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姆皮纳斯镇的普埃拉酒吧门前,利赛特把他的车停在小停车场里,下车之前,还对车前的后视镜照了照,感觉对被吹乱的发型有些不满,又拿过梳子拢了拢,这才自言自语的点点头,从车厢里钻出去。
酒吧的门前站了两个赤裸着上身的黑人大汉,看到利赛特从车上下来,两人的视线转过来,直勾勾的盯着他。
“哦,是保罗先生约我过来的,”利赛特走过去,举起手里的文件袋摇了摇,说道。
两个大汉一声不吭,只是把挡在门前的身子朝两边让了让。利赛特从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里侧身闪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绘满涂鸦的酒吧门扉上贴了一个图标:一个男人的轮廓打了一个猩红的x号,旁边一行字是:男士止步。
从正门进去,里面有一道四五米长的过道,穿过过道,光线骤然暗下来,绯红的灯光充斥视线。
刚从艳阳高照的环境里走进来,利赛特的眼睛还有点不适应,他眯着眼睛在过道里站了几秒钟,没想到里面却摇摇晃晃的走出来两个女孩。
两个女孩都画着很浓的妆,眼影蓝的发黑,嘴唇上涂抹着紫色的唇膏,鼻子上还打着镶了钻的鼻钉,棕色的头发蓬乱的像是鸟窝。她们搂抱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调笑着走出来,险些撞到利赛特的身上。
“嘿!你这老混蛋,死开!”还没等利赛特反应过来呢,其中一个女孩已经一把搡过来,同时骂道。
利赛特被退了一个趔趄,后背撞在过道的墙壁上,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女孩踉跄着从他面前晃过去,过去两步,骂人的女孩还回过头来朝他比划了一下中指。
挠挠头,利赛特苦笑一声,感觉眼睛也适应了眼前的光鲜,便迈步穿出过道。
内里是一个百平左右的小厅,烟雾缭绕中可以看到有几张沙发摆放在墙角里,三两对衣衫不整的女人正在这些沙发上搂抱着亲吻,场面火爆的很。
利赛特咽了口唾沫,总算明白外面门扉上的警示语是什么意思了,感情这是一家专门提供给女同性恋者的酒吧,难怪大白天的还开门营业。
“是利赛特先生吗?”就在迟疑间,小厅通向内晋的门内闪出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紧身皮衣的长发女人,她站在门边问道。
“啊,对,我是利赛特,”利赛特迎上两步,点头说道。
“请跟我来吧,先生在等您。”女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
小厅内晋有两条墙壁遮了幔布、地上铺着地毯的走廊,左边一条可以听到隐隐传来的重金属音乐声,而右边一条却相对安静一些,似乎听不到什么动静。
女人走的就是右边那一条走廊,利赛特跟在后面,看着女人摇曳生姿的步态,夸张摆动的臀部,修长笔直的大腿,嗯,很有感觉。
走廊有一个拐角,拐过去之后,几步远的地方就是一道亮白的铁门,门上有“禁止入内”的标示。
女人伸手在门上连着敲了三下,又拍了一掌,随后回头朝利赛特笑了笑。
很快,门上的小望孔被人打开,一双眼睛露出来,朝外面看了看,紧接着就是“咔当”一声,把房门打开。
利赛特跟着女人走进去,才发现门内竟然是一个点钞的地方,四五张并在一起的木桌上,堆满了新旧不一的克鲁塞罗钞票,除了守在角落里的两三个大汉之外,有六七个女人正忙着清点那些纸钞。看得出来,这些人都做的很仔细,她们要把不同面值的钞票分类,还要把那些印有墨迹或是油渍之类标记的钞票单独分列出来。对于一个犯罪组织来说,这种带有印记的钞票很可能潜藏着危险,所以为了防止出现问题,这种钞票都会挑出来单独处理。
通过点钞室,后面还是一个走廊,不过相比起前面来,这一段路显得阴森了很多,昏黄的壁灯都无法带给人丝毫的暖意。
走廊里有很多的房间,但每扇房门都紧闭着,利赛特跟着女人走到最后一扇房门前面,刚站住脚,就听到走廊里响起“呯呯”两声闷响。
利赛特皱皱眉头,他听得出来,这是枪声。
“利赛特先生,”女人已经把房门推开了,她站在门侧微笑道。
“哦,”利赛特回过头,才发现门内是一个虽然不很宽敞但却布置的相当豪华的房间,一圈乳白色沙发中间围着的水晶茶几上,摆放着几瓶红酒,其中一瓶正镇在冰块里。
“利赛特先生请随意坐,先生有些小事在处理,他马上……”女人微微鞠躬,说道。她的话才说到一半,隔着几米远的一扇房门突然打开,正用一放手绢擦着手的李再安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左腿有些不便的魁梧中年人。
“你要知道,我安排你坐上现在这个位置不是没有压力的,”李再安显然没看到站在不远处门口的利赛特,他歪着头与跟在后面的中年人说道,“尽管你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但如果类似这样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让警察轻而易举的把线人安插到你身边,别人会怎么说?!”
