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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消息传来时,严曦正与恬熙在勤政殿东阁榻上嬉闹。乍闻如此坏的消息,任他多沉稳不动声色也不由得微微有些吃惊的松了手直起身来。恬熙在他身下倒是先脱口而出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没了?」两个人都坐了起来,离开了案几的遮掩,两人的模样才被来报者瞧清。

  严曦倒也罢了,不过是衣襟有些凌乱。恬熙却是前襟大敞,半遮半掩下一抹水杏苏罗的抹胸被推至脖颈以下,裸出两团酥肉和附在雪白凝脂一般的肌肤上几朵半开的蔷薇。

  雪白嫣红,触目惊心的妖艳!那报者只瞧了一眼便觉得心里砰砰跳个不停,忙低下头再不敢看。

  严曦两人那会管他此刻心头作何感想,严曦便问:「不是一直着太医院好生照看着吗,为什么还会流产?」那人忙回道:「这个奴婢也说不清楚,听太医说,馨嫔娘娘孕期一直精神不稳心绪不甯思绪不断,故而才会劳心劳累,导致胎气不稳,才会小产。」

  严曦一听便面色不虞,说:「朕在她孕期一直对她多有照拂,她怎么会还闹出思虑过度的毛病来?」

  恬熙忙说:「她一闺阁出来的大家闺秀,素来娇生惯养,哪里经过事了?初次有孕必然是诚惶诚恐提心吊胆,只怕正是这个才适得其反让孩子白白流了。」

  严曦皱眉道:「宫里有孕生子的妃嫔多得是,其中也不乏出身不逊于她的,何以她便如此经不住事了?平日里她撒娇作态哄朕前去探望,朕也大多顺了她。结果却导致如此结局,怕是朕平日里还是太纵着她。若是多加约束想来她也不至于越演越烈,闹成如今这个地步。」

  他说着说着,对馨嫔的不满也就越来越大。恬熙忙宽慰道:「别人是别人她是她,不好一概而论。好好地谁会希望自己腹中的胎儿没有了?只能说这孩子与世无缘,任他母亲如何挂心也是留不住的。你现在生她的气,可怜她没了骨肉,心头只怕痛不欲生了。想想多可怜啊,你还怪她?你若再如此,」

  他停了停,故作闷闷的说:「连我都要心寒了。」

  严曦一愣,忙搂着他问:「你为何要心寒?」

  恬熙故意说:「她辛苦为你孕育龙子,却还得你一堆埋怨。我什么都没做,虽得你宠爱,难免哪一日你热头过了也将我视若旧履,恨不得抛之而后快了!」

  说着便颇有几分伤感的颦眉不语。

  严曦知道他是作态,可瞧这怀里尤物楚楚可怜的柔媚风情,明知是假都难挡怜爱之心泛滥。忙柔声宽慰道:「你又如何这般多心了,在朕心里,她何曾能与你相比?她与朕而言,不过是寻常妃嫔。而你,就是朕的爱妻。朕疼你爱你,一切是由心而起,不掺任何虚假。你若再如此多心,偏要将自己与她们相提并论,那才真是白白辜负了朕的一番心意了。」

  他如此郑重其事的倾诉衷肠,倒是让恬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他推了推严曦,笑道:「我跟你撒个娇呢,倒是反招你认真起来了。看你平日里多沉稳一人,怎么这时候倒是沉不住气了。」

  严曦握住他手拉到嘴边轻轻一吻,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说:「朕平日里沉稳多了,怕你不知道朕心意,不得不借这个机会让你知晓。」

  恬熙听了冲他甜蜜一笑,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轻轻的贴上他的胸膛。声音软软的说:「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严曦也借机说道:「你若知晓,朕便也安心了许多。」

  恬熙柔柔的回答了声:「嗯!」

  严曦托起他下巴,便要吻下去。恬熙忙拦住他,说道:「先去瞧瞧她吧!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呢。」

  严曦先舍不得丢了这亲香抚玉之机,推诿着要待会再去。恬熙忙劝道:「你若去得越早,她便越开心。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就当是我求你,好吗?」

  他停了停,娇软的叫了声:「夫君……」

  果然,这一声夫君叫的严曦身子都酥了半边,心头无比妥帖受用,便决定去了。只是末了他摸了摸恬熙小腹,说:「说来,你什么时候为朕生下一位小皇子呢?」

  恬熙表情微微一怔,忙娇嗔的说:「儿女之事,我如何做得了主?一切全看天命了。」

  严曦也说道:「说起来,你我好事已成年馀,差不多该有动静了吧。」

  恬熙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忙嗔道:「快去了,磨磨蹭蹭的几时才能去看她?」

  严曦微微一笑,低头在他粉腮上亲了一口,才下榻去了。

  恬熙待他走了,这才唤宫女为他整理衣裳。待到衣饰整齐了,这才又在那屏榻上躺下。手怀念的在屏榻的三面围屏上抚摸。那屏榻又称百龙榻,盖因那围屏上足足镂刻了一百条游龙。恬熙在其中一条龙首上摩挲,果然摸到了一条细细的刻痕。

