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恐怕从凤薇薇那边,我们还的再等上一段时间了。」我开着车,跟老钱一起往回走着,一路上,两人简单将今天後面各自得到的消息交换了一下。
由於高成错用了安里生素给凤薇薇,导致本来神经系统已经受到严重创伤的女孩,如今还需要消耗更多的身体基元去分解掉那些体内参与的这种强效药。虽然刚才老钱给凤薇薇进行了换血手术,但那不过也只是应急措施。在至少一周的时间里,凤薇薇都将处於这种半昏迷的状态。
「哎,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钱的嘴里,难得地说了两句充满了人性关怀的话,想去想来,这竟然是我认识他以来的头一回。我侧脸看了一眼这个向来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人情的人一眼,本来想要挖苦他两句,不过想到他一直辛苦到现在,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口,於是还是算了。
「真不要吃点东西?」我再次问了老钱一句。
「嗯,还是先回去吧。」老钱说道:「对了,我昨天还发现了个事情,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昨天把凤巧爷头上受到针刺之刑的位置誊写在了纸上後,发现针刺的位置,其实并不是严格按照头顶的穴位来的,而更像是按照一定的规律来完成的。於是我将那些针刺的位置用线条连接起来後,得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图形。」
「哦?什麽图形?」我立即认真起来,甚至连车速也放缓了下来。
「是一个六芒星一样的图案,有些复杂,很难描述清楚。昨天我将这个图案给了徐飞,找他帮我查一下这个图案的来历。」
「行吧,估计现在我们回去,估计他那也应该有结论了。」我顿了顿,对老钱说道:「还有,你对王局那事儿怎麽看?」
「不好说,」老钱素来不参合警局的很多内务,不过此时他也觉得通行证的事情确实有些蹊跷,难得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说道:「其实我跟你的直觉也是一样,如果刘宪原此时不在山城,那麽很有可能,就是凭借着手上的那封王局签发的通关令。只是当手持通关令的时候,各关口是不会留下任何理论的。我们一个关口一个关口去查,不光如同大海捞针,还会打草惊蛇。」
「是啊,这也是我目前觉得最麻烦的一点。」我叹了口气道:「林茵梦,刘才等人要追查家里的财产下落,刘宪中在背後虎视眈眈,刘忻媛此时态度不明,而刘宪原的下落也不清楚。这个刘家上下,竟然分化成了四股力量,也是有意思。」
「而且,还有背後一直动机不纯的曹金山在。」老钱提醒我道:「这个案子,确实是十分复杂。说实话,我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就算你查出来了端倪,也解决不了这场纷争,到头来,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
老钱冷冰冰的语气中的话语,竟然让我内心一暖。其实他刚才说的,我又何尝不担心。这一场纷争的两个主体,无论是曹金山还是刘宪原,都是我得罪不起的。而除了他们之外,无论是王局,还是两个利益集团所牵扯的其他人,都是我不得不谨慎对待的。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焦虑的思绪,竟然难得一见的充斥在我的心里。这种无形的压力,一直持续到了我们回到警局。然而,当我让苏彤将徐飞叫道办公室来的时候,等来的却是抱着一大摞汽车车牌记录的黄彦。
黄彦是徐飞的上司,也是警局有名的混子。虽然我早有让徐飞取代他职位的意思,不过无奈徐飞的工龄时间不够,因此,就让黄彦在这个傀儡在位置上再多混两年。说起来,这还是近半年里他头一回给我送材料过来。
「徐飞人呢?」
「今天上午还在办公室的,」黄彦的语气中,显然有些落井下石的语气说道:「後来中午他说有事要出去一趟,然後就一个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行了,知道了。」我不想听黄彦再说下去,打断了他的话题。我估计着徐飞有可能是查到了什麽东西,於是也没再说什麽,只是叫老钱先回去等消息,然後开始翻看起山城的汽车管理记录。
说真的,我每次翻看汽车管理记录,都想把车管处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这些人懒得甚至连归类都不会做,山城总共有一千多辆汽车的记录,完全没有任何逻辑顺序的存在他们的记录档案里,以至於每次我要找什麽东西,都得等上老半天。更何况眼下出於保密的需要,我也只能让苏彤一人帮我找那个玉蓉所告诉我的牌照号是渝GM-223的车辆。
