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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跪在空地上的一群人顿时嚎哭了起来,他们全都拼命挣扎着往前冲,对恬熙绝望的呐喊道:「娘娘,饶命啊……我们都只是尊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啊娘娘,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啊……」。在几百粗壮内侍的压制下,他们还是被死死的捆在了条凳上。

  恬熙抬起手,小心的抚弄着那只失去指甲的手指。仿佛自言自语道:「迫于无奈?是啊,若不是知道你们是迫于无奈,怎能让你们死的如此容易?」

  六十四个人,六十四张条凳。每人前后共围着四个行刑内侍。两人压制受刑人身体,两人举起粗粗的刑杖。所有人目光都看向恬熙那里,随时等候命令。挤挤攘攘的空地上鸦雀无声,除了被堵上嘴的那六十四人从口鼻缝隙里透出的凝噎抽泣,所有人都沈默不语。安静,安静的连天上的云彩都纹丝不动,偶尔吹来一阵风,吹得人头疼!

  恬熙接过身旁栀香亲手奉上的碧螺春,闲闲开口道:「开始吧!」身边的李全立刻大声命令道:「行刑!」突然李皇后状若癫疯的冲了出来,尖叫道:「谁敢动手,谁敢?我是皇后,我才是皇后,我要谁死谁才能死!我是皇后!!」

  她疯狂的叫嚣着吵闹着。身后的宫女们慌得眼泪都要掉了,忙拼命拉着她,嘴里劝道:「娘娘娘娘稍安勿躁,咱们回去吧快回去吧!」一边把她拼命往回拉,一边怯懦的看着一旁坐着的恬熙。

  恬熙半垂着眼睫,漫不经心的用手中茶盏的杯盖轻轻敲击杯沿,发出清脆的「叮叮叮」的声音。对她们这边的喧哗自若罔闻。

  李全在一旁看闹得实在是不像话,忙跟着一起上去,嘴里喊着:「恭送皇后娘娘回宫!」一边和几个孔武有力的宫女挟制着李皇后,将她强押送了进去。

  恬熙从始至终连都没有正眼看过来一眼。

  他抬臂,缓缓饮下一口茶。然后从湿润的嘴里吐出一句话:「取下他们的口塞,本宫要他们的惨叫,这宫里所有的地方都能听见!」

  李全抬臂,随后狠狠落下。几乎同时,刑杖重重的落在了那群人身上。空地上死一样的沈寂终于被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撕碎!一瞬间,这昔日象征着宫中最高荣耀的华丽宫殿前化为了修罗场。六十四个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断惨叫哀嚎着。明知道被捆得牢实的身体没有一丝逃脱的机会,他们仍旧徒劳扭动着身躯,想要躲开可怕的刑杖。最终,他们都绝望了,哭喊爹娘的,谩骂诅咒的,无意义的叫唤的,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嘈杂不堪。唯一有序有节奏感的,则是那一下下永远不乱的刑杖!一下下,在这仿佛地狱鬼哭的地方敲打着节拍,也一下下的,敲打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唯有恬熙,一直垂着眼皮,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突然从斜处冲出一个人来,直接冲到他面前,说:「等等!」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恬熙已经吃惊的喊了声:「炎儿,你怎么过来了?」然后对严炎身后随之赶来的众侍从发怒道:「你们也是想反了吗?为什么不跟好皇子殿下?」众侍从吓得忙跪地告罪。

  严炎不理会他们,目光直直的盯着恬熙,说:「有几个人,你不准杀!」

  恬熙一愣,下意识的看了身边的轻雯一眼。轻雯便忙含笑上前,拉着严炎说:「殿下乖,娘娘教训奴才呢,这种事不值得您看,还是奴婢带您去太液池旁玩吧!」

  严炎一下将她的手甩开,向前走了一步。一双漂亮秀气的双眸紧盯着恬熙,又一次说:「我要你给我几个人!」

  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小小年纪眼神已经开始过分的清亮,甚至可以说是渗人!恬熙看着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他起身,在严炎面前蹲下,拉着他的手慈爱的笑道:「炎儿乖,这里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你先回去,等本宫回来了再陪你玩好吗?」

