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座上白骨血目的尸陀林主举起人头骨棒,重重一击,组成莲华日轮宝座的骨殖剥落一层,坠入血浪。
一具人形白骨随即从血浪中钻出,将袭来的两道劲气扑灭,接着举起白骨森然的手臂,朝释特昧普抓去。
血海中无数骨骸飞扑过来,人形白骨两条手臂节节伸长,瞬间抓住释特昧普金光闪耀的袈裟,奋力撕扯。
释特昧普双手握拳,猛然往胸口虚捶一记,仰天暴喝道:“玛嘎!”
两条白骨手臂轰然破碎,那件金色的袈裟也被撕成两半。释特昧普满是金粉的面孔透出诡异的红色,然後张口吐出一颗血红色的莲子。
“玛嘎!”
那颗血色的莲子伸出一根细茎,顶端绽出一朵血红的莲苞。
忽然间鬼啸声大作,莲华宝座上的尸陀林主拔身而起,无数磷火从它骨身上飞出,汇成一团巨大的火焰,将那朵还未绽放的血莲一焚而空,接着扑向释特昧普。
释特昧普双掌齐出,抵住鬼火,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释特昧普满头金色的螺髻炸开,金发乱舞。
磷火消散,那具人形白骨重新掀起一片血浪,往释特昧普脚下蔓延而去。
与窥基的尸陀林主化身正面一击,血莲被焚,释特昧普气息迅速衰竭,他强撑着又是一声厉喝,“玛嘎!”
此时数名红袍赤膊的僧人赶来,听到释特昧普的蕃密咒语,那些僧人双目顿时变得血红,狂叫着冲进血海,扑向那具人形白骨。
一时间刀光棍影交迭落下,将那具人形白骨打得骨渣纷飞。
释特昧普转身就走,顶着一头纷乱的金发,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程宗扬一瞥之下,隐约看到他身上的金粉剥落,露出苍白而病态的肌肤。
杨玉环丰润的红唇张成一个“O”型,半晌才道:“他不是蕃密大师,金身法王吗?就这么走了?”
程宗扬道:“不然呢?”
这位特大师一番出手,别的看不出来,只听到几声“玛嘎”,叫得一声比一声响,然後乾净利落地调头就走,倒是深浅莫测。
只是那几名被咒语鼓动的蕃密弟子被当作弃子,在血浪中厮杀片刻,随即也被吞噬殆尽,纷纷化为骨骸。
那具人形白骨重新昂起身,刚刚融入血海中的骨骼从四面飞来,迅速修补它损坏的骨身。
程宗扬暗暗吸了口凉气,窥基化身的鬼物虽然端坐不动,但有周围的血海为屏障,众人无法贴身近战,填进去的人命非但没有伤及窥基魔身分毫,反而化了血海的一部分,使白骨血海的威势愈发壮大。
连边都挨不到,这还怎么打?
“别怕!”中行说双手拢在袖中,阴恻恻道:“这鬼东西撑不了多久!”
吴三桂盯着尸陀林主,“从哪里看出的破绽?”
“我猜的。”
众人当即无语。
“你们别不信啊。”中行说信誓旦旦地说道:“鬼物乃阴气所生,不容于天地,要不这世上死人比活人多好几百倍,还不遍地都是鬼?”
中行说分析完,随即下了断语,“别看它现在牛逼哄哄,迟早要完!”
敖润道:“老中,你给个准话,迟早是啥时候?”
中行说掐指一算,“再有一个时辰便是子时,子时乃一日之始,阳气生发,阴气潜敛,这骨头架子绝对撑不了多久。”
吴三桂道:“这么说,後面一个时辰,阴气只会越来越重?”
杨玉环道:“别说一个时辰,再有一刻钟,我们麻烦就大了!”
血浪肆虐,净念神情愈发悲悯,眼看最後一名沙弥也被血浪吞噬,他脚下的树枝蓦然往下一沉,弯成弓形,接着弹起。
净念大红的袈裟张开,红云般往莲华宝座掠去。
“圣光禅掌!”
“圣堂青穹!”
梵唱声中,净念掌心透出一层青光,宛如青色的穹顶朝那片血海笼罩下去。
扩张的血浪被青光罩住,奔涌着掀起一道道浪峰,在光穹上拍打着。
血浪下,数不清的骷髅头汇聚过来,拼命撕咬着圣光。
“放箭!放箭!”窦文场尖声道:“射死这妖物!”
