕首,回复了那似要择人而噬的雌豹恶样儿。赵致则目瞪口呆,不能相信地看着他。
项少龙一膝曲起,支着手肘,悠闲自若地拿起酒杯,眯着眼懒洋洋地看着两女道:「我的确一直在骗你们,但应谅解我的苦衷吧!」赵致平复下来,代之而起是满脸红霞,直透耳根,垂头不胜娇羞地大嗔道:「项少龙,你害惨人了,赵致还有脸对着你吗?」
项少龙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放心吧!我绝不会妒忌董匡的,更何况他尚未真对你做过什麽坏事。」赵致又气又羞,说不出话来,但谁都看出她是芳心暗喜。善柔忽地娇笑起来,收起匕首,坐下来道:「你这人真厉害,整个邯郸的人都给你骗了。」
项少龙又把面具戴上,回复了董匡的样子,两女惊叹不已。
善柔向赵致道:「他这个样子似乎顺眼一点。」
项少龙啼笑皆非,伸了个懒腰道:「现在不用怀疑我为何要杀赵穆了吧!不过我却觉得一剑把他干掉实太便宜他了,所以要把他活捉回咸阳受刑,希望两位姑娘不会反对。」两女均愕然望着他。
项少龙道:「善兰被齐人当礼物般送了给吕不韦,幸好吕不韦转赠了给我,她和我的好兄弟滕翼一见锺情,已结成夫妇,非常恩爱。」转向赵致道:「今天连败李园两名手下的就是滕翼,现在你应明白他为何叫龙善了。」
善柔喃喃念着「一见锺情」,显是觉得这词语新鲜动人。赵致恍然,又垂下螓首道:「荆俊在那里?」
项少龙为荆俊燃起了一丝希望,诚恳地道:「致姑娘是否对我这兄弟很有好感呢?」
赵致吓得抬起头来,怕项少龙误会似的脱口道:「不!人家只是当他是个爱玩的顽童吧了!但他是个很热心的人哩!」
项少龙的心沉了下去,亦知爱情无法勉强,荆俊只好死了这条心。善柔知他是项少龙後,大感兴趣,不住看着他道:「下一步该怎样走呢?」
项少龙扼要把形势说了出来,道:「赵穆﹑田单二人我们只能选择其一,柔姑娘刚才拣了赵穆,我们便以此为目标,只要迫得赵穆真的作反,我们就有机会把他擒离邯郸了。」赵致已没有那麽害羞了,欣然道:「我们姊妹可以负责些什麽呢?」
项少龙心中一动,说出了田贞田凤的事,道:「致姑娘可否代我联络她,好令她安心。由今天开始,若非必要,便不要来找我,我会使荆俊和你们联络。」两女同时露出失望神色。善柔倔强地道:「没有人见过我,不若你设法把我安排在身边,好和你共同策力。」
项少龙大感头痛,道:「这可能会惹起怀疑,让我想想好吗?」善柔泠泠道:「若两天内不见你回覆,我便扮作你的夫人,到邯郸来找你。」
项少龙失声道:「什麽?」善柔傲然仰起俏脸,撒野道:「听不到就算了!」
赵致楚楚可怜地道:「那人家又怎办呢?」
项少龙此时悔之已晚,苦笑着站了起来,无奈地耸肩道:「给点时间我想想吧!」
赵致骇然道:「你要到那里去?」这回轮到项少龙大奇道:「自然是回家哪!」
善柔泠哼道:「不解温柔的男人,致致是想你留下陪她共渡春宵呀!还在装糊涂。」善柔长身而起,往房间走去,到了帘前,才停步转身,倚着房门道:「我的房就在隔壁,只有这道帘子隔着房门,若你不怕吃刀子,就过来找我善柔吧!」言罢「噗哧」娇笑,俏脸微红的掀帘溜了进去。
项少龙看着霞烧玉颊,差不自胜的赵致,禁不住色心大动,暗忖事已至此,自己也不用客气,何况赵致身世凄凉,爱情方面又不如意,自己岂无怜惜之意。横竖这时代谁不是三妻四妾,歌姬成群,只要你情我愿,谁可怪我。不过又想到在此留宿有点不妥,轻轻道:「随我回去好吗?」赵致羞得额头差点藏在胸脯里,微一点头。
无限温馨涌上心头。项少龙朝善柔的香闺唤道:「致致随我回去,姊姊有何打算?」善柔的声音传来道:「人家很困,你们去吧!记得你只有两天时间为我安排。」
项少龙摇头失笑,挽着赵致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