  严炎显得不耐烦了,他烦躁的甩开恬熙,冲他喊道:「我说我要几个人!」

  恬熙怔住了,他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那,你要谁?」

  严炎听他这么一说,便转过身往行刑的那人群跑去。恬熙在后面看着着急,忙以眼示意。行刑的人便都停住了。

  严炎就在一群连声哀嚎的人中来回走动寻找着。最终,他找到了要找的人,稚嫩的脸蛋上露出笑容。

  他遥遥的向恬熙喊道:「我要她她,他,她!」

  恬熙一看,是两个老嬷嬷,一个宫女,一个宦官。

  他心里猜到了七八分。

  严炎已经跑到了面前,再次对他说:「我要他们!」

  恬熙看着连表情都柔和了许多的严炎,大概猜到他的目的为何。

  他沈吟了半晌,最终觉得让严炎亲手惩治他们出出气也好,左不过是留他们一条狗命日后再处置。于是便点头,说:「去吧,你看中了谁,就把他带走!」

  严炎一听,露出喜悦的笑容。

  他欢喜道:「谢谢娘娘!」便转身跑了。恬熙看着他露出笑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转身便命人将严炎刚刚挑中的人拖着送回承欢殿。

  刚刚的小事故只让这场行刑延缓了一会。

  严炎刚走,恬熙便示意继续。哭喊哀号声再次响起,浓浓的血腥味飘散开来,围观的众妃嫔中已有人承受不住呕吐了起来。恬熙脸色渐渐发沈,一言不发。

  这场残酷的刑罚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哭喊声渐渐停了下来。已有专门的仵作将已经不成人形的六十四个宫人一一查验,最后向恬熙禀报道:「启禀娘娘,六十四名犯婢已全部处决,是该按规矩将其尸首焚毁还是娘娘另有决断,请娘娘示下!」

  恬熙抬头远眺,那六十四具尸首死气沈沈的趴伏在条凳上。

  他们的身下,地面的凹陷处,污血汇成了一条长长的小溪。这样的画面也并不能让他开心起来。收回目光,他淡淡的说:「就按规矩办事吧!」

  番外:狭路──严炅独白

  第一次见你,你站在父皇的身边。稚气羞涩的气质也遮不住的妖冶艳丽,眸光足够一个男人的心烫起来。可你站在父皇身边,而我是一个聪明的皇子。趋利避害,权衡利弊已经成了我的本能──一个漂亮的玩物罢了,不值得我上心,我只会这样想。

  你宠冠后宫,风头无量的时候,我难以躲开关于你的风流韵事。可别想让我为此分出一丝丝注意。

  严灵的太子位岌岌可危,但凡有几分实力的皇子都蠢蠢欲动。我要关注的东西太多,你算什么?──以色侍人的小白痴罢了,我只会这么想。

  还是小觑了你,没想到居然敢当众顶撞敖坤,胆色不错!想起那日你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扯破裙摆,还有席间回敬我的那狠狠的一记剜眼。颇有几分脾气,倒也不是个温顺软弱任人摆布的。而我,行事一切顺利,眼见夙愿即将达成,我的心也轻松了几分。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有闲暇心思来调戏你几次──不过是一时起兴,我只会这么想。

  听说你流产了,然后被小人挑唆恨上了我母妃,甚至触怒了父皇,真蠢!很快,你就被打入了冷宫。父皇总算是手下留情,真难得,他对你还是存了几分情意。至于我,并不希望母妃落井下石──一个只有几分胆色的蠢货,不值得我们费心思去对付,我只会这么想!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不,开始一切都是在我掌握之中的。我知道你失踪了,父皇很挂心,我看得出来。如果你时时刻刻全神贯注的盯准一个人,那么你也会对他的所有想法心神领会。于是我去找你。适当的逢迎他和向你示好,也是我的惯用手段。但是,我开始犯下错误。

  在那冰天雪地里,我居然会失控与你做出苟且之事。面对狼狈之中仍旧强撑着做出妖娆姿态的你,我居然出手了。一次又一次,全然无视心中的提醒:你在做戏,做戏!不,不是无视,而是一股奇异的愤怒!愤怒成为最猛的烈酒,彻底的让我沈醉在对你的占有中。末了,你是如此的淡定,于是我便能比你更淡定。我为自己的失控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交代──为我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尝试冒险了,能够染指属于父皇的禁脔也更能激起我的血性。况且,你竟敢在我面前使出如此拙劣的手段,这难道不是对我最大的蔑视吗?我应该给你点颜色看看──一个胆大包天的尤物,就需要被狠狠的驯服,我只会这么想。

  你成功的复宠了,甚至比过去做的更好。父皇已经离不开你了,我知道,他看你的眼神已经与以往任何一任宠妃都不同。我不相信他会全然不知你的手段,但是他仍旧如此。狐媚,果然是名不虚传!我可不能步入他的后尘,一子错,满盘皆输。历朝历代的前车之鉴,足以让我更加抖擞精神的面对眼前的道路──必须淡忘掉那片冰天雪地!至于你,有母妃在宫中,也该被抛之脑后了,我只会这么想。

