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琢磨着,李秀玲家的事儿自己办的不可谓不漂亮,如今既然事情办完了,接下来,也就该是「感谢」的环节了。
等待这玩意,禁不住一门心思的想,越想,就越觉得时间过得慢,越觉得焦渴、迫切。前面一两天还好说,再往后,这心里就跟开了锅似的,白天常走神,晚上特精神。
在一起过了几十年了,地瓜眼见他是心里有事儿,到底他仗着这么多年官场混下来的功夫,什么口风也没透出来。好嘛,哪敢啊,这要让她知道,自己满脑子正想着某个年轻女人的肉体,只怕煤气罐都敢点喽!可这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是个办法,自打慰问那事儿完了,李秀玲就再没个动静,前两天还好解释,总得安顿安顿,正事要紧。可三天一过,老刘头心里就没底了,尤其是他发现这女人也没登王八蛋的门之后。这小娘们不会是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了吧?
猜忌这种东西,一旦在心里有了苗头,就会迅速生根,并发展成难以遏制的态势滋生蔓延。人心难测,什么事都架不住胡思乱想瞎琢磨,老刘头到底是按奈不住,跑王八蛋那儿去打探消息,又不好明说,东拉西扯了一大堆,中间夹了一句装作不经意的询问。可惜王八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多少也看出来些他这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架势。按说这是李秀玲和老刘头俩人的事,他也没出上什么力,除了一开始帮忙想想辙之外,就与其再没什么关系。但男人嘛,就是这样,李秀玲那个身子,老王是熟悉的,亲切的,喜欢的,如今眼瞅着这老刘头惦记,就像是孩子想要维护住对一个玩具的所有权一样,不免心里就生出许多厌恶来,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个滋味。
古往今来,多少一起喝过酒磕过头的兄弟情义,转过头就栽在女人身上,更何况他们俩这交情还远未达到那个地步。因此只是哼哼哈哈,压根就没说明白李秀玲到底为什么这几天没上自己这儿来。就算拦不住,下个小绊子恶心他一下也是好的,起码心里痛快点。他倒不是十分明确的要这么干,单纯是下意识的。老刘头也不好把话明说,这事儿本就见不得光,面子毕竟还要维护,因此故作镇定的来,又故作镇定的走,只回家关起门后,才恨恨的将王八蛋从头到脚骂了一通,并琢磨着哪天也给他下点绊子什么的好出气。
骂人不当饭吃,出气和欲火,一码是一码。老刘头搁家里转了八圈,最终还是决定放下身段,去给李秀玲打传呼,男人一旦血往下涌,理智就会掉线。传呼李秀玲倒是接着了,可毕竟是个陌生号码,再加上她腰疼也确实不爱动弹,就没当回事。王八蛋那边她是告诉了,心里想过老刘头怎么的也能听着信儿,万万没想到老王这个绊子下到了自己脚上。没人回电话,老刘头越发焦躁起来,埋怨李秀玲不地道,埋怨王八蛋不够意思,埋怨地瓜管得太宽,埋怨今天怎么连点儿风都没有。其实天色不错,风和日丽,正适合户外运动,可老刘头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床上运动。他也是一辈子被人管束得狠了,在这件事上钻了牛角尖。总算天无绝人之路,李秀玲的家他是去过的。这事儿都办妥了,自己去看看,不算过分吧,就当是溜达了。他在心里给自己找好理由,终于坐上了公交。
王雅丽知道李秀玲腰拧了,对门住着,早晚难免有和周向红见着面的机会。她还买了点水果去看望了一下,好歹是个意思。其实论起来,这是个好事,周向红不去公园,拉客就少了一个同行,营业收入自然也就相应的多点儿。公园里有和她俩稍稍熟识的,倒也打听了几句,她只说抽子有事儿,反正都是闲人,闲聊而已。