不过幸好,这一次我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就找到了这辆车的信息。在车辆记录的档案里,只有简单的两句话。
「美式小型卡车改造而成的装甲运钞车,归属通达运输公司所有。」上牌时间,是大概两年前。
在山城,获得了政府特许的贵重物品押运许可的运输公司一共有三家。这三家公司主要的业务是替珠宝行,当铺,或者是那些养不起运钞车的小型银行运送贵重财物,然後收取佣金。而这通达运输公司,就是这三家公司其中最大的一家。只是让我心中感到惊讶的是,这个公司的老板不是别人,而恰好就是曹金山。
刘宪原为什麽会找王局,给一辆曹金山旗下公司的运钞车办理通行证?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眼下,最好的方式就是马上联系曹金山那边,好问个清楚。
然而,正当我要拿起电话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电话机却先响了。拿起听筒之後,电话的另外一头更让我觉得奇怪,说话的人竟然是昨天见到的刘家少奶奶刘忻媛。熟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女人并没有在电话上跟我说太多,只是约我半小时後在离警局不远的一个咖啡馆见面。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过因为一个女人找上门来而头大过。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头母豹子可不是那麽好对付的。眼前的事情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倘若她在给我横生点什麽枝节出来,比如跟我算一算昨那一笔风流债,那才让我头大。
不过从好的方面来看,上次跟刘忻媛见面时的那段短暂的激情虽然更多是因为环境导致了,但毕竟最後女人也没怎麽变脸。这一次见面,只要她不因为上次之事迁怒於我,说不定,我还真的能从她那里挖到点什麽消息。
果然,当我在夕阳中的窗边再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刘忻媛的态度,并没有任何异样。虽然没有了那日同在夕阳下的温情和任性,但女人的态度反而变得十分客气。今天的女人身上的旗袍,从那日的翠绿色变成了酒红色。而几串昂贵的玉石项链,很好的调节了衣服带来的一种煞气,却又在隐隐之中让人产生一种敬畏的心里。
不得不说,作为从小在这种豪门长大的女人,刘忻媛的高贵是一种自然的流露。就算年龄和身段不及林茵梦成熟,但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尽显大家风范。
「额,刘小姐,上次的事情…」我脸上作出了一个看上去诚意十足的道歉的表情,却故意挑起那日的话题,想要看看女人对於此事的放映。
「先生好奇怪,你我初次见忙,我让人请你来了解家里兄长的线索,你为什麽会有如此的表情。」女人看我的眼神,虽然没有丝毫变化。但打算我说话的行为却让她的反应显得有些欲盖弥彰。我刚才的话语中,不过只是说起昨日的冒犯,但并没有强调冒犯的内容。女人的过激反应,显然说明她此时心里有鬼。
然而,很快我就意识到,我作出了一个最错误的判断。因为当我打算借着跟女人握手的机会,好好戏弄一下这头母老虎的时候。刘忻媛却突然左手一切,然後右手拽住了我左手的小拇指,然後用力往外一掰。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的我一下只能将手顺着女人用力的角度弯曲过去,才能勉强抵消女人的力道。刘忻媛用的这不知道是南派短拳中的禁招,即使是本身在警校有不错的格斗基础的我,这样被女人冷不丁的一弄,也猝不及防的中了招。
不过幸好,当下我至少知道怎麽样才能脱身。就在女人的力道在犹豫中稍微有所松懈的一刹那间,我突然用力发出了一声就像杀猪一般的嚎叫。其实手上的疼痛原不至於让我发出如此凄惨的声音,但这样一闹,就算女人不罢手,把她手下的仆人惊动了过来,也没法不作罢了。
果然,当刘忻媛的手下冲进房间的一瞬间,我的手已经重获自由。我看了看那几个一脸紧张的保镖,假装尴尬的笑了笑说:「没事,我刚才只是不小心磕在了桌子上。」一边假意甩了甩手,一边又偷偷看了刘忻媛一眼。
而这一下,就连女人的脸上也绷不住了。刘忻媛坐回了椅子上,装作一脸鄙夷的看着我这有些耍无赖的举动,嘴角却悄悄笑了笑说道:「张先生要小心一点,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伤了先生。」
