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住院时间,都是在小雨姐妹和小梵的轮流陪护下度过的。我始终没有找到与芸姐独处的时间。
想用手机联系她,打开对话窗口,又不知道该说什麽。
倒是王昆,听到我住院的消息,还特意来探望。
这倒提醒了我。我查看了他最近的工作情况。干得还不错,便把他之前的工资转过去了。
小梵和王昆不熟,我让她先出去休息了。
事实上,我有些事想问这位弟弟。
「对了,小昆,你知道芸姐的老公叫什麽吗?」我装作漫不经心问。
王昆回忆了一下,道:「好像叫,淩剑。」
「嗯。」我点头道,「是哪两个字?」
他比划了两下,我便清楚了。毕竟都是常用字。我接着问:「那,他弟弟呢?」
王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道:「李昆禹,昆仑的困,大禹治水的禹。」
昆?共用一个字?还真是巧,怪不得芸姐会将王昆作为亡弟的影子。
也因恰好戳到了王昆的点,他没有注意到我问题的突兀。让我原本准备的说辞没有用上。
我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事,便放他落荒而逃了。
他心中还有芸姐。根据他的成长轨迹,芸姐多半是他经历的第一个女人。
那,我这算不算绿了他?
应该不算吧。毕竟,他们年龄差得太多,而且他的蜕变也来得太慢。芸姐对他注定不会产生男女之情。
那,对我呢?
我打断了自己的绮念。毕竟,这次的事情,本质上是错的。
不过,王昆给的答案,貌似不沾边啊。
有些头疼,便干脆倒头睡一会。
再次醒来时,陪在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姐姐。
见我醒来,姐姐展颜微笑:「醒了?」
不久前因屁股手术趴着睡了一段时间,我对这个姿势深恶痛绝。在背上的伤稍好之後,我请示医生,恢复了仰躺的姿势,这才觉得自己好起来了。
我点点头。姐姐打开旁边放着的保温箱,道:「还好,再过两个小时,这个就不好吃了。」
一碗堆料满满的冰粉,在燥热迷茫的夏夜,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
尽管我多次表示肩上的伤不碍事了,她们仍然坚持喂我吃饭、喝水。几天时间过去,觉得自己的双手快退化了。
姐姐舀起一勺晶莹摇晃的凉粉冻,配上几粒芒果和火龙果肉,送到了我乖乖大张的口中。
冰凉微酸的 Q弹冰粉,咀嚼的瞬间,就像一颗水珠在口中爆开。再配上香甜的水果粒……我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见我爽到忘形的模样,姐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再舀起一勺,配上另外两种水果,草莓和……咦,这是,去了皮和核的荔枝麽?
「甜吧?水果是小雨切的。」姐姐说。
「甜。甜过初恋。」我笑道,「Emmmm,这个冰粉好像有一点恰好的酸味儿,应该是爱玉子手搓的?」
姐姐有些惊讶的看着我,道:「咦,没想到冯兄还懂这个。怕不是哪位女生给你做过?」
我赔笑道:「是啊,吃过几次,小宁做的。」
下一勺入口的冰粉酸味稍微浓了一点儿。不知道是因为带上的果肉变少了,还是因为看到姐姐脸上有些微妙的表情。
「第一次做给男生吃呢。」姐姐笑道,「没想到还是被人抢先了。」
我打着哈哈,以为姐姐会就这样把话题圆过去。
「那麽,我和小雨做的,相比小宁的专业技术,哪份更好吃?」姐姐收敛笑意,问。
瞬间,我的耳边响起了某位老师的咆哮声和砸黑板声:「同学们,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当然是姐姐和小雨做的好吃!」我赶紧交上了答卷。
姐姐被我紧张兮兮的样子逗乐了,笑道:「别紧张,开个玩笑。好吃的话就多吃些。来,张嘴。」
我一脸乖怂的吃着姐姐喂过来的美食,心中的幸福感爆棚。
「其实,刚刚的问题是替小雨问的。」姐姐说。
心中闪过小巫女开车时大大咧咧的模样,想到她撺掇我「开後宫」的话语。
小巫女真的会吃醋吗?我想。
将大碗冰粉全吃下肚,我长舒口气,觉得全身都被净化了一遍,神清气爽。
「我师父的事……抱歉。」姐姐说。
「我接受。」我说,「因为,姐姐应该自己告诉我的啊。这样,我会觉得很见外……」
姐姐苦笑道:「我也想,但……我怕小雨怪我。」
是啊,我怎麽忽略了这点。
心中一宽,那些小心思一扫而空。原来姐姐并不是不信赖我,而是在顾虑小雨的感受。
「姐,你听说过,妹控吗?」我笑道。
姐姐一楞,露出思考的表情,道:「似乎听小雨说过来着,是一种对妹妹的……啊,冯兄是说,我?」
我勉强忍住笑,连连点头。这个状态下的姐姐,似乎有些,呆萌?
「想笑的话就笑出来吧,这方面,我确实有点儿落伍。」姐姐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问道,「那,请教,这个控字该如何解释?」
「 Emmmm,这个问题我还真研究过。」我说,「各种考究和解释很多。我个人觉得最贴切最有说服力的解释应该是一个单词的简称-Complex 。」
「Complex?」姐姐若有所思道,「取『情结』的含义麽?那确实挺贴切的。」
被姐姐戳到心中的想法,我产生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姐姐说起她的「情结」。当年幼的大烟知道自己有一个与自己的命运完全不同的同胞妹妹时,她便动了恻隐之心。
「或许,我把她当成了另一个自己呢。」姐姐说。
相认後,大烟便开始了「护妹狂魔」的生涯。
姐姐温柔专注的神情,让我意识到,我可能是解开这个「结」的关键人。她说过,如果对小雨完全放心,她便会开始自己的生活。
所以,当前的我,还不能让姐姐完全放心。
心中有些失落,但这是没法逃避事实。
无论是勇气、意志还是智慧,我都还差得远。这次,如不是巡警及时赶到,我龟壳般的行为便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姐姐,不知道会遇到多麽可怕的事情。
冷汗从头上、背後冒出。
看到我脸上突变的表情,姐姐伸出手,想要做些安抚我的动作。
但不知因为什麽原因,她的纤手没有落在我的身上,而是握住了我的手──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我……很惭愧。」我说。
「没关系。我相信你。」
打哑谜般的对话,但我们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姐姐还愿意像从前那样相信我吗?
当我试图从姐姐的眼睛里寻找答案时,病房的门忽然开了。
我看到,小巫女静静地站在门外,注视着我和姐姐相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