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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关外震群邪

第十一章、关外震群邪

  窗纸内映,人影幢幢,只听双面佛沙嵩道:“南天三位护法离去匆勿,并未言说获得钱百涵怀中的神木尊者遗嘱及三支六棱乾坤雷火钉。”

  突闻一声刺耳冷笑道:“此等重大之事,南天三位护法怎能让我等预闻。”

  沙嵩长叹一声道:“须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有劳诸位贤弟费神提防强敌来袭。”强敌未必独指钱百涵,今日无极帮处境已成众矢之的,双面佛沙嵩之言并非气馁,而是事实,匪党不禁默然。

  沙嵩又道:“夜深更重,诸位贤弟请回吧。”匪徒鱼贯告辞。只见双面佛沙嵩虎眉深锁,缓缓向内宅走去,孙雁暗暗蹑随。

  沙妻年在五旬开外,迎著双面佛沙嵩道:“庄主,如此夜深尚未就寝,想必有什麽为难之事?”

  沙嵩微微一笑道:“武林之事,云诡波谲,身在江湖,何惧危难。”

  沙妻道:“话虽如此,庄主近来神思不属,长吁短叹,此乃妾身所罕见,想是心头烦闷,郁结难解。”

  双面佛叹息一声道:“夫人委实细心如发,老朽上月得讯有强敌前来寻仇。”

  沙妻愕然诧道:“庄主仇家是谁?”

  沙嵩面色凝肃,黯然一笑道:“兰州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後裔。”

  沙妻不禁一呆,道,“当年之事,庄主乃为人胁迫,身不由己,何况并非庄主一人,常言道得好,冤有头,债有主,严天梁不向主谋者索偿血海大仇,竟向庄主为敌,岂非舍本逐末。”

  沙嵩道:“夫人有所不知,直至如今老朽尚不知主谋者究竟是何人,何况严天梁後裔。”

  沙妻目露困惑之色,诧道:“这话令妾身难解,但不知传讯者是何人?”

  沙嵩强笑一声道:“但愿老朽能知,倘老朽猜测不错,那钱百涵定系严天梁後裔……”语声突然一顿,又道:“你我早点安歇吧。”

  风吼雪狂,沙嵩庄内如临大敌,枕戈待旦。蓦地庄内腾起三声惨嗥。这嗥声凄厉,惨不忍闻。一霎那间,火烛齐明,只见外院中巨松旁倒著三具尸体,死者俱是断除右臂,血流殷红,映在如银白雪上,怵心眩目。

  双面佛沙嵩闻讯赶至,察视死者伤处,发现均是同一人以肉掌作刃斩下,凌厉的掌力震断心脉毙命,不禁暗暗凛骇。他曾闻听南天三魔之言钱百涵以肉掌为刃,武功极高,已辏化境,显系钱百涵所为,不禁忧心如焚,脸色如罩阴霾。忽闻风送入耳森冷笑声道:“在下此来系替好朋友带信与沙庄主。”

  双面佛沙嵩不由睑色大变,高声道:“钱朋友何不现身出见?”

  只听来人朗笑道:“汝等有眼如盲,自瞧不见在下立身之处。”语声中,一条身影疾如鹰隼由巨松之上飞泻落下,现出一蒙面灰衣少年。场中气氛立时为之冻凝,心头均泛起无名的死亡恐怖。

  沙嵩抱拳一拱道:“钱朋友夤夜来访敝庄,掌毙敝庄三名手下必有缘故。”

  蒙面人朗笑道:“沙庄主错了,在下并非钱百涵。”

  沙嵩不禁一怔,道:“那么尊驾是何来历?”

  蒙面人答道:“在下方才说过与朋友带信与庄主。”

  “是哪位请尊驾传讯?”