刘忻媛的手下,听着女人嘴里这句只有我才能听懂的隐语,虽然一头雾水,却知道此时房中并无大碍,之好面面相觑的退出了房间。
「出去吧,这里没事,我叫你们进来再进来。」不知怎地,当那些刘忻媛的手下从房间中退出去的时候,我心中竟然冒起了一阵不安的情绪。
「不知道刘小姐找在下,是有什麽公干吗?」知道我也是没话找话,我的话刚说了一半,刘忻媛就又是火急火燎的打断到:「直接说吧,我知道你在调查什麽,大姐已经都给我说了。」
「哦?」我颇为好奇的说道:「不知道夫人给刘小姐,说的是什麽事情?」我装作有些糊涂,其实实在试探刘忻媛是不是在诈我。」
当然,精明的女人一听就知道我意思,嘴角笑了笑说道说道:「看来张先生果然是个警惕的人,也好,我们需要的也是警惕的人。其实那天,刘管家去警察局报案的时,大姐就已经把整个事情电报告诉我了,因此我才连夜赶回来。况且…」女人看了我一眼,突然说道:「如果在此之前不是我的推荐的的话,他们也不会找上你的。」
「刘小姐这是什麽意思?」我迟疑到:「难道说,小姐听说过我?」
「你这是废话,我的意思不是很明显麽。」
「不是,」面对女人反问语气,我宪的有些尴尬。「我的意思是,刘小姐从哪里知道我的呢?」
「一个朋友,而且,你应该今天见过她的。」说完,刘忻媛拉起一条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在我面前轻轻晃了几下。看着那串用银色丝线穿制而成的项链,我立即恍然大悟。
「你认识玉蓉?」
「当然,我跟玉蓉是很好的朋友啊。也是从她那里,我听了好几次你的事情。」
刘忻媛的话不光没有让我放心下来,反而是觉得脊背一凉。我突然意识到玉蓉也不是我想象中那麽简单。她一届女流在山城的商界能混得风生水起,看来背後也定然是有她自己的关系网所在。
即使是刚才,我眼中的玉蓉不过还是那个在警局里整天小心翼翼,做什麽事都需要我保护的小姑娘。但从今天来看,这几年玉蓉在山城到底构筑了多少关系网,而我的消息又被她卖给了多少人,实在是不得而知。眼下我唯一庆幸的是今天没有将过多信息告诉玉蓉,然而关於凤薇薇跟凤巧爷的事故,我却一直瞒着刘家。倘若此事被他们知晓了去,也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想法。
「我们还是简单一点说吧。」刘忻媛端起面前的咖啡,优雅的喝了一口,然後才放下杯子说道:「刘家跟曹家的赌局始末,先生应该已经知道了。目前来说,迫在眉睫的拍卖会,将会成为这场赌局的最关键一环。本来我们找到先生,确实是想借助警方的力量帮我们寻找三哥跟家里那批财物的下落。但初次接触之後,没想到的是大姐对先生的评价不错,因此,我才决定跟先生的合作可以深入一点。」
「等一等,」我打断到刘忻媛的话说:「我们这两次接触,有什麽实质性的进展吗?为什麽刘小姐会有这样的判断?」我很好奇女人这样说的原因。
「没有,」刘忻媛说道:「在我看来,先生这两天在我刘府上下的行为,无异於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刘忻媛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客气。倘若是换了一个人,此时恐怕我早已经生气了。
「但是,对於先生的能力评估,其实我们早已经完成了。」刘忻媛显然也注意到了我对她放肆言语的反应,却反而更加得意的看了我一眼道:「刘家虽然家大业大,人也有,枪也多。但很多时候还是会有诸多不便的时候。因此,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不被山城商界各股势力牵制的警界帮手。」
我明白了刘忻媛的意思,在山城的一众警界高官里面,我是唯一一个靠着自身的实力和天赋快速脱颖而出的。相比王局那种在山城浸淫多年的老江湖,我的底子最干净,因此合作起来受到各方势力牵制的可能性就会小一点。
我点了点头,对刘忻媛说道:「既然如此,刘小姐不妨挑明。你们这样三番两次的找上在下,却又一直闪烁其词,到底是何用意。」
听了我这句话,刘忻媛嘴角微微一咧,将身子靠在沙发上讲我浑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阵才说道:「这件事情,还是要从刘家跟曹家的赌注说起。」
「烟云十一式?」面对女人放肆的眼神,我反而坐直了身板,像是在跟她针锋相对一般。
「不过,」刘忻媛说道:「我如实告诉你吧,这个烟云十一式,可没有你想象中那麽简单。单给你说个数字,如果这烟雨十一式凑齐了,他的价值至少够南京方面两年的军费开支。」
「啊?」听了刘忻媛的话,我立即心中一惊。要知道,如今每年南京方面的军费开销,是大约六万万元。两年的军费,就是十二万万。按照目前的市场行情来看,就算是江南最着名的玉石大师打造的镯子,也不过是几千元。这十一件银器,为何竟然有这样的价格?