神策军十余名弩手此时上好弩矢,他们排成一列,举起擘张弩,“绷”的一声震响,劲矢穿透光穹,射向莲华宝座上的骨身。
擘张弩力道极强,超过三百步的射程用在此处,几乎是脱弦即至。
尸陀林主血红的独目一转,那具正在撕扯光穹的人形白骨横扑过来,无数骨骼组成的形体宛如一面骨盾,挡住弩矢。
“篷!篷!”
白骨一团一团炸开,十余支弩矢洞穿层层白骨,飞至莲华宝座时已是强弩之末,尸陀林主右手的人头骨棒一挥,便纷纷跌落。
“装箭!装箭!”
窦文场一迭声地吩咐道,一边亲手抄起一张柘木稍弓,瞄向窥基的骨身。
那具尸陀林主扭过头来,眉心的血目与窦文场对视一眼,接着淌下一行殷红的鲜血。
窦文场心头一寒,控弦的手指顿时僵硬。
“呯!”
那道青色光穹破开一道缝隙,已经涨至半人高的血浪席卷而出,宛如惊涛拍岸,一下掀过数丈的距离,扑到最前面的弩手身上。
几名神策军士卒来不及挣扎,便葬身血海。後面的内侍顿时炸了窝,不等血浪袭来,便轰然一声,四散而逃。
其余军士顾不得对敌,惊惶退走,窦文场厉声喝止,但他新上任未久,那些军士跟他不熟,妖魔当面,到底是性命要紧,闻声反而跑得更快。
无奈之下,窦文场只好也丢下弓箭,仓皇而逃。
吞噬了死者的血浪愈发汹涌,像野火一样四处蔓延,声势越来越猛烈。
“不长眼的东西!”
却是窦文场那一箭射出,失了方位,贴着窥基的颅骨飞过,险些射到对面的中行说。
中行说跳脚大骂,突然一挥铁尺,叫道:“打!”
南霁云、吴三桂、敖润同时出手,连受伤的净空也掀起一块铺路的青石,奋力往窥基砸去。
失去阻碍的血浪翻滚而来,杨玉环已经抢过斩马刀,此时一招席卷千军,斩马刀贴地横扫,无数骨骼在她的刀锋下粉碎,血浪倒卷。
净念的圣堂青穹已然势尽,他顺势撤招,然後双掌同时拍出,喝道:“圣光禅掌!”
尸陀林主血目圆瞪,惨白的头颅上鲜血横流,它身後的白蚌壳一转,挡住中行说等人的攻势,接着腾身而起,左手的人骨血碗高高举起,迎向净念的圣光禅掌。
“黄金告解!”
净念双掌透出一只金黄的“卐”字符,旋转着往窥基印去。
窥基昂起头,掌中的人骨碗蓦然张大,如同一只巨盆,金色的“卐”字符落入碗中,里面的鲜血沸腾着迅速减少。
净念红袍鼓荡,光头青筋迸起,高呼道:“忏悔吧!窥基大师!”
程宗扬抓住时机,冲天而起,左手挺刀,斩向尸陀林主骨节分明的脊骨。
前後夹击之下,窥基背後空门大露,却不闪不避,右手的人头骨棒标枪般往净念胸口刺去。
程宗扬长刀斩下,脊骨上突然生出一丛尺许长的骨刺。刀锋劈入,那些骨刺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惨白的骨茬被劈得四下纷飞,同时将程宗扬的刀势尽数化去。
“篷!”
净念双掌拍在已经见底的人骨碗中,骨碗表面迸出蛛网般的裂痕,却没有碎裂。
尸陀林主血目一闪,人头骨棒重重击在净念胸口,净念鼓荡的大红袈裟像被刺破一般乾瘪下去。
“荣耀归于佛祖!”
