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没吃几口,我们仨便离开了快餐店。等室外的冷风把我吹得清醒之后,一看手机上的时间,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刚跟小C、大白鹤一迈进警局大门,我就被沉量才的秘书叫住了,说是要我去沉量才的办公室开个会。
“他找你开会干嘛呢?”沉量才的秘书刚走,小C便拧著眉毛双手抱胸愤怒地说起话来,边说边用目光射击著沉量才秘书的背影,“可别是某些人在另一个人那儿吃了瘪,就想著要在你身上凿补回来自己的面子,给你穿小鞋!”
“‘吃了瘪’是啥意思?”听了小C的话,我连忙问道。
“你没听说麽?”小C从自己的随身手包裡拿出眼镜戴上,想了想又对我说道:“哦,也难怪你不知道。我没给你讲,你当时玩消失,后来直接去了风纪处怕是也没过问这件事……就在你国庆节消失的那一次。”
“现场在什麽地方?”
“J县L乡F村。”
“又是J县?”——这地方也著实太倒霉了吧?
“可不是麽?”大白鹤也对我说道,“这个小地方,真算是跟哪位大罗神仙犯了照了,莫不是有什麽东西从石头里蹦出来占山为王坏了当地风水,就是谁把荒山野岭间破庙裡封住千年的石碑推倒了放出了一堆罡煞。”
“是连环杀人案麽?”我对小C问道。
“到现在还不清楚。就我所知,从九月中旬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内,七起命案的凶手全都滴水不漏,只是到现在也没有什麽证据能够证明这七起命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我们和重案一组还在查。”小C接著对我说道,“这不上一次,我们又去J县出警调查,我们的'名侦探'沉副局长幸甚至哉,在案发现场就开启了推理模式,非说死者是被自己八十多岁的叔父给勒死的,夏组长当场就对沉量才那家伙的推理表示疑议,结果好家伙,沉量才非但没採纳夏雪平的意见不说,还直接派了自己随行的保卫处的人给人家那老大爷给抓了——结果总共拘捕了也就二十来分钟,沉量才就被接下来那老大爷的不在场证明给打脸了;这还没完,人家那老大爷,是当地锡伯族德高望重的老萨满,折腾这一通,老大爷心葬病差点犯了不说,还惹得当地村民的众怒,若不是…”说到兴头上,小C看了我一眼,咽了咽唾沫,对我说道:“若不是'某一位'巧舌如簧,找了村长和村议会长挨家挨户地赔礼道歉,我们这帮人怕是没这麽容易能够回来。后来听说在警车裡,沉量才就跟夏雪平大吵了一架,沉量才后来还放出话说,'有机会要叫夏雪平好看'——什麽人你说?一个大男人还他妈是副局长,怎麽跟胡同门口的老大妈似的,就愿意挑事记仇呢!”
大白鹤在一旁听了,也跟著说道:“对,你不说我还忘了,谁知道这艾立威居然还会说锡伯语,说得贼溜,当时给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小C白了大白鹤一眼,大白鹤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言,然后话锋一转,不住地斜眼瞅著我,接著对著义愤填膺的小C说道:“……海,那什麽……我说咱俩也用不著担心。据我所知,沉量才虽然说话臭、脾气差,但是我听说,他对咱秋岩还是比较欣赏的。市警察局风纪处处长何秋岩,现在是咱们当年这一届警校毕业生里头最吃香的新晋警界天字一号明星,谁敢懂不懂就给他穿小鞋?亲爱的,安心啦!”
“欣赏?哼,就那麽个心胸狭隘得跟从东厂裡出来的人,能真正欣赏谁啊?谁知道那长得跟土豆精似的人渣憋著什麽坏呢?”小C变著法地骂道。
我叹了口气,对小C和大白鹤说道:“唉,就算是憋著坏,人家也是上峰不是吗?没事,也就是叫我去开会,这叫你俩解读的。不多说,我上楼了。”
接著我便跟吴小曦白铁心这一对儿作别。待一进沉量才的办公室,我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心裡不住地想乐:因为沉量才的秘书所谓的“开个会”,实际上的“与会人员”只有我和沉量才两个人——明明是“谈个话”,却非要被他说成“开个会”,沉副局长平日的官僚作风可见一斑;但还别说,沉量才的办公室我还从来都没来过,今天我倒是也真想开开眼。
可一进屋,差点没把我吓到:甫一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沙发、不是办公桌、不是书架,而是在沉量才办公桌后面那侧牆上,挂著的一幅长约一米二、宽约一米的卷轴,上面用浓墨大狼毫书写了四个大字:“疾然共荐”。
说起来,今天下午有点阴天,于是别的办公室全都开了灯;沉量才的办公室也开了灯,但他开的是檯灯,本来他平时就总愿意摆出一副臭脸,在灰暗的房间裡只开一檯灯,便把他那张长满横肉的脸照得更亮;再被那四个大字一衬,更显得他这个人有点阴森森的。
“副局长,您找我?”