刘忻媛似乎看明白了我的心思,正色说道:「此事事关绝密,先生可不要外传。这十一件银器值钱的地方并不是他们本身,而是其中蕴藏的一件巨大的宝藏财富。」
「宝藏?」
「从头说起吧,这烟云十一式的来历,要追溯到清王朝咸丰年间的一位奇人,叫林子封。此人是银器世家,他父亲已经成为了京城的一代大师。而这个林子封更是青出於蓝。所以十五岁的他,就已经进了皇家的造办处。等到二十五岁的时候,他已经是造办处的总管了。然而,也是那一年,他爱上了一个跟他身份悬殊的女人。」
「他已经是皇家造办处总管了,还身份悬殊,难不成他爱上的是什麽金枝玉叶?」
我本来只是一句胡乱的玩笑话,但没想刘忻媛反而点了点头说道:「不光是金枝玉叶,还是最富贵那一支。这个林子封,爱上的是咸丰皇帝的唯一女儿,也就是固伦公主。」
「等等,」虽然我不喜欢研究历史,但这个前朝咸丰皇帝的唯一女儿还是知道的,於是问道:「这个固伦公主,不是下嫁给了汉军副都统符珍麽?而且,她不是在嫁给符珍一年後,就得病死了吗?她的坟被安排在了京城繁华去处,我曾经还去过一次。」
面对我的质疑,女人还是跟刚才一样,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对於皇家子弟来说,倘若他们做出了有损皇家声誉的事情,无论是被赐死还是贬为庶民。不都会昭告天下说他们是病逝的麽。而这个固伦公主也是一样去那个,她并没有死。而且非但没有死,反而还做出了一件满清皇家最大逆不道的事情。就是跟一个汉人,也就是林子封,一起私奔了。」
「私奔?他们有情?」
「嗯,林子封跟这个固伦公主相爱的时候,固伦公主已有婚旨,但两人之间用情甚深,所以最後,两人还是毅然抛弃了彼此尊贵身份的约束,而选择流落江湖。」
刘忻媛说话的语气,让我突然觉得十分有一丝。女人总是有她们的细腻感性的一面,即使是刘忻媛也不例外。在提起这段前朝爱情秘史的时候,刘忻媛的话语虽然简单,但一字一句间也能感受到这头母豹子对於这种感情的赞叹,甚至是期待。
然而很快,刘忻媛的语气突然一转道:「不过,两人因为感情私奔,这件事情是真的。但他们私奔的目的,却并不只是这麽简单。」
「哦?」原本听了关於林子封的故事,我以为这烟云十一式,不过是林子封跟固伦公主这对夫妻之间闺房之乐的助兴玩意儿。然而按照刘忻媛的说法,这件事情果然也是另有玄机。
「这个林前辈,他的身份不光是造办处总管,还负责替皇家收集各大金银矿脉的线索。在咸丰年间,清朝国力耗损巨大,每年用於政府,军队,的各项支出,已经把这个帝国拖拽得摇摇欲坠。」刘忻媛说道:「因此,四处开掘矿场,就成了填补政府支出的重要方式。」
我点了点头,清朝末年,为了增加财政收入,清廷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开掘矿场,而这个现象也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以至於在很多地方,那些穷兵黩武的军阀把很多山体都挖崩塌了。
「不只是林子封一人,为了发现更多的矿场,咸丰皇帝让很多造办处的人加入了寻找矿脉的行动中。只是,跟其他的人不同,通过家族世代积累下来的经验,这个林子封,竟然在全国上下,找到了一十一处绝密的金银矿脉。而这些金银的数量,就是我所说的,足足能支撑如今的国民政府两年军政开销的存量。」
「我明白了,按照以往的经历,就算是寻常的大户人家小姐私奔了,家里也定然会派遣人去寻找,更何况这种皇家公主。虽然天下之大,但这二人想要躲起来,确实比登天还难。也许,只有这一十一处矿脉的信息,才能成为他们的护身符。」
「一点就通,想不到,你还算挺聪明。」刘忻媛的嘴里,竟然有些不可思议的称赞我道:「现在你明白,为什麽南京方面,会这麽在意这些东西了吧。」
「嗯,那曹金山同样知道这个秘密吗?」我问道。
「这个不太确定。即使在刘家,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不过只有最重要的几个而已。」
面对女人话中有话,似乎是在说她已经当成刘家重要人物的暗示,我并没有急於琢磨起一种意思。而是转移话题说道:「之前听说,你们现在已经拥有了四件烟云十一式了?」
