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在码头工作的那间公司隶属于联合工会,这个可说是战后在香港最得势的庞大体系,主要由全港低下阶层的工人组成。每逢新春年卅晚工会都在多个地区设下团年饭宴,席上有八成以上都是旗下的贫苦工人。手臂筋骨似铁,大块肉大杯酒的狼吞虎咽,开口闭口都是「操你妈」、「鸟事干」的脏话横飞。他们是那种读书少,脑袋只有女人和赌博的悲哀工人。
这年我爹照样带同我妈和我一同出席。
每次出席这种聚会每个人都只会把注意力集中放在我妈身上。除了身为儿子的我之外,他们也惊讶于我爹有何德何能娶得这个妻子。在数百双贼眼下我能做的只有站在我妈身旁,不让他们轻举妄动。说起来,为了保护我妈也是我会出席这种低等聚会的惟一原因。我爹吗?试问我怎能信任一头落魄的狗能保护主人?
除了我妈外,席间最显得格格不入的可算是我。尤其当我年岁愈长,身上便愈是散发出特殊的光芒。这件事我知道,在场的每一个人也知道。就像长在犀牛头上的角那么明显。可是我懂得把这种光芒收放,尽量把自己融入现场的环境中。跟男人们碰杯对饮或大声猜拳也是我的技能。如果连这么简单的场合也应付不了就遑论将来怎么在社会中打滚发迹了。
夜间在室外排了数十张圆台子,冷风飕飕,众人都窝在炉前吃热腾腾的菜肴. 跟我们同台的有两家人。一家姓郭,由五人口组成;另一家姓何,夫妇连儿女共四人。姓何的男人是我爹的同僚,在同一家公司当苦力。他妻子约四十岁,中庸之姿,却打扮得花枝招展,用廉价的衣服配搭得鬼五马六,十度低温却穿了一条麻布短裤,也不怕生冻疮。他们的大女儿十八岁,是常见的工厂女孩,头上紥了孖辫,样子也不怎么样。儿子十岁,看上去笨得无药可救,鼻子下经常流着两行鼻涕。
我身边坐着的分别是我妈和何太太。因为天气太冷,我经常往我妈那边挤过去取暖。我一边用右手拿筷子夹食物,一边把左手伸进妈的外套里,搭着她的腰。妈有时会轻声问我是不是很冷,或替我拉一下衣襟之类。我喝着杯中的酒淡淡摇头,却不把手缩回。
吃完了第一巡,大家也在呶呶嚷嚷的闲话家常,说「冷得要命啊」、「公司下个月会走哪一条水线」之类的。我似听非听的坐着,手上只是不断在吃妈的豆腐,有时装作不小心的碰了碰妈的奶子,然后马上安安分分的抽回。
正在摸得高兴时,台下有一条腿搁在我的两腿之间,压住了我的肉棒。不用看我也知道这是何太太在搞鬼,除了她没可能有人能在这方向把腿放上来的。我斜眼看着她的脸,她正眼望前方,一脸热心地听着众人说话。
我搔搔眼皮,燃起一根烟,暂时没理会她。不久她的腿开始撩动我胯下,像母狗发情似的哀求我。我把放在妈腰上的左手抽回,把香烟转到这只手中夹着,然后用右手抚摸何太太的大腿。
何太太见我的表情懒洋洋的,不禁嗤的一声笑,又继续用腿磨我的肉棒。
我这样被她弄得性起,于是把香烟弄熄,又再次伸手到妈的外套里揉掐着。妈只是看了我一眼,以为我又在撒娇,便不理我的用纸巾抹抹嘴角。
这时我享受着双重触感,肉棒自然是高竖立挺。虽然左右的女人相差个天与地,可是仍无阻我的性兴奋,在寒冷的夜里激发起压挤心胸的性慾. 这时何太太突然把腿收回,然后站起来说要上厕所。我扬起双眉,装2 正好要去。何太太一起走好吗?我怕找不到。」
何太太点点头,便领着我离开台子,一起前往渐离人声的方向。
到了附近的一间公厕,我若无其事的自己走进男厕的门口。何太太叫住我。「不如到女厕好吗?」
我回过头,微笑道:「去女厕干吗?小便的话我惯了在男厕。」
何太太似笑非笑的顿了顿足,道:「你这小鬼捻化我。快跟我到女厕去。」
「我出来真的是为了小便。你不信便跟我到男厕看看好了。」说着便迳自走了进去。