“来了?先进来吧。”沉量才正对著檯灯仔细地看著档案表,然后语气冷淡地招呼我坐下。
等我坐在了沙发上,我才看清楚,原来那卷轴上的四个大字旁边还写著一行俊秀的小楷:“甲午年捌月一日夜,读《三国志》。阅至魏武少时,击杀黄门蹇氏者叔父之故事,感佩万分;胸中激盪,久不能寐,遂书此四字以明予志。”——后面还跟了个边长四厘米见方的红印:“沉量才印”。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四个语义都不通顺的字,其实根本不是什麽成语,而是沉量才从“近习宠臣咸疾之,然不能伤,于是共称荐之”这段话裡面掐头去尾、断章取义,自己生硬创造出来的一个词组。
在卷轴下方还摆著一个小圆木凳,凳子上摆著一盆小松树盆景;而在沉量才办公桌靠著窗台这一侧,贴著办公桌,还有三个长度大约十二厘米的白釉瓷雕趴在地上,仔细一看,分明是一隻瓷龙、一隻瓷虎、一隻瓷狗。
我坐下之后,好半天,沉量才也没抬头理睬我一下;他只是拿著一隻钢笔,皱著眉看著眼前的那本档案,当然我也没见他动笔,我想了想刚才小C的话,心裡其实有些胆怯——夏雪平给我伤的心碎了一地,就现在而言,我再因为她跟沉量才的矛盾被沉量才找了麻烦,说实话真有些窝囊——所以,我便主动先跟沉量才找了个话辙:“……那个什麽,沉副局长,您身后这幅字,是您的墨宝?”
沉量才立刻抬起了头,放下了手裡的笔看著我,微皱著眉对我点点头:“嗯。是我写的。”
我点了点头,故意夸讚道:“嗯,没想到您还有这一手,写得真挺好的。”
沉量才看了看我,又回身看了看那副字画,炫耀地对我问道:“怎麽著?你小子也懂书法?”
“唉,呵呵,我哪懂书法这方面的学问?书法这东西是用来打磨人性的,就我这急躁的性子,我这一世算是跟这东西无缘了,我也就是閒下来的时候随便观赏观赏,平时瞎看看而已。只是我这一进门,一眼就被您写的这四个大字给吸引了,感觉量才副局长这字,太让人有视觉衝击感了……咳咳,写得可谓是苍劲有力,锋藏于拙,挺震撼的。”——我一时之间情急,慌忙地憋出来两个小学时候学过的形容书法的词,赶紧一股脑地跟沉量才吐了出来。
沉量才听了我的评语,却似乎很是满意,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字,又看了看我,然后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
接著,他又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在自己办公桌上拿一隻青釉瓷杯,然后从自己抽屉裡找出了一小袋铁观音来,走到饮水机前接了大半杯热水、小半杯凉水,端著茶杯走到了我面前,把茶杯递给了我:“你说得对,书法就是让人修炼自己、打磨自己的一种兴趣爱好。你小子也真是脾气差、太不够冷静了些。其实也真怨不得前几次,那姓夏的跟你生气,你说说吧,她姓夏的是你亲妈,结果好几次她跟你都没搂住火,你可得好好改改啦!……你呀,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徐远了:脾气差,任性,能力在但是没城府。照你这样下去,虽然我跟他把你给拉扯在处长这麽高的位置上了,但是搞不好,你短时间内就会出更多的问题,知道吗?心性不稳,拿笔拿枪就都拿不稳;年轻人火气太盛,喝点茶水祛祛火吧。”
“……谢谢副局长。”我对沉量才说道。
沉量才没说话,自己又走到了办公桌后面坐著,碰了一下鼠标,对我说道:“是你们风纪处申请要去香青苑探探底,做个侦察行动,对吧?”
“对的。”
“诺,经费报批申请,拿著——”说著,沉量才从自己面前的那摞档案下面拿出一张纸,直接往前一推,放在桌子边沿。我连忙站起身,伸手去拿那张纸。待我还未坐下,沉量才继续对我问道:“何秋岩,你们风纪处决定什麽时候去执行这次侦察任务啊?”
“这个……我还得跟我们风纪处内部人员开个会讨论一下,准备准备,才能决定。”
沉量才又接著问道:“哦,那你准备派谁去呢?”