「是,目前金玉翠蟾一直是我在保管。而玉蚌珍珠,彼岸雨露,戏蝶觅香三件,是在三哥跟大姐手中。另外,估计你也知道了,六日後公开拍卖的周敬尧手中的两件,是花开并蒂跟银蛇吐信。而曹金山那里,则是拥有了牛舌取蜜,白龙戏珠,桃源迷津跟极乐娃娃四件。而目前,只有最神秘的三环印月,还没有音信。」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烟云十一式的名字,咋一听上去,虽然都是些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名字,但细细品味之下,却是颇有意淫的妙处。而更有趣的是,对於这些复杂难记的名字,刘忻媛说起来竟然也是如数家珍,一连串说出来,竟然就像是我给别人说自己家人的名字一样稀松平常。想到这里,忍不住颇为挑逗的看了刘忻媛一眼。
显然,刘忻媛也从我的眼神中明白了我的意思,精明的脸上竟然也是微微一红,顿了顿才说道:「好了,说正事吧。关於这烟云十一式的背景你知道了,而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才是最为至关重要的一点。半年前,三哥找上曹金山约赌的那件事,其实是另有一番计较。」
刘忻媛看了我一眼,对我正色说道:「这件事情,就连大姐也是不知道的。先生先想好,如果你愿意跟我们合作,就要对我接下来说的话守口如瓶。否则,这件事情不光是会道之刘家的计划全盘皆输,恐怕先生也会反遭其害。所以,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刘小姐还有什麽顾虑吗?」我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其实心里却在嘀咕。刘家的事情不是林茵梦在操持麽?为什麽这件事情连她都要瞒着。然而很快,当刘忻媛给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立即明白了,为什麽这件事情,就连家里的大奶奶都不知道。
「刘家,打算退出山城的买卖了。」
越是复杂的话,说出来往往却越短。刘忻媛的话不过短短十余字,却如同一记闷雷一样在我心中炸开。
我当然明白刘忻媛刚才那番话中意味着什麽。刘家退出山城,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别说山城本地了,恐怕连整个西南地区都要为止颤上一颤。从前清末年开始,刘家在此地盘踞几代人,生意网络已经渗透到各行各业。倘若这样巨大的经济体一旦出现任何变动,山城面临的将是一次巨大的洗牌。
「自从日本人开始轰炸山城以来,西南地区的经济格局就在不断发生变化。对於刘家的几个主营业务来说,茶叶,烟土的买卖,因为战争的影响,利润其实已经很薄了。」
刘忻媛明白此时我心中的震惊,缓慢解释道:「而这些年,逐渐成为刘家新增的两个支柱收入项目,钢铁跟军火,在山城这种复杂的地理环境下并不是十分合理。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在江陵江畔的那几个钢厂,其实这两年在煤炭运输上的花费是逐年增加。因此,其实三年前开始,三哥跟我就开始有计划的将家里的产业往外迁移。蓉城枪械厂只是第一步,目前,我们已经跟汉阳枪械厂谈好,在那里开设一个引进美国技术的枪械厂,而如果顺利的话,这一项的利润,将会占据目前家族收入的至少六成以上。」
「但是刘家倘若就此放弃山城的着盘生意,估计也会有很大的阻力吧。」
「当然,别的不说,就说刘家在山城经营数代的这一批关系网,倘若刘家贸然离开,开罪了这些人,後果是得不偿失的。」刘忻媛说道:「於是,对於我刘家来说,我们必须要选择一种对他们来说,相对能接受的的退出方式。」听女人说到这个层度,我算是明白刘家的算盘了。眼下对於刘家来说,最好的退出方式只有一个,不是选择体面,而是选择去主动接受失败。我看了刘忻媛一眼,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的见识比我想象中还要深远。在她纤细的个头中,就像是蕴藏着一种十分少有的聪慧跟强大的内心力量一样。
「一旦刘家输给曹金山,那些本来为了利益而围绕在你们身边的党羽,就会立即放弃刘家而转向曹家。而这样,你们就可以顺利的退出山城。恐怕,跟曹金山的赌局,其实也是你们蓄谋已久的一场骗局。」
「不,不是蓄谋已久。」刘忻媛见我已经明白了刘家的心思,即使是女人,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说道:「是合谋已久。」
「这麽说来,这一场对赌,其实是曹金山配合你们演出的一场闹剧了?」
「当然,这样的一出戏,曹金山可以用最小的成本,接管刘家在山城的大多数买卖。对於他来说,用何乐不为呢?」