女人们是来赚钱的,拉家常也没什么可拉的,因此也就没放在心上,各自散去。倒是那个支床给人「按摩」的女人透给她一件事,说是蒋该死这两天正在四下里游说,据说是组织大家伙给公安局的人「上炮」。按江湖规矩,这算孝敬,也是保护费,只要交了,平时那就是畅通无阻,就算有事,内部人士也会及时发来消息好避风头。至于不交的,那就得反过来看,平时多加小心自求多福,有事儿必然被重点打击,总之花钱消灾,无钱滚开,大致如此。那女人因为有张床支在那,明晃晃的,因此成了蒋该死重点劝说对象。至于王雅丽,一来和蒋该死不合,二来最近她都只有半天在公园,因此对这件事倒是后知后觉。
「她能有什么门路,替人张罗这个?真要有门路,上回还能让警察抓进去?你没看着当时那场面……」王雅丽很是不屑的说,想想还是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这件事的细节她跟谁都没有说起,一来是嫌丢脸,二来毕竟和警察挂着呢,万一传扬出去,再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但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说要不交钱,将来后果自负,看那个语气,还真不像是假的……」按摩女人犹犹豫豫的说。实际上卖身这种非法的行当,如果真有「保护伞」在背后,其实是件好事,起码不用躲躲藏藏提心吊胆的,也少遭那些个挨抓挨罚的罪。问题是这事儿是从蒋该死那儿传出来的,她这平时的形象和口碑实在是不怎么样。再则这交钱据说也不是个小数目,合着自己平时被男人肏弄换回来点小钱,还得拿一部分出来去给别人,怎么都让人觉得肉痛。按公园里某个被男人们评价为「精不精傻不傻」的女人的话来说,「这他妈还给不给人活路了,肏屄都得上税啦?!」
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当然了,王雅丽她们既不合法,这钱也不是真的缴税给国家。王雅丽压根就没拿这话当回事,就蒋该死那个德性,她也配?话说回来了,真要遇上状况了,自己背后还有李秀玲呢。她倒也是没想明白,李秀玲要真有这么大的能量,还至于在舞厅里被男人玩?不过说起来蒋该死最近倒明显比平时得意,活接的比从前可多多了,王雅丽「委屄力诱」某个老头,总算套出来一些有用的情报。那蒋该死从前是个宽门大户的阴道,之所以留不住回头客,就是因为男人们普遍一插进去就四面够不着边儿,松松垮垮的,严重缺乏快感。可也不知怎么的,自从头段时间开始,这娘们添了新花样,她那个屄虽然仍旧松垮,但鸡巴插进去没多一点就好像顶到了头,再往里就是一团软肉,使使劲还能将这团肉顶得更深入些,但稍一松懈肉球反倒就推着鸡巴往外走。老头们给这情况安了个贴切的名头,叫「头球攻门」,因此最近来找她的人明显增多,都是奔着尝尝这新鲜事儿的。公园里的老头们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坐在一起集思广益,还真就把这事儿给差不多弄明白了。这蒋该死很可能是轻度的子宫脱垂,虽然原因不清楚,但终归是肌理性的妇科疾病,对嫖客来说没危害不传染,纯粹增添趣味。至于说她本人受不受影响遭不遭罪,谁还管那个啊。哎就你再能耐,鸡巴再长,捅着女的子宫过没有?这回不逮着机会了嘛!……我跟你们说啊,那女的是越往里感觉越大,你要顶着根儿了,那叫的是嗷嗷的!……这事儿他真说得没错啊,你还别不信,不信你自个试试去!……算了算了,你瞅他那个熊样,二十年前可能就硬不起来了,走道都拉拉①尿,去了他也不好使(一片哄笑声)……放屁!老子现在都他妈说挺就挺!……