净念眼中露出一丝狂热,对胸前已经破开护体真气的人头骨棒视若不见,双掌金光大放,金黄的“卐”字符像炙热的烙印一样透过人骨碗底,往尸陀林主颅顶拍去。
窥基左掌的人骨碗砰然碎裂,右手的人头骨棒透过净念的袈裟,重击在他胸口。
净念口鼻眼耳同时喷出鲜血,雨点般洒在尸陀林主的骨身上。
程宗扬眉角直跳,没想到净念这么不怕死,为了斩妖除魔,连命都不要,与扭头便走的释特昧普一比,判若云泥。
话说回来,净念当初视自己为妖魔时,同样不避生死。只能说,在这位年轻和尚眼里,可谓众生平等,所有的妖魔一律都是应该诛灭的对象。
程宗扬长刀被丛生的骨刺卡住,索性弃刀,借势高高跃起。
“咔。”
尸陀林主掌中的人骨碗片片剥落,它左掌张开,扣在净念头顶,就像拿住一只新的人骨碗般。
净念被尸陀林主扣住头颅,不由双目紧闭,口鼻眼耳同时溢血。与此同时,窥基白森森的牙齿张开,颌骨间吐出一串咒语。
净念面容扭曲,如同置身炼狱。
敖润搭箭抬腕,龙筋制成的弓弦被他拇指扣住,弓身张如满月,三支破甲箭同时射出。
尸陀林主背上丛生的骨刺交错如网,骨屑纷飞间,将三支破甲箭震飞。接着窥基右手往背後一放,将人头骨棒倒挂在肩骨上,顺势折下一根肋骨,如同拿着一柄弯曲的骨刀,朝净念眉骨切去。
净念头颅被尸陀林主牢牢扣住,惨白的指骨穿透皮肤,鲜血直淌,黑色的魔气丝丝缕缕渗入血肉。
程宗扬汗毛直竖,窥基这一刀切下,分明是要把净念这个新晋的红衣大德当场开颅,做成一只新鲜的人头骨碗。
净念虽然对佛法狂热,好歹不是疯的,鬼知道窥基拿了他的脑袋当碗,又会多出什么妖法。
心念电转间,程宗扬一手探入怀中,随即丹田光芒一闪,腾起一只光球。
九阳神功,至刚至阳,正是蕃密这种阴邪法门的克星。九阳一出,尸陀林主的骨首立刻扭了过来,空洞的眼眶中鬼火跳动,眉心那颗血目流露出痛恨和惧怯的目光。
“小心!”背後传来一声娇叱。
原本挂在尸陀林主肩骨处的人头骨棒仿佛突然间活了过来,棒顶的颅骨张开牙齿,朝程宗扬颈间咬去。
一道凛冽的劲风紧贴着程宗扬颈侧掠过,杨玉环的斩马刀精准地避开他的脖颈,刺进颅骨口中。
“咔!”颅骨牙齿咬住刀尖,齿上立刻迸出裂纹。
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鬼啸,人头骨棒空洞的双眼跳出两点碧绿的磷火,仿佛一双鬼目,恶狠狠盯着两人。
接着一层幽绿的鬼火沿着刀身蔓延过来,火中仿佛有无数鬼魂尖叫。
“走!”
杨玉环松开斩马刀,一手抓住程宗扬的衣带。
程宗扬却没有退,他探入怀中的右手举起,紧接着一道雷电仿佛从他手中擎出,凝聚出银灰的刀身,一团耀眼的光芒随之攻出。
镭射战刀再现,程宗扬对准窥基裸露的颈椎,毫不犹豫地一刀斩下。
镭刀斩落,尸陀林主的骨骸仿佛被无数细小的电流缠绕,嗤嗤作响,缭绕在骸骨间的魔气像被焚烧一样化去。
尸陀林主尖啸一声,丢开净念的头颅,左手的骨爪和右手的骨刀同时往程宗扬攻来。
“杀!”
暴喝声中,程宗扬双手持刀,胸腹间光球接连闪现,一只接一只涌入刀身。换作寻常刀剑,此时早已碎裂,但镭射战刀的光芒越来越亮,喷吐的电光越来越密集,最後七颗光球凝聚为一,同时攻出。
“咔!”