「那你们呢?恐怕也不会就这样平白送给曹金山这样一份大礼吧。」
「那是自然,我们让出了这样大的一片买卖,曹金山当然得拿些东西来交换。」刘忻媛说道:「这个交换的,就是曹金山要给我们支付三百万钱的补偿,另外就是他的资本在十年之内,不能涉足湖广地区四省的任何买卖。」
「这麽听上去,似乎是刘家更赚一点,不光成功转移了家族产业,还在未来十年里给自己减少了一个潜在威胁。」
「算是各取所需吧,」刘忻媛说道:「刘家要的是产业调整,曹金山要的是垄断山城。先生肯定想不到吧,两个争斗了十几年家族,会突然选择合作起来。这就是我们商人,任何时候,我们只认钱。只要能赚钱,恩怨都可以放一边。」
刘忻媛的话,正是此时我心中所想的。也许正是商人的这种唯利是图的性格,导致我跟商人之间一直会有一层隔阂,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阿虎也是如此。军警一脉出身的我,素来最讲究恩仇分明。如果我的对手手上染着我昔日弟兄的鲜血,我是决计难以接受跟对方合作的。
不过话虽如此说,刘家的选择我却能够理解。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判断,刘氏兄妹的选择无疑是更加理性的做法。其实不光是刘家兄妹,就连我这两年也开始感受到山城在时代浪潮之中的颓势。於是当即,我只是点了点头,给刘忻媛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所以,」刘忻媛说道:「最近三哥突然失踪,家族的生意转移的事情就落在我一人头上了。在此之前,跟曹金山的联络一直是三哥单线完成。眼下这种情形,我不便亲自出马,因此我继续有一个合适的人,帮我去联系曹金山那边,以便巩固我们的这一盘买卖。而几经思考後,拥有警察身份的先生,是我们的第一选择。请先生放心,这件事情结束後,刘家一定让先生,劳有所得。」
我没有接刘忻媛的话,虽然她说的内容,在跟我得知赌局真相的时候,其实就就已经能猜出一二。但毕竟这件事情只是刘忻媛口述,事情是否属实还有待考证。就连刘忻媛所说的话是否真的能代表刘家的态度,这一点目前也无从考量。
不过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虽然眼前的女人在我面前谈吐自然,但我料定她此时定然也是心急如焚。要不,也不至於在跟我接触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内,就如此急匆匆的要跟我摊牌。
「可以容在下再问一个问题吗?」我问道:「听刘小姐所说,这件事情似乎林夫人并不知情。这麽大的事情,为什麽反而需要瞒着她呢?」
刘忻媛显然也意识到我迟早会问她这个问题,不假思索的说道:「因为这件事情,跟大姐的过往有些关系。简单来说,就是大姐跟曹金山有些过节,三哥担心到这件事对她的情绪会有所影响,因此我们对此事缄口不言。」
「那你们就不担心她会因为不知情,而打乱你们的计划吗?」
「哎,确实,我最近也一直担心这个事情。」刘忻媛的眉宇间也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道:「本来三个已经打算讲这件事情告诉大姐的,但因为三哥的失踪,我反而不知道如何选择。没准,这件事情可以落到先生的头上。」
我见刘忻媛陷入了沈默,显然她并不知道,我对林茵梦的兴趣要远远大於对她的兴趣。不过眼下,我也没必要急匆匆的答复刘忻媛,至少,我需要先去接触另以方的曹金山後再答复刘家。於是当下,我对刘忻媛说道:「刘小姐的意思,在下已经完全明白。不知能否容在下思考一夜,明日上午,在下将会造访刘府,亲自给刘小姐一个答复。」
「好,那如此,我就等先生的回复。」刘忻媛站了起来,伸出了一只手递到我面前说道:「很希望能跟先生达成合作。」
我握住了女人柔软的玉手,不过这一次,有了刚才的脚徐,我也没有轻薄地接机捏上两把,只是简单握了下道:「对了,还有两件事,在下心中不明。其一,刘小姐的二哥,举动似乎有些反常。」
刘忻媛当然明白,我说的是那天下午的事情。尤其是此时,刘宪中还将「彼岸雨露」占为己有,这个举动不知道对他们的计划是否会有影响。不过刘忻媛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发愁,当下只说这件事情上,他相信刘宪中不会做出伤害家族的事情。「彼岸雨露」放在他那里,总比放在钟玉佳那里乱浪要好。