嗷嗷叫可能夸张了点,但蒋该死现在的表现确实比以前好,至于那些叫声是愉悦还是痛苦,被肏时她那种仿佛有些痛苦的表情是不是假戏真做,那就没有人关心了。这件事的真正原因其实王雅丽知道,就是上回去派出所,被老虎拿警棍给捅狠了,结果造成了蒋该死盆腔筋膜一定程度上受了损伤。但她也没往那方面想,也没那个兴趣,自然也就不知道,正是因为被老虎收拾怕了,因此后者找上门来的时候,蒋该死于其中倒还有些得意,一口就把这个通知的活儿给揽了下来。毕竟搭上个警察的门路不容易,自己等同于接到了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为了把握机会,她极尽谄媚巴结,甚至主动提出来要「好好伺候」老虎,可惜毕竟姿色有限,年龄又是硬伤,再加上考虑到她的职业,老虎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不过架不住她主动热情,俩人之间倒是干了些过于龌龊的勾当。蒋该死不在乎,这段时间大腚那个浪蹄子,还有那个抽子,他妈的狂的都没边儿了,哼,以后老娘也是个在公园横晃的主儿了!至于老虎为什么会找到她,那就得再往前说,这是李大肚子的主意,本来想拉着老吴,搭王雅丽这条路去办,但大家也都知道,老吴有些篇幅没登场了,原因以后咱们再说,因此他一次酒后就和老虎谈了谈自己的构想,俩人一拍即合,老虎便装上公园这儿转悠,一眼就瞧见了被自己折腾够呛的蒋该死,做生不如做熟,她毕竟在自己手底下吃过亏,容易摆布,就这样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程度。
王雅丽稍稍盘算了一下,打算回头找个机会跟周向红说说,目的嘛,自然是让她给李秀玲吹吹风。转悠了一会儿拉着个老头,俩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回去。老头埋怨了一路,托前段时间王雅丽她们被抓的福,如今这树林子没人敢进,甭管和哪个娘们对上眼了,都得走一阵子才能「办事」,腿脚好的就当溜达了,像自己这样腿脚不好的,真是多费不少劲。
「唉,可不咋的,整的咱们现在也不好办,都不敢问活儿,这要撞枪口上了,那就倒大霉了……你说那帮警察也是闲的,这也不偷不抢的,非得管……」王雅丽陪着话唠,见老头一脚高一脚低的样子有些滑稽,又忍不住拿话逗他:「哎?那公园里不还有俩按摩的么,你咋不去找她们?」
「嗐,别提了,怎么没去!那娘们没地儿干,像你们还有个屋子,她就一张床,也不能明晃晃的就当着人面吧!就特么摸了几把,非要拿手给我撸出来。我说不用吧,等完事了她告诉我,说撸不撸都一个价!……要不她那买卖怎么不如你们呢……再说了,那树林子现在是没法进了,就是没人管也不是个长久的地方,冬天搁那里边还不得把屁股冻掉了!」
老头的性功能要是有他嘴皮子一半利索,没准还能多坚持几分钟,可惜王雅丽在床边仰面朝天举着双腿只一小会儿,他就哼哧着哆嗦起来。又是一笔形式大于内容的买卖,价值二十元,王雅丽都习惯了,这样也好,约等于白捡钱。她照例起身收拾了送老头出门,自己倒没走,貌似热情的目送着老头转下楼梯,正准备关了门回去洗洗,就看见一个老头慢慢腾腾的走了上来,貌似镇定,但明显有些心事,目光不住的飘。她也是以前经着过,曾经有过两回,就是因为不好意思在公园里光明正大的找女人,有人直接摸到家门口来。
她见这老头瞅着面生,神态也差不多对路子,眼见得他犹犹豫豫的奔着周向红家房门就去了,因此本着职业精神试探着在门缝里低呼了两声:「哎……哎!这边!」
老头错愕的一回头,看见她就是一愣,看了看周向红的房门,又犹豫的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她:「你是?」嘁,装的还挺像,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瞅着倒像个离休干部,王雅丽想:「哎呀,大哥,来,你来,这边……」她说着伸出一只手招呼到,同时把门缝开大点,又俯了俯身,将自己大开的衣领和里面的乳沟更多的展示出来。根据经验,这人要是转头就走,或者当时变脸,那也只当是自己看走了眼,可只要他靠近过来,那就八九不离十。天儿不错,生意主动找上门了,省的自己来回走。