尸陀林主坚逾精铁的颈椎被镭射战刀一刀劈断,它眉心的血目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不相信自己这具用无数尸骸祭炼过的无上法身会被斩破,它颈骨扭了一下,没有血肉的头颅像球一样滚落下来。
杨玉环反应最快,娇声喝道:“毁掉莲台!”一边抢过斩马刀,双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挥,像击球一样,将尸陀林主的头颅狠狠击飞,然後接住力竭而堕的程宗扬。
吴三桂悍不畏死地踏进血海,双臂连挥,将白蚌壳打得粉碎。净空抡起青石板,将莲台上的白海螺、果穗、宝瓶一扫而空。
尸陀林主失去头颅的骨身往莲华宝座扑去,南霁云已经腾身而起,凤嘴刀匹练般斩下,将莲华宝座一劈两半。
敖润张开龙雕弓,一手连珠箭,十余支箭矢几乎首尾相接,将尸陀林主的骨身射得阻在空中。
中行说一边吐血,一边举着铁尺叫道:“砸光!全给咱家砸光!一根毛都不给它留!”说着冲上前去,砸向白骨莲座。
刀起拳落,箭矢横飞,所有人都使出压箱底的手段,分头围攻尸陀林主的骨身和莲华宝座。
血海退去,留下满地碎裂的骨骸。尸陀林主无头的骨身落在地上,踉跄着往莲华宝座扑去,一边跑,一边不断有骨骼掉落,最後“哗拉”一声,溅成一地碎片。那根人头骨棒滚了几圈,撞在一只宝瓶上。
被杨玉环挥刀击飞的颅骨划出一道抛物线,越飞越远,脱离血海的范畴。片刻後,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随即寂无声息。
释特昧普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内侍省与神策军或逃或死,场中只剩下程宗扬等人,还有十方丛林的红衣大德净念。
净念施展圣光禅掌击碎尸陀林主的魔器人头骨碗,力竭昏迷,这会儿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他的光头上被骨爪抓出五个血淋淋的指孔,幸好只伤及皮肉,没有穿透颅骨。胸前的僧袍被人头骨棒击碎,胸口骨骼凹陷,血肉模糊,但此时微微起伏,显然还剩了口气。
净空盘膝坐在一旁,合什诵经,黄色的僧衣上血迹斑斑。
相比之下,同样昏迷不醒的程宗扬待遇就好多了,他七阳齐出,一刀斩落骨身首级,给了尸陀林主致命一击,这时浑身脱力,横躺在地上,被杨玉环半抱在怀里,脑袋枕着杨妞儿的大腿,一脸的不省人事。
原本肆虐的血浪渗入地下,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堆破碎的白骨零乱地铺陈在地,迸出星星点点的磷火,随即像烟雾一样丝丝缕缕化去。
那只白蚌壳和白海螺也被打得粉碎,魔骨、尸骸、衣物……被魔气吞噬过的物品一一消散,最後只剩下一根人头骨棒和一只宝瓶。曾经的佛门高僧,名震长安的三车法师,就此烟销云散,再无半点痕迹。
中行说解下外衣,吆喝着让敖润将那两样东西包裹起来。
吴三桂表示最好还是刨个坑,把这些鬼东西给埋了。
两边争执一阵,最後还是老敖会做人,拎着中总管的衣物将两样东西一包,远远丢在一边,先搁置起来。
南霁云此时也已折返,他去找尸陀林主被斩落的头颅,但一无所获,不知道是不是也和魔身一样自行消散了。
净空低沉的诵经声隐隐传来,“弘誓深如海,历劫不思议。侍多千亿佛,发大清净愿。我为汝略说,闻名及见身。心念不空过,能灭诸有苦……”
杨玉环屈膝跪坐,一手揽着程宗扬的脖颈,一手轻轻拨开他的头发。
夜幕下,他面色平静得像是睡着一样,脸上没有血迹和伤痕,只是呼吸微弱而散乱,似乎气息不畅。
比起李唐宗室子弟的好相貌,他的模样看起来普通多了。
眉毛不粗也不细,鼻梁不高也不低,嘴巴不大也不小,下巴上有些短短的胡茬,刚剃过不久的样子。还好,看来没有蓄须的习惯。
神情间没有岩石般的坚毅,也没有纨绔的浮浪和轻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常人。该有勇气的时候能体现出足够的勇气,但不是那种一往无前,令人心折的英雄豪情。智巧和机变也有,显然不是计谋百出的智者。
唯一的优点也许是宽容大度,或者说仁厚善良。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身负着绝大气运的非凡人物。
我豁达吗?一点儿也不啊。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杨玉环在心里默默问道。
你不知道,我下了多少力气,去寻找所有与你相关的只言片语。远远在你知道我之前,我已经对你了如指掌,而且充满了好奇。
不是擅长吟诗作曲的风流才子,却有别出心裁的曲乐和舞技。
不是思虑长远的权谋之辈,却有着不同于寻常的思考和手法。
以商贾自居,却官爵加身。
无意仕途,却封疆裂土,身佩数国使印。
不是痴情种子,却内宠无数……还一点儿都不挑!下至市井妾妇,上至深宫后妃,别说再嫁之妇,就连生过孩子的都照收不误。
年纪轻轻的,连点儿像样的追求都没有,你是种马吗?
让你庇护安乐,你却连萧氏也一并收入房中。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好色,还是好心行善。
若是好心,有你这样到处沾花惹草的好心人吗?才来长安几天,屋里就多了白霓裳、黎锦香、安乐、杨妃、萧氏……还有那个不会动的胡女。
你要是在长安待上一年,一处宅子都不够用的,怕不是还得再建个大明宫,专门给你放女人!