「可能是在下多心吧,虽然是刘小姐的家务事,但我还是要刘小姐,这些事情还是要谨慎一些。」我见刘忻媛还是点了点头,又继续道:「还有一事,不知道明日小姐能否将你手中的那件『金翠玉蟾』给在下看看?」
我的本意是因为就算刘,曹两家的这一场赌局是个骗局。但凤巧爷的死因不明,跟烟雨十一式的银器可以说不无关系,所以我想要再看看,能否从中间发现什麽端倪。然而听了这句话,刘忻媛却脸上红了一阵,只是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好啊。」
我突然发现,这头母豹子,竟然也有她迷人的地方。也许对於刘忻媛来说,这样的娇羞总是惊鸿一现,但却别有韵味。一个女人能给男人带来的快感,永远不止是肉体之间的纠缠。那种在别的男人面前从来不会流露的或娇羞,或妩媚的反应,才是让男人得到征服感的原因所在。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有了那样一翻口舌之欢,已经是一件足以让任何女人心如小鹿乱撞的事情了。而此时我大张旗鼓的直接跟她说要看她手中的淫器,女人的反应也是自然的。
就像此时,在西城那个人员络绎不绝的香水店的後台,男人在黑暗而狭窄的空间中,享受到的快感一样。如果说女人的话,男人并不会有什麽新鲜感,久经风月的他,睡过的女人排个队,恐怕可以从嘉陵江大桥的一头排到另外一头。
更何况,此时近在咫尺的女人,只是隔着裤子,抚摸着他肿胀的下体而已。对於男人来说,这样隔靴搔痒的行为,就算是性爱之前的前戏都算不上。然而,男人并没有对女人的任何一步侵犯,这是他跟女人之间的协议,做什麽,做多少,完全是由女人来决定。因为这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眼前的女人,到底面对他的时候会有多羞涩。
黄昏的最後一抹暮色,早已经散去。只有紧闭的门板外透过的一丝丝光线,让男人可以隐约看清此时双目紧闭的女人的脸庞。小店的生意很好,因此即使是到了华灯初上的十分,门外依然传来那些前来挑选各种香水的女人们叽叽喳喳讨论的声音。而其中,女人们讨论的最多的,自然是到底哪一种香水才能取悦到男人。
而眼下,小屋中的女人身上正喷着这种香水,淡淡的芳香,就像女人平日里的恬静的外表一样,总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而对於男人,去打破女人心中的那一份恬静,成为了他最大的欲望。虽然他按照约定一样没有对女人做出任何越轨的规矩,但他高大的身躯却欺在女人的身前,用几乎是贴在女人身上的距离,去放肆的嗅着女人身上的那种芳香。
门外女人们的喧闹,越发承托着房间女人里的寂静。双手并用的女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发出一丝声音,她甚至在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呼吸声只要粗大一点,就会被门外的人发现。因此,就算她知道这样的抚摸很快就会结束,但她的内心依然充满了紧张的情绪。
五分钟,这是女人约定的为男人的服务时间。用五分钟的时间,隔着裤子摩擦男人的下体。女人一次次地质问自己这样的方式到底到底是否是一种只有淫荡女人才会有的行为,然而很快,当那一座发着滴答声的闹钟终於响起的时候,女人的脑中,已经只剩下一阵眩晕。黑暗的空气中,她只能听到男人粗重的呼吸,感受到自己手心湿润的汗珠。
然而约定的时间虽然已经结束,女人也从男人的身旁离开。但眼下,女人却无法选择离开这个让她有些窒息的环境。门外的喧闹声并不是让她留下的理由,而是此时,男人的行为让她无法堂而皇之的打开就在手边的那一扇小门。
被女人挑逗起情欲的男人,从自己的裤子里掏出了自己的下体。这不是男人第一次在女人服务结束之後做这件事情了。但跟上次男人刻意转过身去的情形不同,这一次,男人竟然正对着女人,将自己肿胀的下体就这样对着女人套弄起来。
女人此时窒息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以至於她甚至只能靠着墙壁的支撑才能维持自己的平衡。女人以为男人正盯着自己,於是羞涩地低下了自己的脸庞。然而女人不知道的事,黑暗中的位置,其实让男人只能凭借着身上的气息跟呼吸中的变化,感受着女人的存在。
