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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李勤弓手指在案上轻叩,耐心的听着下首几位官员的回报。待到他们一一说完后,便微笑着说:「各位都辛苦了,老夫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道理。但是老夫知道,你们为了太子为了整个大魏的江山太平,确实是殚精竭虑不辞劳苦。诸位的功劳必将永垂青史,千古流芳!」

  官员中一人躬身道:「卑职们并不贪图什么身后虚名,卑职只希望能尽微薄之力,能先铲除奸佞清净朝堂,后辅佐太子登基成就不世功业。」余者附和点头。又有一人满怀热诚的说:「先前那朱氏贼党乘虚而入先发制人的时候,我们心中惶惶,先前也是诸多分歧不知该如何解开困局。好在有国公出来主持大局,才让我们有了主心骨。只是国公安享太平岁月这许多年,最后却仍要劳累您出来稳定阵脚,真是让我们又敬佩又惭愧!」

  李勤弓笑笑,说:「这算什么,老夫与你们一样,深受先皇与先太祖皇帝大恩。此刻皇家有难,如何能不报?自然是该竭尽全力。」末了他又说道:「那些御史台的大臣们,他们在诏狱中安排的如何?」

  一人忙答应道:「已经全都打点妥当,他们不会被上刑,只是毕竟环境差了些,还是会受点罪!」

  李勤弓点头,又说:「他们的家眷,一定要安抚好,他们在为国受苦,不能让他们的家人跟着一起受折磨!」众人忙点头应了,最后说了几句话后,诸位官员便告辞。

  李勤弓命长子李正棠送他们出去,李正棠折返向他回话,然后开口说:「父亲,孩儿一直有些困惑!」

  李勤弓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说吧!」

  李正棠便问道:「先前东宫诸位大臣都来请求父亲出面为太子解围,但都被父亲推托。为何今日却又改变了主意?您不是常跟我们说,要保命数延绵,家业长存,最要紧的便是懂得急流勇退适可而止吗?先前您也说过,若您出这个头,看着是风光,但是功高则主忌。当初太祖皇帝在时,您也是基于此才找托词退隐。为何现在又改变了初衷?」

  李勤弓微笑着听完,说道:「为父明白你们心里所想。但是你可以放心,为父并不是不知分寸之人,即使真到了主上忌惮下来,为父也自有把握保你们平安富贵。你只要记得,自你开始,三代不可入仕,必能保全家太平安稳。」

  他说的信誓旦旦,但李正棠却仍旧忧虑不减:「父亲说保我们平安,可父亲您自己呢?您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李勤弓神色微动,他稍稍失神了一会,随后又徐徐笑开道:「正棠啊,你知道为父从十三岁从军以来到今时今日,经历过无数非人磨难。可也曾享尽了人间荣耀。世间百味,算是被为父一一尝尽。后又退隐归来,与你们共享了十三年的天伦之乐。可以说,为父这一辈子已经活的无憾了。」

  提及过往,李勤弓也感怀连连,李正棠也听得热泪盈眶,忍不住喊了声「父亲」。

  李勤弓摆摆手,几乎说:「只是最近,为父突然发现自己还有一心愿未了。若不能得偿所愿,那为父即使享百年富贵,那也是必定抱憾终身。故而我痛下决心放手一搏,哪怕是最终失败了,也好过这样一直遗憾下去。」

  李正棠忍不住插了句嘴道:「可,您现在做的事情凶险非常啊!」

  李勤弓摇摇头,淡定的说:「当你经历过为父所经历过的一切,你会发现,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你面前称之为凶险了。但是你心中的遗憾,会永远是遗憾。为父,不想这样!」

  李正棠含泪听着,李勤弓慈爱的看着他笑道:「你这孩子,心软的毛病一点都不改!你要记着,这是为父的选择,你无需为为父伤感,相反,你该为为父高兴,高兴为父已经将所有心愿完成, 可以再无遗憾的安然逝去!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如此却不能吗?」

  李正棠强忍着泪水,回答了一声「是!」

  李勤弓拍拍他肩膀,慈爱的说:「很晚了,去睡吧!」

  同一时,李皇后在凤仪宫中大发雷霆。将宫中的各色瓷器玉器砸了个干净。她的宫女彩音急的跟在她身后劝道:「娘娘您别这样,小心伤着手!」被她转身一个耳光「滚!」便捂着脸再不敢言语。

  李皇后连砸了一通发泄累了,便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气。这时候殿外传来一阵哭声。她便烦躁的问:「又怎么了?」

  马上有一宫女出去看了,战战兢兢的回来说:「回禀娘娘,是晔皇子,他在哭!」

  李皇后一听便烦躁地说:「哭什么,告诉奶娘,堵上他的嘴,让他别哭了,这么晚了还不睡,真是吵死本宫了。」

  那宫女一愣,忙说:「可是娘娘,皇子要是不让塞怎么办?」

  李皇后眼睛一瞪:「把他捆在床上不就行了!真是蠢材,连这点事都要本宫教,本宫要你们合用?」那宫女噤若寒蝉,忙匆匆忙忙的去了。

  果然一会后,哭声便骤然停止。

  李皇后耳朵根稍稍清静了些,心中的烦躁怒火却一点都没有减轻。她停了停,突然想起一人,便怪笑起来。她直起身,懒懒的唤人过来,说:「去,把那小贱人招来!」

  那人知道她说的是谁,去了不多会,便将神色漠然,衣着肮脏破败的严炎带了进来。

  李皇后笑得面容扭曲的看着他那张与恬熙酷似的脸,此刻已经鼻青眼肿再不复从前的漂亮,心中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太久了,她憋屈了太久了。从皇子府到现在的皇宫,她一直都在忍。没有人关注她,没有人在乎她。被丈夫无视,被同为妻妾妃嫔们藐视,甚至连稍稍体面一点的宫人们都可以公然顶撞她。而她却无法反抗回击,只能忍气吞声承受着宫人们的不屑和耻笑!就这么一年年的熬下去啊,那怨和毒在心里堆积了一层又一层,不断地发酵发胀,毒害了她全身,直至将整个人都折磨得苦不堪言。

  本以为这辈子便这么苟且偷生的过了,可天可怜见的,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借着与朱家联手的机会,彻底的翻身。然后才有了力量与当年所有藐视她侮辱她的人一一清算,大出心头恶气。现在的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终于获得了久违的尊严。可惜的是,当年害她最深的人,最终还是没能有机会报仇了!

  想到这里,她桀桀的笑了,喃喃道:「当年您苦心经营,可曾会想到有今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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