  他又从左至右连摸了若干条,果然几乎每条都有刻痕。只是一直到接近右边时,刻痕变没了。恬熙仰躺在榻上。耳边响起那年,自己仍旧是躺在这里,冲身边人娇笑道:「都说这是百龙榻,瞧这龙雕得繁复散乱的数不清,也不知是不是真有那么多,怕是那工匠偷懒也不可知。」那爱人嬉笑着凑过来,暧昧的在耳边说:「你若想弄清楚,我倒是有个法子,可要依吗?」那说话间口里的热气吹拂入耳,又暖又痒的好不舒坦。自己笑得舒心,说:「有何法子,不妨说出来。」那人便不怀好意的说了:「日后我每在这里临幸你一次,便用金簪在这龙头上刻一道,等到所有的龙头上都刻满了。咱们便查彤史,数数一共有多少次便知到底有多少条龙了。你瞧,这是不是个好办法?」还记得自己当时在这张榻上笑声格格作响。末了,双手勾上那人脖子,娇媚的回了声:「果然好计!」

  然后,便开始慢慢往那龙首上刻痕。每一次,都是他亲眼见证,那人从自己散乱的云鬓上随手拔下金簪,煞有其事的刻上一条痕迹。办法虽好,只是终究没能继续下去。于是,直到现在恬熙都不知道,这上面是不是真有一百条龙。

  他静静的磨蹭着,一遍一遍的数着被刻上痕迹的龙头,五十七道,与彤史的记载相吻合。之后的岁月里,他躺在这里数过很多次,早已数清了。可还没来得及刻上痕迹的那一半龙首,他却再也不愿去数。似乎在内心深处,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期许--总有一天,那人会回来,再一次搂着衣衫不整云鬓散乱粉腮蒸霞的自己,一脸心满意足的继续为剩馀的龙首刻痕。

  你看,有时候人总是会犯一下傻的,是不是?

  馨嫔木然的半躺在床上,听着各人半真半假的安慰,半天不做任何反应。

  李婉婉看她像是精神不好的样子,便开口说道:「馨嫔累了,大家也别再叨扰她了,散了吧,心意到了便行了!」众人一听,便齐齐向皇后施礼,向馨嫔告辞。馨嫔仍旧是淡淡的不做反应,众人想她初孕流产,便也不说什么了,各自散了。

  李婉婉待她们走后,便也宽慰了馨嫔几句,起身要走。馨嫔突然出声:「是他!是他做的。」

  李婉婉脚步一顿,转身奇异的问:「你说什么?」馨嫔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的说:「我说,是那妖孽害得我流产!」

  李婉婉脸色大变,忙抬眼环视左右,四周的宫女忙低头不语。

  李婉婉强笑道:「馨嫔说笑话呢!」随后坐到床边,低声斥道:「胡说什么呢?就算你是遭此大难心里难过,也不能信口胡说啊,要是传了出去,也不怕招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馨嫔冷冷的说:「本就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妖孽做的,我说了实话又有什么错?」

  李婉婉便急了,说:「你流产明明是自己心力交瘁所致,与旁人何干?」

  馨嫔突然开始激动了:「若不是他三番五次故意恐吓加害,我如何会担惊受怕,惊动了胎气导致流产。皇后您可知,这月馀我的饮食出行车辇屡屡出事,每次都只故意吓唬却不多下重手,让我惊魂未定而不至于突生险象。他好阴险的心肠,知道孕妇最受不得刺激惊吓,便非要用这种不留痕迹的手段来折磨我。哪怕是日后揭发出来,也可以说是意外无他无关。」

  李婉婉沉默了一会,便问:「这些事你可与陛下说过?」

  馨嫔苦笑,说:「说与陛下他如何肯信?怕还怪我仗着身孕,捕风捉影搬弄是非呢。那贱人也是知道陛下此刻离不得他,故而敢如此大胆。」

  李婉婉闻言也是叹息,说:「往日里本宫也曾劝过陛下,他再好毕竟身份尴尬,不宜多亲近,以免惹人非议。可惜陛下被美色所迷,并不听人劝。本宫无奈,也只有尽力为他们周旋遮掩着别让外人传的太难听了。」

  馨嫔咬牙恨道:「娘娘您淑良贤德,母仪天下,处处都是识大体讲规矩。自然不知像这种贱人的手段厉害。他两度易嫁,且次次皆是与自己有母子名分之人。更是不顾天家颜面纲常伦理,让三代帝王痴迷。可见为人是多么的鲜廉寡耻无所顾忌。这种人若是想做什么事,那必然是一定要做成了的。你我都死抱着规矩廉耻不放,如何斗得过他?」

  李婉婉连连叹息,说:「虽如此,却也不能置之不理啊。」

  馨嫔眉毛一扬,厉声说:「我虽斗不了他,却拼着一身性命不要,也绝不能让他如此嚣张下去。」

  李婉婉吃了一惊,忙说:「可不准胡来。」

  馨嫔冷笑道:「娘娘莫担心,臣妾自然不会傻到与他硬拼。那样不但达不到效果,说不定还能让贱人更得陛下怜爱。臣妾就慢慢等着,总有一天他也会出错露出破绽,到时候,臣妾自然会为今天的一切向他讨回来。」

  李婉婉听后,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你说的没错,慢慢等着,咱们都要耐心点,日子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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