若是好色,权贵家中姬妾如云的多了去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连名字都记不住。哪儿像你,还在乎奴婢的心情和好恶?我真要下手打那个老女人,保证打到她骨折。你还敢吼我?
“打你啊!”杨玉环张开红唇,用口型恨恨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他鼻尖上点了点。
净空的诵经声终于停止,中行说、敖润等人都围在净念身边,严肃得像在搞遗体告别仪式,没一个往这边看的,仿佛他们两个不存在一样。
远处传来一阵车马声,郑宾与独孤谓一左一右,护着一辆马车过来,驾车的正是高力士。
杨玉环连忙放开手,程宗扬脑袋一滚,好死不死地凑到她大腿根处。
杨玉环拧着他的耳朵往外扯,一边咬着银牙低声道:“醒了就赶紧爬起来!装什么晕呢?”
“呼……”程宗扬长舒了一口气,然後“悠悠”醒转。
杨玉环“腾”的红了脸。
只见他抬起头,露出一个虚弱而惨淡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刚才拼得太猛,丹田旧伤复发……咳咳……”
杨玉环脸红得像要滴下血来,将他往外一搡,起身道:“你们主公醒了!赶紧抬走!”
敖润像拧上发条的木偶一样,闻声立马活了过来,他大步上前,一把扶起主公,“程头儿,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程宗扬虚弱地说着,一边朝杨妞儿咧开嘴,一脸的坏笑。
杨玉环玉颊绯红,带着一丝慌乱避开他的目光,扬手喝道:“高力士!往哪儿看呢?给我滚过来!”
高力士将马车停到一边,小跑着向主子施礼,“公主吉祥。”
郑宾与独孤谓跳下马,“程头儿,你没事吧?窥基呢?”
中行说扯开嗓子道:“窥基那魔僧已经被程侯干掉了!侯爷亲手砍了它的脑袋!”
众人纷纷称是,郑宾和高力士喜笑颜开,连独孤谓也松了口气。
程宗扬道:“府里的人呢?怎么就你们几个?”
“任大哥在东边的延禧门那边守着,杜泉带着童贯他们在南边的安上门,”郑宾道:“有些个闲人过来,都被高智商带着小吕他们给赶走了。”
怪不得只一开始来了几拨人呢,原来是被堵回去了。程宗扬估摸着,以长安城现在的局面,起码得来上十几波不同派系的人马才够数。别的不说,昔日的大唐国师堕魔,佛门颜面尽失这种大好事,道门不露面就不应该。
程宗扬见独孤谓欲言又止,开口道:“独孤郎,你怎么了?”
独孤谓苦笑道:“高衙内……太认真了。谁的面子都不卖,带着吕少爷见人就赶,连仇公公的人都给打跑了。”
程宗扬一脸无语。抛开李辅国不提,仇士良这位枢密使算是唐国如今明面上最有头脸的大太监了,结果派来的人被一个外来的衙内堵住皇城外,打了一顿撵走,去哪儿说理呢?
“让他别回去了,在大明宫外等着,天一亮就去给仇公公赔罪。”
“程头儿!”又有两骑赶来,却是祁远与张恽。
看程宗扬被人扶着,祁远心里咯噔一声,“受伤了?”
“没事!”程宗扬打了个哈哈,宽慰道:“这不好着的吗?”
听他中气尚足,祁远这才放心,他左右看了看,“窥基呢?”
“被侯爷砍了脑袋,”中行说比了个挥刀的姿势,“死得透透的。”
众人又是一番欣喜。
南霁云提醒道:“程侯,先回去吧。”
张恽凑过来,低声道:“主子,贾先生让我带句话。”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张恽小声说了几句,程宗扬不由皱起眉头,“不至于吧?”
“贾先生说,正好趁这个机会探探底。”张恽谀笑道:“主子神武!只怕贾先生也没想到,主子这么快就收拾了窥基那魔僧。”
程宗扬没理会他的吹捧,只是有些担心徐君房和袁天罡。
祁远在旁道:“既然不回宣平坊,那就去靖恭坊,咱们在水香楼住一晚。”
吴三桂笑道:“这话可别让高衙内听见,不然他哭着喊着也得去。”
说笑间,程宗扬看见杨玉环上了马车,赶紧追上去,“等等,一起啊!”
“一起个鬼!”杨玉环嗔道:“不许跟着我!”