  “兰州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後人。”

  沙嵩不禁脸色大变,道:“沙某与严大侠之死无干,他的後人寻仇沙某未免不智。”

  蒙面少年哈哈大笑道:“沙庄主何必作此违心之论,事无佐证,严少侠岂能盲目寻仇。”

  双面佛面色异常难看,嘿嘿冷笑道:“朋友既为严少侠带信,就该以礼求见,为何心辣黑手杀死沙某手下。”

  蒙面少年冷笑道:“杀之以立威。”

  沙嵩胸中怒火沸腾,张嘴狂笑道:“朋友,沙某庄上并非无人,朋友恐来得去不得。”

  蒙面少年冷笑道:“这倒未必,严少侠托在下带话说半月之内必造访贵庄,倘在下无所凭恃,也不敢单人只身深夜闯贵庄。”

  沙嵩心头骇然,道:“朋友倚恃何物?”

  蒙面少年沉声道:“就凭在下一身武功。”

  此际一名黑袍老道忽由蒙面少年身後袭至,身形微提,右掌发出一蓬黑砂,凌空疾如电掣罩袭而下。蒙面少侠生似背後长了眼睛一般,旋身如电,左手五指一式“飞花摘叶”疾如闪电扣住道人右腕。只听克察一声,道人惨嗥出口,腕骨被蒙面少年生生拧折。那少年出手凌疠迅快,右掌已自按在黑衣老道前胸上,嗥声未出,已自仰面陈尸在地。双面佛沙嵩心神猛凛,面色大变。

  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少年人恁般心黑手辣,老身如不教训你,岂不更容你恃武凌人,胆大妄为。”

  火光外暗中缓缓走出一白发如银,手持鸠杖,面目森冷奇丑老妪,身後紧随著五个捧剑垂髻面目清秀童子,年岁约在十二三龄,分著绿红蓝白紫锦衣。双面佛瞥见老妪现身,不禁面现喜容,忧心倏失。老妪慑人神光注视在蒙面少年脸上,冷笑道:“取下你的睑巾来。”

  蒙面少年朗笑道:“就凭你也敢叫喝在下取去蒙面乌巾。”

  沙嵩道:“尊驾知否这位武林高人是何来历?”

  蒙面少年道:“他是谁?”

  沙嵩道:“与神木尊者齐名的天外三仙紫竹林清风庵主,尊驾无异以卵敌石,还不束手就缚,白白送命似为不智。”

  蒙面少年冷冷说道:“原来是天外三凶。”

  天外三凶无异触怒了清风庵主大忌,目中迸泛森厉杀机,大喝道:“拿下。”

  身後五童倏地跃出,出剑奇快,五道寒芒挥展开来,织出一片光网,夹着腾身破空锐啸,剑势凌厉玄奥绝伦。蓦地——只听铮铮金铁交击声,蒙面少年竟突破光网,穿空腾起,身化流星冲入沉沉夜色中杳失。五童剑势收住退在一旁。清风庵主目露惊异之色,道:“此人是何来历,竟能突破老身诛仙剑法。”

  沙嵩道:“在下不知,庵主及时赶来解救在下危难,不胜感激。”说著躬身肃客入内。大厅中又光辉如昼,沙嵩命人献上香茗後,详道此蒙面少年来此事前後经过。

  清风庵主目露诧客道:“如此说来,这蒙面少年来历似谜,其中疑端纷歧复杂,除了沙庄主知其端倪外,恕老身无法详解,不过老身敢断言此一蒙面少年关系贵帮生死绝续。”

  沙嵩愕然道:“沙某愚昧,可否请庵主指点。”

  清风庵主微微一笑道:“迩来武林风波迭起,无一不是震荡江湖,惊心动魄,神木令再出创其始端,其後铁掌追魂屠三山于赣江樟树旅途中失去骊龙谷藏珍图,又是七位武林名宿於古庙中无故被制……”