“我肯定是要身先士卒的……剩下的人,也得开会讨论一下才能决定。”我有点尴尬地看著沉量才。
“依我看,你就别开会讨论了;呵呵,这也不知道从那年开始,局裡头但凡遇到什麽事情,都要开会研究。咱们是警察局,又不是市政规划机关,警察局的一切工作都是要靠行动的,开会有什麽用?然后就是一通七嘴八舌,最后该怎麽著还是怎麽著,要么搞不好是开上几个小时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根本就是浪费工夫!要教我说,反正你这次策划的是侦查,又不是抓捕,所以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赶紧就去吧。哼,这种事情,一把一利索。”沉量才果断地说道,边说还边挥了下手。
——他这副雷厉风行的样子,可是给我弄得有点惴惴不安。
执行任务这件事,还能“择日不如撞日”?
而且他还没等我回话,又对我补充道:“……至于人员吗,就派莫阳去吧:他不会听不会说,但换种角度考虑呢,他也是最安全的最合适的人选;还有,再派他那个助理手语翻译,那个手语翻译我没记错,应该也是今年你们警院刚毕业的,你们是校友,在一起应该会有默契;另外再加上一个女孩,在香青苑的外头找个地方,带枪接应就行了……依我看,那个许彤晨就挺好,她也是新人,而且她不是很会开车麽?就带她吧,加上那个翻译庄宁,再加上你和莫阳,你们四个,这事儿就这麽定了。”
我手裡拿著那张纸,站在沉量才办公桌前发懵。
——好嘛!风纪处还没开会呢,他这边居然已经把我们要执行的任务给定下来了……并且今晚就让我们去执行这个任务,还说什麽“一把一利索”,这让我产生了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受;这真不是让我们四个组队去送人头?
不过我仔细一算……巧的是叶莹说过,她今天应该在香青苑,因为我才缓过神来,今天正好就是周四。
可面对沉量才这套缜密的佈置,作为任务的发起者,我却突然有点心虚。
“那个……量才副局长,我知道我办案经验尚且不足,谢谢副局长关心了;但是,这个任务的製定……是您跟徐局长两个人讨论后的结论麽?”
“哦,人员安排是我定下来的,远哥没跟我讨论,但是他应该知道这事情……我发短信跟他说了。”说完之后,沉量才又低下头看著自己面前的档案——我这才看清,他一直盯著的,是苏媚珍和艾立威的档案;而同时在桌上还有三张档案:白浩远,廖韬,重案二组组长柳毅添。
但是,他发短信跟徐远说了今晚任务事情……好歹也应该打一个电话吧?
“怎麽,你对这个人员安排不满意?”沉量才见我半天不说话,抬起了头眯缝著眼睛看著我。
“您让莫阳跟我去……这个是不是有点……困难?您说我也不会手语,到时候我跟莫阳咱们俩怎麽沟通啊?”
“我不是让你带著庄宁一起去了麽?”沉量才有些不耐烦。
“但是……您就让许彤晨一个人在外头接应我们仨?”
“婆婆妈妈什麽?让一个女警在外头接应你怎麽了?……要不然就庄宁留在外面,你跟莫阳进去,毕竟莫阳的资历比你都深。再说了,你执行任务,跟莫阳沟通甚麽?去一个色情俱乐部裡卧底,还用得著沟通吗?跟你说,你俩之间沟通得越少不是越好麽?”沉量才眼皮都没抬一下,对我说道,“我让莫阳陪你进去,就是因为能多一双眼睛。莫阳没聋没哑的时候,在侦查工作方面是个能手。今晚你就负责跟香青苑裡乱七八糟的什麽老鸨、妓女和保安打交道就好了。再说了,你看看你们风纪处那些人,除了莫阳以外,还有其他人选麽?总之,任务派给你了,你就得给我把饭吃下去了,哪怕就算是饭煮的夹生了,你也得给我吃下去。”
我仔细一想,倒也是:一群侦查经历比我都少的,外加丁精武和李晓研;另外我仔细一数,现在风纪处的女警员数量比男警员数量都多,我总不能去色情会所还带个女的去吧,据我所知那些女孩也都是直的……
“那好吧……那徐远局长呢?”我又问道。
“他啊,他跟夏雪平他俩去J县了。”
——J县……怎麽又是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到底是犯了什麽阴煞,怎麽老出事?