进去后我躲在门口旁边,快手地把裤头解开,退下内裤拿出了硬梆梆的肉棒。几秒后何太太跟着走了进来,一边叫道:「小鬼你在……」
她话也未说完便被我一手拉在地上,跪倒我面前,看见我的肉棒正挺在她鼻子的两公分前。我按着她后脑,笑道:「不要叫小鬼,要叫我艾官。」
她被我吓得张大了口,我粗暴地把肉棒塞进去。她「嗯嗯」地吃着,不停想甩开我。我可不让她得逞,改用双手捉着她的头,一下一下干着她温暖的嘴巴。
她一边吃一边猛地打我大腿,想说话又说不出。我百忙抽空的把门关掉,然后用背顶在门上,不让外面的人进来。她无力地跟随着我的动作,把肉棒吃得啧啧有声。
「骚货,知道我是谁吗?谁准你没规没矩的叫我小鬼?想我干你就不要命令我。甚么叫「快跟我到女厕去」?你快点给我舔乾净才是。」
「嗯……嗯……受……不……了……」她支支吾吾的把说话吐出来。
「天寒地冻的还穿着屁股都看得见的短裤出来给男人饱眼光,你老公不管你的啊?信不信我把你脱个清光然后一脚踢出外面?老贱货,只懂张开双腿被任何男人操。」
「嗯……呜……呜……」这次她猛地摇头。
正在这时,我听见门外有人声渐渐走近。于是我不说话,把门口压得死死的,怎也不让其他人走进来。同时也停止跟何太太说话,只是要她继续不停吃我。
果然有人推了推男厕的门,可是被我的背压得纹风不动。一个男人说:「门坏了啦!」之后又有人推了一推,另一把声音说:「嗯。」
「附近没公厕了,就地解决吧。」先一人说。
后一人笑道:「不然我们到女厕参观一下也好。」
他们又嘻嘻哈哈的说了些脏话,然后便听见不远处有水声传出。想来他们是走在一旁小便起来吧。
「来,抽根烟再回去。」后一人说,似乎是向对方敬了烟。先一人说了一声「谢」,然后便听见微弱的打火机声音传出。
无言了一回,我低下头看着正在吃得相当努力的何太太,她也抬起眼睛看我。我打个手势示意她继续吃,一停下来便有HI看。她样子不忿地继续吃着。
「刚才说起老何的老婆啊――」先一人说,像是延续对话似的说法。「究竟公司里有哪个男人她没惹过的?单是我就跟她干了两次啦。」
「我也试过她一次了。」后一人嘿的一声笑。
我又望了望何太太,只见她的表情有点慌张起来。我笑了笑。这下可好了,原来那两人说的「人尽可夫的老何老婆」正是替我舔着肉棒的何太太。我倒想听听她有甚么伟绩呢。
「她啊,每次来码头探老公班都穿得那么暴露,又短上衣又短裤子的,我们不起色心才怪啦。」先一人说:「虽然搞朋友的老婆不好,但这是她自己送上门的,要怪就怪老何自己不争气吧!」
「儿女都这么大了,老何是不行啦。」后一人猥琐地笑道:「如果她不靠我们这班手足来补一补,怎样活得下去呀?老何就胜在朋友多,所以他老婆不缺对手呢。」
「不过我们当中有个人也跟老何一样。」先一人得意地说:「这事只有我一人知道。」
「甚么跟老何一样?」
「还有甚么啦?不就是那话儿不行,对女人提不起兴趣啊。」先一人笑问:「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啊。」
「给你一些提示。这人结了婚,有个十多岁的儿子,向来不太合群,不过工作倒是蛮认真的。有许多我们不愿做的工夫,他也抢着去做了……」
「老李?」后一人试着回答。「李光华?」
「正是!」先一人赞赏似的说。
我在男厕里听到这儿可是脑子轰的一声响,差点脚软下来倒在地上。李光华正是我爹。我堂伯父叫「延华」,意即「延续中华」;我爹叫「光华」,则是「光大中华」的意思。当我知道李延华是我伯父后,他曾给我看过我们家族的族谱。他们那一辈是用「华」字作尾,而我这一辈则是用「艾」字为末。
他们说我爹对女人不感兴趣?那是怎么回事?