  说此继又轻喟一声道:“此三事足使武林人物忙於跋涉,寻求解答,不料又横生枝节,钱百涵竟自称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而今晚这蒙面少年又称是奉了严天梁後人之命来此传讯,半月内必来寻仇,凡此种种迹象,无一不与贵帮攸关至钜……”

  沙嵩忙道:“帮主传谕此乃恶意中伤,借刀杀人,命本帮弟子不可为谣言所惑。”

  清风庵主面色一整,道:“此中情由,老身虽是局外人,但敢断言绝非捕风捉影,贵帮主与老身曾有数面之缘,晤谈甚欢,然贵帮主稳秘本来面目,谈及武林公案,语多闪烁,其中必有难言之隐,莫非贵帮主当年亦曾参与杀害严天梁之举麽?”

  沙嵩不禁面色大变,道:“不敢欺瞒庵主,沙某当年实参与其事,但为人胁迫无可奈何,迄至如今尚不知主谋者是谁,至於敝帮主,沙某敢断言未曾参与,因沙某投效本帮在後,莫须有之罪岂可加於敝帮主?”

  清风庵主淡淡一笑道:“老身不过闲谈,望庄主不必耿耿於怀,日前突奉贵帮主急柬相邀,柬中意诚言挚,为此老身再出江湖路经宝庄。”

  天外三凶乃江湖凶邪巨擘,一身武学已臻化境,但心胸狭隘,垂老犹难改好名贪胜结习,尤其清风庵主阴险毒辣,对他不敬之人,必死无疑,双面佛沙嵩怎能不知,不禁毛骨悚然,忙陪笑道:“敝庄初遭剧变,沙某方寸已乱,语无伦次,言不及义,望庵主宽谅海涵。”

  清风庵主冷漠如冰的脸色上始泛露一丝笑容,道:“老身不敢。”

  沙嵩正欲启齿,忽闻厅外传来一声破空刺耳箭啸,不禁双眉浓皱,诧道:“这麽深夜,不知又有武林什麽朋友来访。”

  只见厅外奔入一个黑衣彪形大汉,躬身抱拳高声道:“禀庄主,冷面秀士庞雨生老师来访。”

  沙嵩闻言不禁一愕,道:“庞老师是一人来访,还是率领多人前来?”

  黑衣大汉尚未答言,突闻厅外传来一声朗笑道:“在下单人只身前来晋谒,不知庄主可否欢迎我这不速之客。”

  沙嵩脸色猛然一变,自己庄上戒备森严,冷面秀土竟如入无人之境,不禁暗暗一惊,抢步奔出厅外,只见冷面秀士身着单薄白衫,负手巍立,衣袂飘飘站在阶石之上,目中神光逼射。庞雨生道:“在下来此,庄主必大出意料之外。”

  沙嵩道:“不错,庞老师深夜驾临敝庄,必非无故,但不知有何赐教?”

  冷面秀士见沙嵩似有意不延请自己入厅,心中深为不悦,面色一冷,道:“在下远来不易,饥渴交加,庄主似吝惜一盅香茗,有失待客之道。”

  沙嵩闻言一怔,不禁呵呵笑道:“非是沙某怠慢嘉宾不知肃客,就恐庞老师有点不方便。”

  庞雨生朗笑道:“在下方便之极,难道这间大厅内有虎豹不成。”

  沙嵩淡淡一笑道:“厅内现有一位武林朋友在,只恐庞老师见他不得,此乃沙某好意,望请见谅。”

  冷面秀士鼻中冷哼一声,身形疾晃,疾如电射掠入大厅内,目光抬去,不禁一呆,冷冷笑道:“原来是清风庵主,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料在此又与庵主晤面。”

  清风庵主面色如罩严霜,端坐原处不动,冷笑道:“庞施主来此何故?”

  冷面秀士道:“在下一向行事,谋定後动,今夜只人独身,胆敢闯入无极帮五台分堂必有所为。”

  沙嵩已自随在冷面秀士之後掠入,闻言面色一变道:“庞老师何不明言来意。”

  冷面秀士面色一寒,道:“来此索放两人。”

  沙嵩道:“两人是谁?”