“又去了?他们俩去那做什麽啊?”我好奇地问道,“我刚听说国庆节前后那边刚出案子……”
“那儿最近又死人啦……前前后后,这已经是第八起了,而且八个受害者,还都是年龄在五十至六十岁左右的男性,”沉量才想了想,抬起头对我说道,“跟高澜夫妇的死法大致相同,都是被人开膛破肚,摘取了体内器官。所以远哥想要亲自去看一眼,并且还叫上了夏雪平。俩人出发得似乎很著急,夏雪平被远哥叫去出发的时候,似乎饭还没吃完。”
“哦……那他俩没叫上艾立威麽……”我小声念刀了一句。
“没,夏雪平开车,就他俩去的。”沉量才回答道,没想到还是被沉量才听到了,“这个你就别管了。远哥安排的,别人也没必要过问。夏雪平也有意思,现在成天自己也是神神刀刀的,在查一个叫什麽'陈美唐'的女人……呵呵,还得让我帮她跟南方那边的几个省的警察厅联繫,还得让我帮她保密!呵呵!她倒是教艾立威帮她查啊!她是不是把我也当成了给她跑腿的了,啊?好歹我以前还给她当过组长呢……不过何秋岩,我得跟你多说一句:你现在得了解你自己的身份,你是风纪处的处长;你与夏雪平和艾立威之间的事情,我也管不著,但是你得记住,你别让你自己个人的事情对你的工作产生任何影响,咱们做警察的,怎麽说,都得把自己的事情放到一边去,知道吗?你赶紧回办公室准备准备吧,晚上好好行动,确保万无一失,知道吗?”
“我知道了。”
沉量才看了看我,双手拄在桌上,想了想又对我补充了一句:“我今晚在这加班,我会一直等著你。等你从香青苑裡出来了,就到我办公室跟我汇报——直接来找我;其他的人,你让他们把嘴巴给我把严实了,知道麽?”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对沉量才点了点头。
我心怀忐忑地从沉量才的办公室裡走了出来,明明我什麽事情都不用做,沉量才都替我做了,我就只负责今晚跑个腿就好,可不知道为什麽,越是这样我心裡越是没有著落。
难道沉量才这样是有意为之?真像小C说的那样,因为他被夏雪平折了面子,所以就想著把我害死从而报复夏雪平?谁知道呢。
我回到了办公室,准备赶忙通知莫阳、庄宁和许彤晨关于今晚任务的事情。
“你们仨过来一下……莫阳就算了,他也不携家带口的,庄宁、许彤晨,你们俩通知一下你们的父母,今晚不回去了,晚上有行动。”
“唉,我已经通知完了。”庄宁说完,看了看许彤晨。
“我也通知完了啊。”许彤晨又看看我。
“啥?都通知完了?难道你们知道晚上有任务?”我诧异地看了看他们俩。
只见莫阳对庄宁一连打了好几个手语,接著庄宁对我说道:“莫警官说,他已经把车和子弹给提出来了。”
我感觉我下巴都合不上了,我发懵地看著面前的三人,砸了砸嘴唇,然后对他们三个问道:“是不是,沉量才,已经跟你们说过今晚有任务的事情了?”
“对啊。”“是啊。”
庄宁和许彤晨先后说道。
莫阳一脸无辜地看著我,他迟疑了一下,又对我打了下手语:处长,沉副局长跟我们说的事情,难道不是跟你一起研究决定的吗?
“……我是刚刚才被他叫去的!”我无奈地看了看眼前的三个人,“不是,合著我申请的这个行动,我还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任务安排呗?”
——得勒,闹半天我就是个沉量才扶持起来的满洲候选人。
“我们还都以为是您跟沉副局长商量好的……林绍文侯莉坤他们俩,也都被沉副局长派出去了。”
我一拍脑袋才发现,办公室裡少了四个人:“他们四个去哪了?”