「这些话不能乱讲呀。」后一人道:「未知真假,传了出去可不好。」
「怎会是假呢?是我亲眼所见的哦。」先一人说得有点慌张,彷佛怕对方不相信。「哪,夏天那时老何的老婆不是常常走来的吗?说甚么「家里煮多了汤水,大家也来喝喝」。她的意思你也知道吧?她是说自己有太多精力无处发泄,大家也可以来嚐嚐她。我就是那时上她的啦,你也是吧?很多伙计都有干啊。她惯了躲在第四号货柜里跟男人鬼混,因为老板特准的嘛,他自己都有上。所以每逢她来到,能放下手头上工作的伙计便会走到第四号货柜偷看风光。那天也真巧,老何的老婆来到后,跟老何说了几句,待他一喝完汤便跟他道别了。我见她又走去第四号货柜的方向,当然是偷偷跟着她啦。那时我正在跟大块强他们推牌九,只有我注意到她,所以那次偷看的只有我一人罢了。我一边跟着她一边想,今天会轮到谁呢?老何的老婆约了谁在那儿鬼混?」
「喂,」说到这时后一人打断他。「你当时怎么不叫我一起去看呀?还说兄弟!」
「你正在船尾那儿帮忙吊货啊。难道我要大叫「高佬辉,有东西看啊快点过来啦」这样吗?而且人多了会碍事。最多下次有好东西看的时候我也预你的份好了。」
「真是的你才好说。」后一人赌气的道。
「别打岔呀,到底你还听不听啊?」先一人续说下去。「到了第四号货柜,老何的老婆走了进去,我则在窗口外窥探里面的环境。老板当然是不在的――那时他去了哪儿来着?好像是交单还是甚么的,不记得了――总之我第一眼看见里面的男人就知道那不是老板。你猜是谁?不就是李光华罗。」
「慢着。」后一人又插嘴说道:「你不是说老李不行的吗?那么他在那儿干吗啊?」
「我当时当然还未知道他不行,我想连老何的老婆也未知道啊。大概是她偷偷地约了老李在那儿等,但又把事情说得暧暧昧昧的,老李这个大老实又怎猜到是这一回事?所以便楞头楞脑的走去应约罗。我只见老何的老婆二话不说便扑上去搂着他,说了许多肉麻的话。甚么「好哥哥我很热啦」、「人家受不了啦」、「妹妹迟到那我先孝敬你」之类的。这妞儿啊,就是有这一股骚劲。别说老李,即使是干过她的我在旁听了也有点咋舌呢。」
听到这儿,我饶有深意地望着何太太,她低下头吃我的肉棒连正眼也不敢看我。我一手把她提起来,然后粗暴地揉搓她的屁股,又用舌又用牙的在她腿上吃着。她难耐地摇了摇,可是仍是不敢作声。
「那么老李是吓了一跳罗?」后一人问。
「当然啦,自己同事的老婆突然向他又亲又抱,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老李把她推开,道:「何太太……你……你干吗?」她向老李抛个媚眼,道:「怎么啦?哥哥不想要吗?我可不依啊。」老李道:「你……你快点穿回衣服……别……别在我面前脱……」她说道:「那哥哥帮我脱。」老李道:「我……我不行的……」」
我一边吃着何太太的屁股,一边咬着牙轻声骂道:「没鸟用的男人、只有阴道的女人。一个废柴,一个湿柴,真是绝配!」
「老李说自己不行,可是当时我和她也仍未知道他「真的不行」。我只是以为他顾存道义不想搞朋友老婆罢了。她也是这么以为。「好哥哥,你不用怕,我老公不会知道的。他是个老糊涂。」老李道:「老何平时也对我很好,我不想负他。」她说道:「你真是夹缠不清哦!你看看我的奶子?看看我的小穴?难道你不想禽我吗?你是不是男人呀?」突然,老李呆呆地摇头,一字一字的道:「我真的不是男人。」」
我、何太太、先一人或后一人也没有作声。我停止了向何太太进攻,她则是咬着唇静止着,一脸心虚。我霍地把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面的笑着看她,可是眼中充满冷意。
「老李说……说自己不是男人?」后一人彷似听不明白,于是这样傻傻的问起来。
先一人叹了一声,语调有点感慨。「日军刚侵华时,我们受的折磨也不少吧?可是老李更惨。他的那话儿被一名军官割了下来。」
「怎么回事?」后一人失声叫道。
「详细情形我当然是不清楚的,只是当时从窗口外听到他这样对老何的老婆说。他是希望说出来会令她打消跟他偷情的念头。可是你不发觉老李好像从没长过胡子吗?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像女人似地尖尖的,因为他是个连卵蛋都被割掉的男人呀。如果是清朝时他还可以入宫当太监,可是在这年代没卵蛋的男人真是比死还要惨。」