  冷面秀士道:“罗刹门下二女。”

  沙嵩面色一整,道:“罗刹二女确实落在敝庄,但沙某系应好友之要求所为,这位好友乃二女至亲长辈,现二女甚受礼遇,此与庞老师何干?”

  冷面秀士道:“沙庄主可否见告这位好友是何来历?”

  沙嵩摇首笑道:“恕难奉告。”

  冷面秀士突放声大笑道:“沙庄主如不释放二女,数日之内贵庄必难逃血腥浩劫,鸡犬不留。”

  大厅灯烛忽一暗後明,冷面秀士身形已失。沙嵩双眉紧蹙,油然泛起大祸临头感觉。清风庵主默默无言,垂肩作沉思状,有顷抬面目注沙嵩道:“老身只觉庞雨生可疑。”

  沙嵩道:“有何可疑之处?”

  清风庵主道:“庞雨生与前迥异,判若两人,往昔甚难见他说上这么多话。”

  沙嵩道:“时与境迁,他习性虽面冷言寡,但至今日情势迫人,不说话也是不行了。”

  清风庵主点点头,道:“庞雨生所说罗刹二女,想必身怀重大隐秘,不然以庞雨生只知利害,罔顾道义决不敢登门索放,惹火焚身,莫非屠三山失去了藏图在二女身上么?”

  一言点醒,沙嵩忙道:“庵主委实才智无双,怎麽沙某虑不及此。”双掌重击三声。

  只见厅外奔入两个精悍短装抱刀汉子,躬身道:“庄主有何呀咐?”

  沙嵩道:“冷面秀士去了麽?”

  两人同声应道:“冷面秀士从前门而出,从容离去,属下未闻庄主之命,是以不敢拦阻。”

  沙嵩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去至後院秘室,将罗刹二女带来见我,不可失礼。”

  二人躬身应命,身形疾转宛如离弦之弩般窜出大厅而去。夜空如墨,狂风挟著雪粒,扑面如割。暗中闪出一条黑影,如附骨之蛆般紧随两人身後。两抱刀汉子浑如无觉,迳向後院快步行去,沿途暗处询问口令暗语,戒备森严。但夜黑如墨中有谁能察觉两匪徒身後一条灰暗迅快身影。

  一双匪徒走在一座月洞门前,低声道:“朱老四。”

  院中传来森冷回声道:“是谁呼唤我朱老四?”

  一人答道:“周青,潘大虎,奉了庄主之命,相请二位姑娘去前厅叙话。”

  暗中掠出一条矫捷矮小人影,目中射出两道冷电精芒,望了两人一眼後,眉头微皱道:“此刻已夜深更沉,两位姑娘俱已就寝,她们脾气原就甚难伺候,如今好梦正浓,惊醒她们恐有得两位罪受咧,明儿个不成麽?”

  潘大虎道:“我等身为走卒,奉命差遣,概不由己,庄主频遭拂逆,他也是无可奈何,清风庵主与庄主现在大厅立候这两位姑娘咧。”

  朱老四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两位往里请吧,但要顺著点,不要触怒她们。”

  周青笑道:“这个我俩知道。”

  院中雪拥寒梅,弥漫清香,沁人肺腑。一双匪徒簇近二女居室门外,频频轻敲,低声呼唤。良久,只听一个清脆语声道:“谁?这麽晚了还扰人清梦则甚?”

  潘大虎道:“姑娘见谅,庄主现有急事在大厅立候,小的奉命相请。”

  但闻陶珊珊语声道:“候著。”二女房中一亮,燃著一盏油灯,想是整理衣裙,梳结云鬓发髻,一双匪徒只得耐心等候。

  半晌,木门呀的开启,陶珊珊唤道:“进来,姑娘们还要问话。”

  一双匪徒迈步进入,身形未定,只觉一缕浓香扑入鼻中,不由天晕地转倒下。二女不禁一怔,忽见眼前一花,一条身影在二匪之後冒起,低声道:“二位姑娘还识得在下麽?”