“也是副局长派出去的,副局长说是要按照您上午给他递过去的简报,挨个去分局和派出所调查那个叫叶莹的女人的户籍和社会关系资料。”
听完许彤晨这番话,我感觉我的脑仁都在隐隐作痛;沉量才事必躬亲的作风,还真有点让人意外至极……
三个人傻傻地看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麽。
“行了,都别在这杵著了,好好准备准备吧……除了警官证和手枪以外,其他能显露出自己警察身份的什麽皮带、皮鞋之类的,记著点都别带了;检查一下手枪和子弹。到时候,我和莫阳的手枪,庄宁,我会交给你和许彤晨。待会晚饭前,许彤晨,你再去检查一下车子的汽油,不够就再去加一箱,记得加满。到时候随机应变吧,香青苑裡,也是带不进去任何的通讯设备的……咱们晚上8点,吃完晚饭,准时从局裡出发。”我摆摆手说道。
我想了想,又让庄宁给我在网上找了一部标准手语速成手册,以备不时之需。
晚饭的时候,夏雪平和徐远都回来了。
夏雪平一个人早早地坐在了食堂吃饭——她的餐盘裡,就一碗清汤,一份白米饭,无论荤素配菜,她都没有点一份。当我进了食堂之后,她还不住地望了我好久。直到我点了四小份手撕包菜和一份米饭,然后找了个跟她的位置斜对角、靠著食堂后门的地方做了下来之后,夏雪平才把头扭了过去,然后一勺米饭、一勺清汤地吃了起来。
艾立威也出现了,而且还恬不知耻地端著餐盘坐到了夏雪平的对面,我对此假装漠不关心,可骗别人我骗不了自己。我的座位距离夏雪平甚远,所以也听不清楚夏雪平和艾立威到底说了什麽。后来两人说著话,艾立威突然站起了身,换了个空桌,情绪似乎有些低沉地坐了下来,谁知道夏雪平居然紧随其后,但是艾立威见了,便又端起餐盘重新坐回了原来那张空桌……折腾了三个来回。一直到全局其他办公室的人也都来了食堂吃饭,艾立威才作罢。紧接著,两人又聊了好长时间,尔后艾立威就把自己餐盘裡的东西,夹给了夏雪平——那是两条酱油鸡腿,市局食堂的招牌菜餚。之后,艾立威又故作诚恳地跟夏雪平说了一大堆话,说完之后,艾立威用筷子勺子扒拉了两下饭菜,接著端著餐盘很轻鬆地离开了,留下夏雪平一个人坐在原位上吃饭。
夏雪平低著头,留海挡住了她的双眼。她迟疑地看著面前那两条鸡腿,犹豫了半天缓缓地夹起了一条鸡腿,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上面的鸡腿肉。
我假装没注意到这一切,憋著一嘴的酥麻和灼热的疼痛,端著餐盘子离开。
说不定,她真的是爱他。
出了食堂的大门,我开始一个劲儿地打著喷嚏,这是因为朝天椒和新鲜青藤麻椒的缘故——市局食堂做的手撕包菜,我没有一次不是吃完之后立刻涕泗横流的。
在以往对于我这种特别爱吃卷心菜的我,市局食堂做的手撕包菜,我能免就免了;但是今天,我就是想找虐。我在这一刻突然发现,辣椒这种东西,似乎是在人难过的时候,比酒更简单的可以让自己麻痺的东西。
我回到了宿舍换了身衣服,我走了一路,打了一路喷嚏,最后我打喷嚏打到头晕。我赶紧用卫生纸擤了下鼻涕,然后漱了口,这喷嚏串烧才算告一段落。
我把身上的所有衣服脱了,衝了个淋浴,找了一件黑色毛衫,又换上了自己的西装,刚准备出门,便听见有人用力地砸著我的门。
听著这砸门的声音,就彷佛想要马上把我杀了似的……
谁啊?夏雪平还是艾立威?
我透过猫眼一看,居然是大白鹤。这哥们手裡拎著东西,站在我门口乐得手舞足蹈的,可能是透过猫眼的另一侧,看到屋子裡有人影晃动,于是又急促而兴奋地地砸著门。
“干嘛?干嘛?干嘛!我还以为是《情深深雨濛蒙》裡雪姨来了呢!”我打开门以后,不耐烦地对大白鹤问道:“你这是咋了?你是中了几万亿元奖金的彩票了,还是首都破格请你当国家元首了?哪个家伙教你高兴成这样?”
“有时间麽?有时间麽!有时间麽……哈哈哈!”大白鹤期待地看著我,对我问道。
“我……我八点钟我得准时带我们处的人出趟外勤,你什麽事情啊?”我对大白鹤问道。
结果这哥们跟被人点了笑穴一般,一边笑著、一边全身疯癫地颤抖著,激动地关上门后,直接扑在了我身上,对我又搂又抱,甚至还对我的脸颊亲吻了两下……
“哈哈哈!兄弟啊!……没事,不著急、不著急昂!我就耽误你半个小时、就半个小……这样,十五分钟!十五分钟总行了吧!哈哈哈哈!秋岩啊秋岩!哈哈哈哈……正好,你的冰泣淋蛋糕也送来啦!正好咱俩庆祝一个?得庆祝一个!必须得庆祝一个!”