「我那啥……我是来找人的……」老头七分疑惑三分迷茫的回答道,顺手指了指周向红那屋的门:「你招呼我这是……」
「哎呀,那就对了……来,进来说,来……」王雅丽于是把心放下肚来,从门缝里闪出身来,拉着老头往屋里带。
老头听她这么一说,稀里糊涂的也就跟着进来了。关上门她转身笑着问:「瞅着你可挺面生呐,以前来过是不?哎你咋知道抽子住那屋呢?」老头刚要张嘴,听她这么一问硬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合计了一下才问道:「……抽子?」
「哎呀就那个大姐,平时扎个辫儿……搁公园里老跟我走一起那个……你就跟我装吧,都能找上门,你还不知道她外号?」
老刘头是好色,但绝对和王八蛋以及公园里的那帮子老头不同。他是压抑了大半辈子,又恰逢王八蛋与李秀玲那点勾当不小心摆在了他面前,这才一时冲动,钻了欲望的牛角尖。几十年的经历已经在他身上沉淀成了一种习惯,或者说,是很难动摇的行为准则,李秀玲不过是其上的一道缝隙罢了。其宽度勉强可以允许符合他审美观的良家妇女,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委身于权力之下通过,却绝不是什么样的女人,尤其是像王雅丽这样人尽可夫的卖淫女能随意穿梭的。然而王雅丽并不知道这一点,或者说,这些东西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的职业就是取悦一切肯掏出钱来的男人,用肉体去换取他们把钱和下体一起递过来的动作而已。当然有男人看不起她,但那一定是虚伪的表现,林子大了总会什么鸟都有,你不理老娘,老娘还懒得理你呢,这就是她的社会观。因此对于这么一个上门送钱的主顾,她实在没有太多的戒备之心。看年龄只要和警察扯不上什么边儿,那就行了,安全和人民币,二者合一就是生意。这也怨不得她,自打身体不舒服去某诊所做检查,被告知自己得了卖淫这个行当最容易得的某种疾病开始,她就很少能做出比较正面的判断。小诊所也黑,仗着这类疾病通常难以使人启齿,大多数人又缺乏相关的医学常识,因而漫天要价,王雅丽这段时间治疗的花费在她看来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因此从赚钱这个角度出发,她难免过于急切。
老刘头到底也没干什么,倒是给了钱。这一行为赢得了王雅丽的好评,好说歹说也没能勾起这个老头的欲火的阴影算是就此揭过。因此对于老刘头旁敲侧击不经意似的打听,她拣着自认为没啥要紧的部分说了个明明白白。周向红是自己的姨这事儿当然不能说,做人要有信用,说了人前叫姐,那就得这么办。她平时都干点啥,「抽子」这个名头又是怎么来的,这些当然没什么要紧,毕竟公园里差不多人尽皆知,她就是不说,也有人整天在那边拿这些东西闲聊磨牙。再说了,有些男人就见不得女人好,越是听说其人如何放荡不堪淫乱成性,越是兴高采烈情趣高涨。至于抽子还有个儿媳妇……哎呀,你这不是一般的熟啊,要我说,出来玩就是图个乐呵,老跟一个人整,不腻啊?时不时的换换口味更刺激……饶是她说了一大通,眼前这个老头却始终没什么反应,仿佛他来真就是为了找个人唠唠嗑而已。算了,萝卜白菜各好一道,人家既然对周向红这么专一,那就由他去吧,反正自己也赚到了钱。
①拉拉:东北方言,正确发音应为l ála,后字发音轻声,但东北大部分地区轻声都偏向于发降声。形容液体淋漓不净的意思,引申为细碎的东西掉落下来。例1 :你把那洗好的衣服拧拧,挂在那儿一个劲的拉拉水!例2 :你吃饼干能不能注点儿意?拉拉的哪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