“对不起,保罗先生,”中年人在后面低着头说道。
“不要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李再安说话的语气相当阴沉,他很不客气的说道,“我也不想再听你那些该死的理由,但类似的事情,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
“是,保罗先生。”中年人头埋得更低了,说话的口吻中还带着明显的羞愧。
“把人处理掉,”李再安脚步停在走廊里,捏着的手绢扔在中年人怀里,“再找个嘴巴严的去警局自首认罪,我不想因为这种破事惹上麻烦。”
中年人手忙角落的把手绢接过去,点点头,一转身又回了房间里。
利赛特在旁边看的眼皮发跳,他听出来了,刚才李再安他们应该处理了一个警方的线人,那两声枪响应该就是由此而来的。
最近一段时间圣保罗的风声很紧,州警署新任局长何塞已经打定主意要给圣保罗所有的贩毒组织好瞧了,他不仅在整顿监狱、整顿各个警局内部的贪腐问题,还在圣保罗新招募了五百名警员,同时加大了对各种犯罪行为的打击。就在四天前,圣保罗各个警署采取联合行动,一夜之间抓捕了五百多名各类犯罪分子,但转过来的第三天,警方却没有对这些人提起任何起诉,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又把他们给放了。
这一手很恶毒,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些人中有谁与警方建立了合作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中是不是有人成了警方的线人。而就在昨天晚上,圣保罗六大贩毒组织之一的培勒拿集团便倒了霉,他们在圣塔—盖特尔德镇的一个大*麻仓库被警察端了,将近四百公斤的大*麻被警方查抄,除此之外,还有三名成员在与警方的冲突中被击毙。
利赛特相信,这件事定然会给圣保罗各个贩毒组织带来很大的影响,风声鹤唳的局面不可避免的将要出现。没想到这才一夜过去,莫里奥这边也揪出来一个警方的内线。
当然,这些并不是让利赛特眼皮发跳的最直接原因,毕竟在巴西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贩毒组织与警方之间猫抓老鼠的游戏都玩了近百年了,也没见谁能治得了谁。真正让利赛特感觉惊讶的是李再安对那个中年人的态度。
中年人是谁利赛特很清楚,他就是莫里奥组织新晋的中层头目德布鲁因。在类似莫里奥这样的组织内,中层头目与组织首脑之间实际上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他们彼此相互依存,谁缺了谁也不成,在这种关系下,别的不敢说,至少李再安这样的组织首脑不可能像训一条狗一样训斥一个中层头目,更何况他这个组织首脑还是第二代,而不是莫里奥组织的首代创立者。
利赛特这边正想着,就看到李再安转过身来,原本阴沉像是要滴水一般的脸上,瞬息间便换了一副和煦的笑容。
“非常抱歉,利赛特先生,让你久等了,”缓步走过来,李再安同利赛特握握手,笑道。
“您太客气了,保罗先生。”利赛特笑道。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李再安请他进了房间,入座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啊,带来了,”利赛特忙又欠起身,将他带来的那个文件袋推到李再安的面前。
文件袋里是一份报税底单,标栏上的纳税人是“索纳利娱乐联营公司”,这家公司实际上就是莫里奥组织旗下的合法资产,至少是表面上合法的资产,公司名下包括了组织经营的所有酒吧、正规舞厅以及咖啡馆。每个月,稽税署都会根据他们调查的结果,给索纳利公司开列这么一份底单,作为税务稽查的底账。
李再安将文件袋里的保税底单抽出来,仔细的看了一遍,抬起头来的时候,朝站在一边的女人打了两个响指。女人心领神会的转身出去,没一会儿便拿了铁皮箱子进来,轻轻的放在茶几上,而后将箱盖打开,朝向李再安那一面。
在这时间里,李再安已经将从袋子里取出来的税务底单付之一炬,随后,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张同等样式的底单装回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