“你干啥啊老白?咱有事说话,别动手行吗?……我操!老白,你他妈往哪摸!”——这不,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事情给大白鹤高兴得,这家伙还在我的阴囊处抓了一把……
“老白!你干嘛?……别告诉我你真转变性向了……你起开!”我连连挣扎,最后才把他推开在沙发上,“你干嘛啊这是?到底怎麽了?什麽事,就让你高兴得跟中了邪似的……诶,你等会儿,中午我不是点了两个冰泣淋蛋糕麽?这怎麽就剩一个了?”
“嘿嘿!咱这个是巧克力味的,另一个草莓味的,我中午就让甜品店送外卖的,直接替你直接给夏雪平她家送过去啦!怎麽样,兄弟我神预判吧!——你放心,我给快餐店留的是夏警官的手机号,她肯定能收到那隻蛋糕!嘿嘿,你还不赶紧谢谢我啊?哈哈哈——秋岩啊秋岩!我的秋岩!我真是太高兴啦!”
“不是……你……把蛋糕送她干嘛……”
我不解,又有点嫌弃大白鹤这麽做有点多馀,我心裡却不知为何,竟然还是挺欣慰的。
——怎麽办呢,我还是担心她。即便她跟艾立威做出了那种事情,即便她跟艾立威的关系逐渐开始走向如胶似漆了,即便真正能融化她这座冰山的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可我还是担心她。
我对她的担心,就像是鸦片烟瘾一样,永远都戒不掉了。
我身旁的大白鹤,却也跟犯了烟瘾一样,连一句整话都说不明白;他一直捧著自己的背包坐在沙发上,除了对著我傻乐以外,完全丧失了人类的其他能力。
我呼出一口气,又对他严肃地问道:“不是……你刚才说你庆祝,到底庆祝什麽啊?哎我求求你,老白!白叔!白大爷!您别光一个人搁那乐,行吗?能把话说明白喽不啊……对了,小C哪去了?……欸,等等,难道说……小C怀孕了?她是不是能怀孕了?你要当爸爸了是不是?所以你才高兴成这样?”
“哈哈哈!没有没有!……不是,小C他们临时加班,局长他们亲自从J县运来一具尸体,他们鑑定课还得加班验尸——不过秋岩!秋岩啊!……我现在知道的这个事情,要比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更能让我兴奋啊!秋岩!”
“那到底是什麽事啊?”我有些哭笑不得。
笑过了一阵之后,大白鹤急吼吼地喘著粗气,又兴奋地拍著我的肩膀,对我问道:“你啊你,何秋岩,你可真能把事情憋在心裡啊!你怎麽不早告诉我你跟夏雪平已经滚过床单了啊!”
“不是,你怎麽知……”我睁大了双眼看著大白鹤,然后我瞬间就明白了,顿时心裡用上了一股怒不可遏的火:“……你看了夏雪平她家的监控了,是不是!”
“嘿嘿!是的呀!”大白鹤似乎还没察觉我的情绪变化,依旧对我欢声叫道:“何秋岩啊!你小子真是!都得手了都还藏著掖著!连我和小C都没告诉!”
“——我让你看了吗!”我厉声喊道。
大白鹤见我这样,这才微微收起了笑容,但依旧对我激动地说道:“不是……秋岩……我就是帮你看一下而已,我没对著视频干嘛!而且,我告诉你,我还有新发现……”
“你发现什麽?发现夏雪平的肉体?发现艾立威怎麽在夏雪平床上乾那种事情?你发现了这些,然后过来折磨我的自尊,是吗?”
我真的接受不了,夏雪平的肉体再被其他人看到了。
“欸,秋岩,你这什麽话啊?……我不是衝著看那个我才看的!你误会我了!——而且,题外话啊,我老早就想好了:你跟夏警官你俩在一起以后,小C还继续算作是咱们俩的;至于夏雪平呢,是你私人的,我绝对不会对夏警官有任何过分的想法的!我这过来找你,主要是想跟你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录像我才发现一个惊天大……”
我依旧没让大白鹤把话说完:“我让你看了吗?我让你看了吗!老白,我把你当兄弟,但是做兄弟的也不是没底线吧?我管你是衝著什麽看的呢?我压根就没允许你看!我中午怎麽跟你说的?——中午吃东西的时候,我一字一句都放那了,一遍一遍地跟你和小C说不许看、不许看,你偏要看!白铁心,你究竟把我的话当不当回事?”
“秋岩……我……这……”大白鹤这时候似乎才发觉我是真生气了,于是对我道了歉,但是依旧对我嬉皮笑脸,“好!秋岩!这个事情,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要杀要剐随你!但是你得听我说!我真发现一个事情,让我跟你好好说说:其实……”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我不想听行不行?”我对大白鹤怒道。
“……那……唉,那行吧,对不起了啊秋岩……唉,要不这麽著,你有时间的时候,你自己打开手机上那个app,你自己从头到尾好好看看,行不行?”