  陶珊珊只觉语言稔熟,猛然省悟,绽开如花笑靥,道:“你是星弟麽?”

  来人正是严晓星,忙掩好房门,道:“正是小弟。”陶小燕凝眸望著严晓星,恍若梦中相逢,难信此乃真实。

  严晓星道:“时刻紧迫,要逃从速。”忙嘱二女如何行事。二女被软禁多日,玉容清减,此刻精神大振,不禁相视一笑,多日忧苦闷烦为之一扫而尽。

  陶小燕柔声道:“星弟,我俩穴道被制,武功暂失,何能逃出虎口。”

  严晓星闻言不由呆得一呆,双掌倏地按在二女後胸。二女同感一股如焚纯阳真气循著命门穴攻入。约莫盏茶时分,二人阻滞穴道通畅如常。严晓星忽向两匪鼻孔一抹,身形疾向床後隐去。一双匪徒如同睡梦初醒,翻身起立,相顾愕然,道:“二位姑娘为何如此?”

  陶小燕冷笑道:“别认为姑娘武功已失是好欺侮的麽?庄主怎会在此深夜命汝等相请,分明不怀好意,不然休怨我姑娘手黑辣心。”

  周青苦笑道:“小的怎敢欺骗二位姑娘,若有一句不实,必遭横死。”

  陶珊珊道:“好,既然如此,你们带路吧。”周青潘大虎闻言趋出门去,领著二女而去。

  清风庵主与双面佛沙嵩倾谈了一阵,忽皱眉一笑道:“他们怎还未到来?”沙嵩猛一击掌。

  只见厅外飕的掠入一个瘦小汉子,道:“庄主有何吩咐?”

  沙嵩沉声道:“你去瞧瞧周青潘大虎两人怎还未将二位姑娘请来。”

  汉子转身奔出厅外,清风庵主道:“二女,庄主尚未查明来历么?”

  沙嵩摇首苦笑道:“沙某受好友陶胜三之托,他言说他那两位嫡亲侄女无故失踪,谅尚仍在人世,托沙某查寻其侄女行踪……”

  清风庵主忽轻喟道:“是那迷魂谷主陶泰麟一双掌珠麽?想迷魂谷主夫妇先後失去踪迹,此乃武林一宗不解之谜,怎料二女亦重步其後尘……”语声突然一顿,目中神光电射,接道:“庄主所说二女是否就是她们。”

  沙嵩摇首苦笑道:“敝庄一名手下路经良乡,於客栈中偶闻邻室二女对话,语里言间竟与迷魂谷大有渊源,是以施展妙计,将二女擒来舍下,不想二女坚不承认与迷魂谷主有何渊源……”

  清风庵主冷笑道:“三木之下,何愁不吐真言。”

  沙嵩道:“二女对沙某言说,倘或不信其言不实,尽可传讯陶胜三老师赶来,即可证实其言非虚。”

  “所以沙庄主立即传讯陶胜三老师了。”

  “正是。”沙嵩道:“陶老师不久即可赶至舍下。”

  正说之间,忽见那瘦小汉子形色勿惶奔入大厅,道:“禀庄主,二女失踪了。”

  沙嵩如闻雷击,猛地立起,面色铁青,大喝道:“二人已制住穴道,武功全失,怎会无故失踪。”

  那汉子嗫嚅道:“属下闻听朱老四之言,周青潘大虎已领著二女在片刻之前已来此大厅,属下感觉必有蹊跷,为何途中未曾相遇。”

  沙嵩闻言面色大变,道:“庵主我们走。”