「可是……他不是有个老婆吗?听说是战后才娶的。而且,他也有个十多岁的儿子呀,现在就在外面吃饭。」
「这个我倒想问问他呢,但这种事当然不可能问出口的。其实我想事情也十分清楚吧。他的老婆和儿子有哪一方面似他?一个是仙子般的大美人,一个是俊美少年,看来他们跟老李实际上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这可真是大新闻……没鸟儿的男人能娶个天降仙子……哈,不是我老说你,但真的难以置信呢。」
「你不信的话下次操老何的老婆时便可以问问她。你多问两句,她也一定会对你说的。这种女人会有甚么密嘴巴?」先一人冷淡地说。
「好啦好啦……咦?这不是俊兄他们吗?」这时多了几人的说话声渐渐走近,似乎又来了另一堆男人。刚来的人跟他们两人寒暄。一边说着「你们在这儿干吗?是不是偷看人家小便啊」之类的又慢慢走远了。最终只剩下我和何太太两人在男厕里。
何太太惊慌地看着我可怕的表情,知道我现时的心情乱了到极处,却不知我下一步会怎样对待她。我努力地把情绪平服下来,轻声问道:「那人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爹真的是……」
「我不知道……」
「你最好立即答我。」我说着一拳打在洗脸盆的玻璃镜上,血水和玻璃都溅了一地。「说吧,我不会为难你的。我只要听实话。」
「嗯……」何太太期期艾艾的道:「当时我不相信,他就当着我面脱掉裤子……真的是……他真的是没了那话儿。听刚才忠哥所说,他应该也在窗外看见的了。你可以问问他去……我没说谎。」
「真的是卵蛋也没有?完全割掉了?」我认证似的再问道。
「嗯。」何太太用力点头。
我不知怎的笑了一笑,慢慢的退后两步。我爹是个死太监……哈,他没鸟用的!好,让我想清楚……我出生时二次大战刚结束了,日军已经从香港撤走。即是说他没可能是我亲生父亲。那我妈呢?她又是我亲生母亲吗?抑或只是我爹的妻子、我的养母?我是谁?谁才是我的爹?我的根出于哪处?我是谁的种?
何太太见我喃喃自语,彷如癫狂,于是悄悄的想从男厕离开。正当她走到门口时,我霍地一手捉着她,把她推在墙上。她尖叫起来。我又脱掉了她的短裤和内裤,然后毫不迟疑地提起她的腿,把肉棒猛地插入。
「痛……痛啊!」何太太喊叫。「我仍很乾……你不要这么……」
「闭上你的嘴!」我喝道,然后一手拉起她的上衣,一双松松软软的奶子便弹跳出来。我张口大吃,吃得她啊啊的叫过不停。
我一开始便用高速插她的穴。这贱货被我插得一会水便流了出来。她兴奋的扭曲着脸容,又爽又痛似的忍着不叫出声。我整枝肉棒都像铁棒似的,在她穴中激烈地敲打抽插。
突然她往我的嘴上吻下来。双唇甫接不久,我猛打甩开她的嘴,强劲地打了她一记耳光。「别用你这张贱嘴来吻我!你是甚么东西?你是鸡而已!」
何太太失声痛哭起来,一边被我插着,一边怒骂。「那你又是甚么?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野种!你打呀,打死我好了!谁怕你这野种?」
我骇然地又怒又笑,用力把肉棒抵在她淫穴深处,连续射精。又把她身上的所有衣服都扯烂扯掉,抛到粪坑里头。她一边哭一边追着打我。我用力抱着她,用身子撞开木门,把她一脚踢出男厕。她身子光溜溜的伏倒地上,哭个不停,然后又立即站起来跑进女厕。
我一边走出外面一边把裤头扣好,也不返回聚餐那头,只是向着大街的方向扬长而去。
那一晚我到了雷大嫂家中。雷老大不在,我伏在雷大嫂怀中,目光呆然。雷大嫂不知我发生了甚么事,却也没有过问,只是温柔地轻抚我头上已长出不少的短发。
「姊姊,我有很多事也想不明白。」过了像一辈子那么久,我轻轻说道。
「我能帮助你吗?」她柔声问,又吻了吻我的头顶。
「没人能帮我。」我牵强地笑了笑。「我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的呀。」雷大嫂像是向小学生讲解似的娓娓道来。「我不知自己是谁,你也不知自己是谁。何谓自己呢?我们都没有自我。我们生在这世上,只是一束又一束无方向地飘流的野草而已。谁都一样。」