“你给我滚!”我一时间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对大白鹤骂道,“白铁心,你今天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无聊拿我寻开心啊?你一遍一遍地刺激我,啥意思啊?哦,你是淫妻癖、你是从小到大看著自己老妈被人肏的,你他妈是不是觉得我也得陪著你跟你一起是啊?夏雪平和艾立威这件事,已经是我心头一块伤疤了;我正等著它癒合呢,你可倒好,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个什麽性质?等于说,你现在上来,一下子把血痂给我撕下来了,然后还拿著血痂在我面前晃悠、夸我的血痂长得多好看、跟琥珀似的!——你是不是觉得,看著自己朋友的妈妈跟别人上床特别过瘾?啊?白铁心,原来你是这种人!我真是看透你了!”
我跟大白鹤认识这麽多年,我从来都没跟他发过一次火。
可是我今天的心情真的是糟透了,就像是一直处于荷尔蒙压迫下的脑神经,以至于此时此刻,在大白鹤把这些话一股脑浇在我的头上之后,我像一个被刺激了几十下的、被生活和情绪紧抓、抽送的一条可笑的阴茎,在这一刻终于把那种叫做“愤怒”的精液全都喷洒了出来——没错,我真的感觉,我像是长在一个色情狂身上的,被手淫了无数次的疲惫却充满了攻击性的鸡巴一样。
——我恨不得一刀剁了我自己。
“不是……秋岩,你这麽说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著有点不对劲……”大白鹤皱起眉毛,无辜地看著我。
“过分?是我说的话过分,还是你做的事情过分?你赶紧滚蛋吧!我待会儿还得加班出外勤呢!……蛋糕你拿走,回去你跟小C你俩自己吃去吧!……真他妈烦劲儿!特意来气我是吧!”
大白鹤摇了摇头,又挠了挠后脑勺,接著稍稍激动地对我说道:“那行,我知道了秋岩,对不起……我走……”
说罢,大白鹤低著头,转身出了门走了。
这人真是噁心!我之前怎麽就没发现他这麽无聊?
他难道不知道目前艾立威和夏雪平的私情对我来说,是天大的痛楚吗?他居然还要去看!
等他走了以后,我憋著一肚子的火拿出了髮蜡,在洗手间裡对著镜子随便抓了两下。在我梳头的时候,我又突然在想,这乐得屁颠屁颠的家伙,到底要跟我说什麽呢?而我刚才的态度,是不是对他确实过分了一点?
“喂,处长麽?”这时候电话响了,许彤晨打来的:“我们都准备好了。”
“嗯,稍等我片刻。十分钟,马上出发。”
很快,我便来到了香青苑那个令我感到恍如隔世的地方。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男女衣著,悉如外人,并怡然自乐……看著香青苑的大门,我突然想起了《桃花源记》。如果不考虑我的警察身份,对我来说,香青苑这个地方,其实是我心中的一处桃花源。
我仍记得,卢紘第一次带我来这裡的时候,我还很土包子地指著香青苑门口,那块古香古色的牌匾问了一句:“我说卢兄,你这是带我穿越到汉唐去啦?”
——我确实是在由衷地感叹著。
“哈哈哈!没错!”卢紘狂笑著,“来,老弟!哥们带你见识见识,啥是汉唐美女!”