  屋外天黑如墨,寒风怒吼,大雪仍是漫空飞舞,庄中一片混乱,内外暗桩均言未曾见二女逃出形迹。这是一不可解之谜。沙嵩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急掠至孙雁住处,房门虚掩著并未落栓,他轻轻推开,但见孙雁拥被熟睡,鼻息甚浓,不禁一怔,目光四巡,只觉并无丝毫可疑处,又悄悄退了出去,暗道:“这两个丫头难道插了翅膀飞了出去。”天色微现曙光,二女失踪尚难寻出蛛丝马迹。

  清风庵主道:“据庄主所言,贵庄防守严密,不论来人武功旷绝,来去自如,也无法将失去武功二女携之离去而一无所觉,分明是内贼所为。”

  沙嵩赧然答道:“其中必有蹊跷,庵主说的极是,此必内贼所为……”

  蓦地,只见一黄袍老人奔来,禀道:“夫人现在内堂有事与庄主商量。”

  沙嵩颔首答道:“你速准备一桌素席款待庵主及五位少侠。”继向清风庵主笑道:“沙某去去就来,庵主见谅。”身如离弦之弩般穿出厅外,迅即掠往内宅。只见其妻两眼红肿,瞥见自己,珠泪似断线般淌下,哭不成声。

  沙嵩大惊道:“夫人为何如此?”

  沙妻哽咽道:“福儿被贼人抢去,倘福儿有个三长两短,贱妾也不想活了。”

  双面佛沙嵩闻言似为雷霆重击,目瞪口呆,面色大变,道:“福儿如何为贼人抢去的?”他垂暮之年,仅得一子,年方七岁,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爱如拱璧,百般呵护,仆媪伴随,不能或离,怎料遭此剧变,乍闻此言,生像天坍下来般,眼前只觉一片墨黑。

  沙妻手递一张纸卷,道:“庄主请瞧。”

  沙嵩接过,只见笺上书写数行字道:“倘若欲保令郎活命,请於今晚三更时分只身前往东南十里镜面峡下相晤,只询明数点疑问後,立即释放令郎,不过庄主如暗带人手前来,令郎万无幸理。”

  沙妻道:“庄主如何决定?”

  双面佛沙嵩黯然叹息一声道:“老夫只能应约前往,但须守密,夫人不可张扬外泄。”接著将纸笺毁了,迈步外出……

  是夜,二更初点,雪停风弱,寒意更是逼人,庄外雪地中屹立著清风庵主,身後紧随著五童。只听清风庵主道:“这就奇怪了,他们均不知沙庄主夫妻何往,但为师却知道……”

  忽闻风送阴恻恻冷笑道:“庵主知道什麽?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清风庵主不禁一怔,循声望过去,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手持摺扇,立在一块积雪崖石上,衣袂飘飘,面色冷漠如冰,淡淡一笑道:“老身只道是谁,原来是手底败将,十年前你胜不了老身,如今亦未必稳操胜算。”

  冷面秀士沉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外三凶岂能算得是武林顶尖人物,须知庞雨生并非昔年吴下阿蒙。”

  清风庵主狂笑道:“十年并非太短时日,老身谅想庞老师已练成一身旷绝奇学,可否容老身一开眼界……”说著忽转身目注五童,道:“你们联手与庞老师印证,但须点到为止。”

  冷面秀士闻言不由气往上冲,折扇一摇,哗的展了开来,斜身点平欲抢先出手。忽闻石後传来一声断喝道:“且慢。”喝音未了,一条灰色人影疾闪掠出。

  清风庵主冷笑道:“原来庞老师还有助拳之人,难怪胆敢放言无忌。”

  冷面秀士沉声道:“庵主,此位就是神木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少侠,看来今日就是你清风庵主毕命之期。”