「可是你有自己的姓名。」我抬起头来。
「你也有呀。」她露出以往那极具魅力的微笑。「你就是艾官。」
「可是,我姓甚么?」
「这个重要吗?我只是艾官艾官的叫你,从没关心过你姓甚么。说起来,你的全名是甚么啊?」
「李官艾。」我笑着坐起身子。「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那么就轻松了啊。」雷大嫂从我的烟包中取出一根烟,把它放在我口中含着,然后替我点火。就像照顾一个刚起床的小孩的妈妈一样。「没了姓氏、没了祖宗,就等于没了家族遗留下来的悲哀一样。你不用背负这些,我倒是反过来羡慕你呢。」
「或许你说得对。」我叼着烟,抬眼看着天花板喃喃的道:「以后我谁也不是,只是艾官。姓甚么根本不重要。」
「你懂得这样想就好了。」
我望着她。「姊姊你真好。再过两个月,我便十六岁了。这次生日许愿的权利,我留下来送给你。你想甚么都一定会实现的。」
「如果我想一辈子跟你一起?」她睁圆眼睛笑着问。
「那有甚么问题?」我笑道。
接下来的日子彷如走马看花一样,我脑袋好像装满了一切「不能作答」的题目似的神不守舍。妈在团年饭那天后问我之后去了哪儿,又说我跟何太太去洗手间后发生了许多事,问我知不知道。我只是含含糊糊的对答,说我自己上完厕所便去找朋友了,不知道何太太怎么样。妈平静地看着我。她每次这样看我时我都知道她看穿了我说谎。可是她从不责骂,只是点点头便不再说下去。我看着妈的脸,第一次感到这人不是我妈,而是一个跟我生活多年的女人而已。想到这儿,我对她的感情有了转变水流似的流向。我一直迷恋我妈的身体,然而现在觉得她的距离跟我相差彷若千里。她会是我一直也触不到的女人。
比起妈,我对爹的态度改变得更明显。我不再骂他,也不再为他而生气。我完全当这个人是透明体一样,走在面前连一眼也不看。我没再对他说过一句话,他对我说话时我也听不见,完全不知他是说了些甚么来。有时我会不经意地看看他的裤浪,可是甚么感觉也没有。没有感想,只有事实。
他的确不是男人。
每一晚我都在找女人去度过。反正我人生的女人多的是,她们也乐意奉陪。有几次我跟含韵的父亲去打高尔夫球。章老爷的技术很好,教了我不少诀要。在他面前我感到他已逐渐接纳我,开始会跟我开玩笑,或说一些比较私人的事情。他说他看好我,在将来一定会成为他的得力快婿。含韵听后又高兴又羞怯。我知道她准备嫁我。但我呢?
我不需任何准备。我只要照自己的手册照着办就是了。
由于这样,我对乐慈也比往常好了一些。我多了抽空陪她,跟她去散步、谈心事。她说我近来对她好像温柔了,是不是发生甚么事?我摇摇头,说甚么也没发生。乐慈知道我好色,所以从来不会主动靠近我。但她近来却像怕我愈走愈远似的,开始喜欢挨着我走路,或在我脸上亲吻一下。
「你整个人变了。」她说。
「因为我要长大。」我笑说。语气像开玩笑。
四月过后,我已是十六岁了。回望我自从得悉自己不是爹的儿子以来的这段日子,我觉得不可思议。我在努力的平衡自己,为了生活而付出了不少的努力。这是我人生首次感到这么低落。可是我给自己期限。我不要自己会步向李光华的后尘。因为我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春去夏来,期末考开始了。对于初中的最后一年我不怎么费心。我知道自己会考得上,可是也知道自己毋须考上。如果我想要课本里的知识,有李延华便行了。我不愿再在学校这地方浪费太多时间。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并且是超额完成。
学年结束,我正式脱离学生这身份。而我在这几个月来的努力也有了成果。我最终都可以凭自己的努力而重新认清自己。我是艾官。我在心里说。我是艾官我是艾官我是艾官。
于是考试结束当天,我主动走上李延华的家,为了计划也为了获悉资讯而跟他作了一次长谈。
「我不是姓李,也不是你的堂侄。」我坐下来便说:「看来,你也应该有话要对我说了。」
李延华好像觉得有趣似的看着我的脸半晌,然后点头道:「你说得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