“别忘了你答应过的。”
“我答应过什么了?”
“不是吧?窥基刚被我砍了脑袋,你可就说话不算话了?”程宗扬提醒道:“玲珑玉环。”
杨玉环一滞,程宗扬趁机挤上车,对祁远等人道:“你们去靖恭坊暂歇,我去办点事。”
中行说二话不说挤上车,“办什么事?”
“讨债!”程宗扬瞪着眼道:“你也跟着?”
“讨债这活儿我熟!”中行说毫不见外地说道:“一起啊。”
程宗扬终于还是没能拗过中总管,作为妥协,中行说也没有硬杵在车厢里,充当主公泡妞的监督员与纪录官,而是跟驾车的高力士挤到一处,相看两相厌,彼此嫌弃。
车声辚辚,辗过积雪的路面,程宗扬笑眯眯靠在车厢内,一脸得意地看着杨妞儿。
杨玉环红着脸啐了一口,“看什么看!”
程宗扬笑道:“好看还不让人看?”
杨玉环玉颊越来越红,她咬牙质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故意吹气来着?”
程宗扬矢口否认,“没有!”
“瞎说!你就是故意吹的!”
“我就正常呼吸!”程宗扬据理力争,“刚醒过来,还不让我透口气?”
“就是故意的!你还使劲了!”
“要这么说的话……”程宗扬凑过去,几乎贴到她发红的鼻尖,一脸暧昧地说道:“只能是你太敏感了。”
杨玉环险些咬住舌头,“胡,胡说!”
“不信?”程宗扬挑了挑眉,“让我再吹口气,你就知道了!”说着猛地扑了过去。
“啊!”杨玉环低叫一声,试图推开他,又连忙掩住口。
程宗扬一头扎到她腹下,把脸埋在她双腿中间。
杨玉环蹙起蛾眉,芳心剧颤。隔着衣物,能感觉他的鼻尖正坚挺地顶在自己腹下最敏感的部位,还有他的嘴巴,大灰狼一样使劲张开,就好像要把自己吃掉一样……
突然,一股炙热的气息从他口鼻中喷吐而出,热浪般透衣而入。那气息如此暖热而沛然,霎时间,朱裙绣襦仿佛不存在一样,直接吹拂在自己赤裸而敏感的肌肤上。然後顺着身体的缝隙,无孔不入地涌入体内。
杨玉环浑身发软,只觉滚滚热流侵入自己双腿之间,前所未有的温暖触感包裹着下体,涌入体内深处,就像暖风吹开了花朵。一时间甘霖普降,春潮滋生,身体宛如融化一般……
良久,程宗扬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大美人儿眉头颦紧,羞不可抑地紧并着双腿,玉体轻颤,红唇娇艳欲滴的旖旎娇态,不禁脑中轰然一声,如痴如醉。
过了一会儿,他唇角勾起,坏笑道:“好香。”
杨玉环手背掩着红唇,指尖都在发抖。
程宗扬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湿了……”
杨玉环耳根瞬间红了起来,她掩着脸哀鸣一声,像中箭的小鹿一样蜷起身,羞得无地自容。
程宗扬大笑着抱起她,将她香软的玉体搂在怀里。
“不要……”
“你可是答应过我,杀了窥基,你就让我爽一把,你不会想赖账吧?”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用不着你准备,我准备好就行了,”程宗扬说着挺了挺身,“你看!”
“不……不要……”
“那让我摸摸。”
“不……不可以……”
“你逗我的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看也不行?”
杨玉环捂着脸道:“就是不行……”
“啧啧,堂堂太真公主,原来只是个嘴上英雄,”程宗扬道:“一到见真章就怂了。”
“谁!谁怂了!”杨玉环放下手,嘴硬地说道:“我,我今天不方便……”
程宗扬信她才见鬼,“哪儿不方便?”
“哪儿哪儿都不方便!”
程宗扬一双手猛地攀住她胸前那对高耸,“这样总可以吧?”
“啊!不可以!”
“呯!”
杨玉环回肘一击,险些打中他的脑门。
程宗扬惊魂甫定,“谋杀亲夫啊!”
杨玉环喘了几口气,脸上红晕略退,“这样好了,我们来玩个游戏!”
杨玉环打开座下的暗格,拿出一只精巧的瓷盏。揭开来,里面放着三颗象牙骰子。
“比大小!谁输了,就自己脱件衣服。”
“脱衣游戏?”
“有难度的哦。”杨玉环一脸挑衅地说道:“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