  你怀孕了,是我的孩子!我很肯定,并且为此窃喜。在之后我一直对他宠爱有加,远远的超过了其他的孩子们。看着他带着与你酷似的眉目,面对我时全心依恋的笑容,我快活极了,为什么?──这个孩子,是我对父皇权威挑战的见证,我只会这么想。

  我终于得偿夙愿成为了储君,随后知道父皇把你许给了严灵。我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我从父皇这里拿走了本属于他的太子位,但是却没有拿到你──狐媚!不行,我的胜利不允许缺憾,我的自尊不允许。

  严灵得到了你,等于是永远向我的挑衅,嘲笑我的半吊子,于是我出手了。──狐媚本该属于帝王,我只会这么想。

  大业已定,我登上了皇位成为天下之主。而你,也名正言顺的留在我身边。这样很好!狐媚属于帝王,那你本该属于我。你留在我身边为我生育皇子,性子却与之前大不一样。傲慢骄横,奢侈无度,宫里里里外外都被你的嚣张气焰压得抬不起头来。内政中参你的本子不少,我都压下来了。而你是如何回报我的呢?刁蛮任性、拈酸吃醋、娇痴卖乖、温柔体贴,你做的都像真的一样。我想我不该在乎,有什么关系呢?──我需要的,只是你作为狐媚的侍奉,我只会这么想。

  你居然会得天花,我都难得的差诧异了。平常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人,也会败倒在这恶疾上?我突然很想去看看你,不为别的,就为了看看你此刻还会不会像平常一样张扬放肆!结果你怏了,我却不满了:难道小小的天花会比我还要强大,让你俯首称臣?果然,几句激将,你就再度暴躁起来。这样才对嘛!──你还是适合继续在我身边,张牙舞爪做你的妖妃,我只会这么想。

  没想到你居然对严灵藕断丝连,这就是你对我永远做戏的真正理由吧?我突然有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不准不准不准!!──狐媚只该属于帝王,你不把心给我,也决不能给别人,我只会这么想。

  后来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我找了个看起来很像你过去样子的男宠,但你又开始跟我闹。你过去这样装着吃醋的次数太多,所以我想我不该相信。但是仔细想想,其实他确实不像,而且我为什么要一个像你的人留在身边?皇后她把他送出去,理由很充分,我便无异议了。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皇后走了,你的燕归族长也走了。你在我的怀里嚎啕大哭,你在我面前哭过几次,但是这一次,真实得让我无法去分辨真假。甚至之后,一直都是如此的真实。我觉得有点手足无措,花了一些时间来适应你的变化,我开始有些紧张。作为帝皇──狐媚的主人,不应该被你左右情绪。可我不想改变,由衷的希望能保持现状。──或许没有了汪皇后,我需要一个更加安稳的后宫,我只能这么想。

  我要出征了,或许要去很久。三年?五年?或许更久?不知道。离别之际,你给了我一场比之十年前的雪地更加疯狂放肆的欢爱。你激烈的反应让我忘乎所以的投入进去,甚至忘记了自己多年来在心底设立的一切戒条。我居然忘了我是严炅,我是皇帝,是这江山之主。那一刻我只想拥有你,除了你我什么都不需要。这过后让我很困惑,为那天的我,还有你。为什么呢?这一次,我再找不到应当的理由。

  只是,我的运气没有你好,一场瘟疫就轻易的打败了我。大限将至,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于是,有了很多时间来慢慢的回顾,静静的思考。然后,当你最后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心中久藏的一个答案,终于冲破了种种借口,层层顾虑乃至自尊,逼着我去承认和面对。

  是的,我爱你!花了这么多年,为自己编了这么多借口,我仍旧无法阻止自己终于明白了。你就是我的劫,有生之年一旦相遇便挣不开躲不掉逃不了,只能在你面前节节溃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极力维持自己的尊严。但是我发现既然连这都是如此的艰难。那么,我最后的底线,便是永远不弃械投降,哪怕我已经无路可退。

  可最终,我终于认输了!我输得心服口服。最后的最后,看着你的眼泪,我突然想:你,是不是也已经败给我了呢?这个念头让我觉得很舒服。虽然我并未有机会查验它是否正确,但如果是,那你在往后的岁月里终究会记得我的吧!往后,你的生命里也许还会出现很多人,你会记住关于很多事的回忆。但是,如果你也曾爱我,那么,至少在你心里,有关我的部分不会被侵占,不会被你遗忘,我说的对吧!在死亡带走我所有的意识之前,我只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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