  清风庵主闻言心神暗震,尚未答话之际,身後五童已自挟著一蓬剑雨寒芒,卷袭冷面秀士及钱百涵。五童剑势凌厉奇奥,手中之剑交织成为一片光网,罡风嘶嘶破空锐啸。钱百涵冷笑一声,右臂疾振,划出一道弧形寒虹。只听金铁交击铮铮响声过处,五童剑势被震得微微荡开,冷面秀士发出一声长笑,身形在剑隙中冲霄腾空拔起,半空中一个筋斗,身法美妙,宛如风中落叶般落在十数丈外,道:“庵主,你对五位传人武功太估量过高了。”

  话声未落,钱百涵剑招奇快,已自九招迅攻,疾若雷霆电闪,抢得先机。只见一招“分水破浪”快攻,银虹疾闪,一童身形倒撞飞出,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右臂鲜血似箭射溅飞如雨洒出。清风庵主不禁面色一变,厉声道:“钱施主好辣毒的剑法。”但见剑芒疾闪,又是两童负伤而退。

  庞雨生冷冷笑道:“不料天外三凶自诩武功与当年神木尊者相平,看来也不过尔尔。”这时,其馀二童均为钱百涵武功慑住,齐都跃了开去,不敢妄自进招。

  清风庵主满头银发,根根如猬跃起,目中怒焰逼射,厉声道:“庞雨生,你莫怨老身心狠手辣了。”身形猛地暴长,缓缓伸出利如鹰爪手指,掌起处带出嘶嘶罡风。

  冷面秀士大喝道:“且慢。”

  清风庵主厉声道:“你莫非怕死了吗?”

  庞雨生笑道:“庵主仍是执迷不悟,有道是惧者不来,来者不惧,庵主未必稳操胜券,不过在下意欲向庵主请问一事。”

  清风庵主冷笑道:“老身不耐烦听你说话。”

  庞雨生淡淡一笑道:“庵主恐将後悔莫及。”

  “你无须危言耸听。”

  庞雨生道:“庵主岂不知鸟尽弓藏,免死狗烹之理,与无极帮主联手合作无异与虎谋皮,五台明月禅师等七人就是庵主前车之鉴。”

  清风庵主不禁一怔,道:“老身谅想无极帮主哪有这大胆量。”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庵主自问比明月禅师等七人为何?你自入樊笼,再要抽身恐已莫及……”清风庵主嘿然无语。

  庞雨生忙道:“庵主如认在下之言不实,不妨追踪沙嵩而去。”

  清风庵主似信非信,诧道:“老身追去恐凶多吉少是麽?”

  “正是。”庞雨生答道:“无极帮必派出高手拦阻庵主。”

  “这是何故?”

  “庵主明知故问,明月禅师等七人均是誉满武林名宿,荒山被制的风声传开,震荡江湖,已是无人不知,为何一无动静,噤若寒蝉。”

  “敢求详解。”清风庵主语气略感和蔼,显然为庞雨生这番话词所动。

  庞雨生长叹一声道:“无极帮此举实藏有杀鸡吓猴之意,他乃盖世枭雄,谲智多谋,为图霸武林,谋取骊龙谷藏珍,必虑之甚深,逐步施为,岂容庵主知晓……”说此语音一顿,转头微笑道:“语多必失,在下一生中尚未有今日与庵主如此倾谈,纵然在下舌粲莲花,亦难使庵主尽信,不如用事实证明,庵主不妨追踪沙嵩,此去谅有惊无险,在下两人仍在此处相候。”

  清风庵主深深注视了钱百涵一眼,颔首道:“好,但愿老身能相信庞老师并非虚言就是。”於是快步如飞率著五童离去。

  钱百涵道:“庞老师为何不愿与清风庵主开门见山?”

  冷面秀士道:“清风庵主刚愎自负,目空一切,比在下尤甚,非可以词锋说动,不如用事实证明,他必然回来相求你我,那时在下定要他俯首贴耳,甘心就范。”说著望了钱百涵一眼,又道:“凡事欲速则不达,必须谋定後动,使无极帮立计穷力拙,动则得咎,方可致胜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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