女人呼吸之所以变化,正是来源於自己阴差阳错的直觉。就像两人之间情欲游戏的开始时,充满的各种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巧合一样。女人以为这样低头是躲避着男人的目光,然而眼神去正好撞上了此时就对着她的男人下体。而更要命的是,此时男人手中紧握的龟头,已经极速的膨胀了。就像是一条憋足力气想要吐水的蛟龙一样,露出了一种有些狰狞的面目。
女人当然明白,男人的这个信号意外着什麽。然而此时她已经来不及反应,狭小的空间让她无所闪避,只能屏住呼吸看见那一股白灼的液体,从男人的下体喷射而出,几乎是用擦着身体而过的角度,打在了身後的墙壁上。
女人没有意识到,其实那条紧紧抱着自己後臀的旗袍裙摆上,已经被飞溅上了几滴男人的阳精。因为此事,她唯一知道自己还在做的事情,就是用着迷离的眼神,看着男人龟头上那上张尚且还在一张一合的小嘴。
从咖啡馆出来,我的脑海中一直在重复着刘忻媛给我讲的事情。如果真的如同她所说,刘家是要退出山城的。那麽对我来说,跟他们纠缠太深,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一旦刘家离开,我就成了被视为刘家党羽的人。就算按照他们说的那样,他们给了我足够的回报。恐怕也难以弥补我的损失。
不过眼下来说,刘家的橄榄枝对我最大的诱惑,还是他们之前表达出来的对於王局的那种不赖烦的情绪。而这一点,甚至成为了比林茵梦还要重要的跟刘家合作的动力。
从警校毕业到现在,虽然我可以说是一路平步青云。但其实我内心深谙,眼下我能做到这个地步,除了自身的实力之外,更多是一种机缘。然而,这样的机缘,对於一个在政府中没有任何背景的我来说,能让我做道江北警察局副局长的位置,已经是到了极限。而我如果真的想再往上走,想要突破像王局长这样在警界拥有众多根基的人的禁锢,我只能找一个靠山。
而眼下,我的面前就是有这样一座靠山。而且,还是一座简直可以算得上金山的靠山。如果能帮助刘家度过这眼前的困境,别的不说,光就凭借刘家的财力人脉,让我第二天就取代王局长都是可能的。
然而眼下,我确不断提醒着自己保持冷静,因为当可见的利益越清晰的时候,你自己的处境就会越危险。这是我多年摸爬滚打养成的性格,也是在警界看惯了那麽多人事沈浮後得到的经验。刘家的事情并不是那麽简单,稍微处理不好,就会适得其反。
因此,刚才我并没有答应刘忻媛,也没有拒绝她。我没有说自己会参与她们的计划,却承诺说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给她们提供最大的帮助。当然,任由谁听了我这句看上去有些模棱两可的话,也知道我的意思。警察,本就是一群最大的执法者,法律到底允许我为他们做多少其实,其实还是取决於我自己。
我的态度其实表达得很明白,他们要想得到我的帮助,就应该给我更多的可以拿到手的利益。我的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其实并非单纯为了让自己在谈判中占据更多的优势,也是为了我自己的打算争取更多的时间。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於我来说,财富可以是多样的。可以是名,可以是利。可以是刘家的巨额财产,也可以是让我一见就会兴奋的林茵梦的身体。我能从底层快速爬到现在的位置,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面对诸多利益的时候,总是看得比一般人要长远。
迷恋财富,是每个男人都会有的特点,但如果对待财富,就成了让大多数人只能沦为平庸的分水岭。现在,我必须要马上要去见一个人,而这个人的态度,也同样会是我的分水岭。
这个人,就是现在正在城北快活坊声色犬马的曹金山。在离开咖啡馆之前,我曾经问过她,她们就不担心我接机会跟曹金山有所勾结,反过来摆上他们一道。不过女人的回应似乎很自信,好像她不光了解自己,还很了解我一样。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当然,我也不是一个很笨的男人。既然要在这两大家族之间混饭吃,自然是知道要想从这山城两大家族嘴里吃下这块肉是一件何其难的事情。一旦稍有差池,下场就是身败名裂。因此,在决定之前,我必须要先去曹金山那里了解下他的动静。因为就算没有今天这档子事,关於那辆运钞车的事情,我也要跟他了解一下。
这个名动山城的商界头子,到底算盘里又是做的什麽买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