本来那一次,我是为了逃避安保局的选拔,故意给自己的履历找污点才去的;却没想到,自己被这裡的一切惊艳到了。
许久以前,在我心中一直有个梦:我梦想自己可以有一台时光机,可以让我穿越回曆史上的某个太平皇朝,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生在如同大观园那样满是女人的深宅大院,或者做一个放荡不羁的剑客侠隐,每天都流连在烟花之地,如此便可沉迷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不问世事,了却此生。
看著聚光灯照在红漆木的牌匾上面用颜体书法写著的“香青苑茶楼”五个大字,看著古朴的木门上雕刻著的龙凤呈祥图,看著跨过门槛后、穿著白色打底的青花纹对襟齐腰襦裙、袒开胸怀露出用金丝线缝製著戏水鸳鸯图案的丝绸抹胸的两隻俏娇娘站在门口一左一右迎接著我们,看著香青苑裡的一个个小包间裡、那些被世俗称之为“婊子”的女孩子们正用著极为优雅的动作坐在房间裡烧水、点蜡、焚香、抚琴、吹笛、接著温柔地靠在我的身旁提箸、斟酒、敬茶、喂果,看著被我搂在怀裡、纱衣亵裤可肚兜散落在一旁、同我在床榻上一併裸身而眠的小姐姐,我不禁恍惚了……
直到临走的时候,卢紘从钱包裡拿出八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一手分捏四张,同时塞进了看在门口的那两个汉装姑娘们的抹胸上缘、并趁机伸手在她们俩的乳球上猛抓一把……
“看见没有!老弟,这就是汉唐美女!——这就是有钱的生活!你也别他妈在警校唸书了,整天苦哈哈的,有个鸡毛意思?赶明儿我管我家老头子要点资金,咱哥几个一起开个投资公司,啥玩意赚钱咱投啥;到时候,咱有了大钱,还不是想玩哪个朝代的女子就玩哪个朝代的女子?从古至今,别说什麽四大美女、四大浪女、四大淫妃、四大贤后,急眼了,咱把什麽吕稚、武则天、萧燕燕、孝庄皇后这些自以为比男人还牛逼轰轰的欠肏的女人们,全都聚到一起、全都扒光,咱们把她们放在一张床上,一併都他妈给办了!到时候还不爽死你?哈哈哈……”
见到这一幕充满了猥琐气息的画面,见到卢紘脸上带著狂傲和淫亵的得意,还有那两个女孩子脸上的欲拒还迎跟见钱眼开,我才从这个虚幻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遂迷,不复得路。
起初,我还在心裡默默埋怨卢紘这对咸猪手,摔坏了我的臆想世界;可还没出门的时候,我又释然了:因为我突然想到,其实卢公子的这个动作、他的这些言语,或许在历朝历代的青楼红院、花馆柳巷、游郭河船之中,肯定会重複上演无数次;而至于往那些淫俏妙人们的斓裙裡,塞得是纸钞还是银票,是新社会的货币还是旧朝代的永乐通宝、康熙通宝,似乎也没什麽差别。
香青苑终究只是个主题色情会所,cosplay也终究只是个cosplay。而当年的桃花源,说不定也只是一群人临时搭建起来的主题公园而已。
如今,这一切又出现在了我面前。
但我和莫阳并没著急走进去。我俩把各自的手枪交给了庄宁和许彤晨之后才下了车,下车以后,我和莫阳先看绕著香青苑会所的小楼转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前后左右是否有安全通道和后门,然后又查看了一下地形。
不知为何,这一次来,在我的心中,缠绕著一丝飘忽不定的不安。
——前门外围共有四个保安和两个保镖,距离许彤晨的车子较近但是也最容易被纠缠包围;后门停车场有台可以的白色麵包车,停车场岗亭裡两个保安,这个地方万万是不能去的;两侧的消防门各有两个保安,其中西侧消防门是马路,地方空旷但是车流相对较大,而东侧消防门附近有四个铁製垃圾桶,如果快速攀上去可以迅速逃走,直接跳进正对著的窄巷子,通往小路……
在熟记了这一切之后,我才带著莫阳走近了正门。
“干什麽的?”
原本聚在正门路灯旁抽烟的一个保镖,看到我和莫阳之后,立刻拦在了我俩身前;另外的五个人,也很警觉地凑了过来。
看著这五个人,我缓缓地把双手举起来,然后用其中一隻手放进牛仔裤口袋裡,接著拿出了钱包,从裡面拿出了一张卡——卢紘带我来的那一次的时候,非要我办的,那死家伙为了故意炫富,还一下子帮我交了三年的会员费。
另外一个保安从怀裡拿出一个跟手机差不多大的扫描仪,把会员卡上的磁条轻轻一刷:“哦,原来是尊客。请进吧。”
实际上有了这张卡,到香青苑裡面吃东西、喝酒、品茶、听曲都是不要钱的。问题在于,除了这些之外,就一定要给陪自己吃吃喝喝的姑娘们支付小费,付了小费之后,才可以跟姑娘们进行嘻嘻哈哈,可以搂搂抱抱、亲嘴、摸胸,甚至姑娘们会被允许给恩客口交、手淫;但是若是想进一步接触那些女孩子们的阴道,哪怕恩客只是想给女孩子们舔阴和指姦,那麽也就更要额外支付一笔费用,价格由一次500到2000不等,给多少完全由香青苑裡的鸨母决定。
我带著莫阳推开了香青苑的门。
当进入大门之后的那一瞬间,莫阳也傻了。他又惊又喜,对我连著打了套手语,我看了半天,就看懂一句:“好棒!”
我心绪複杂地笑笑,对著他点了点头,扭过头一看,两个守在门口的姑娘,依旧是我上一次我来的时候被卢紘袭胸的那两位,也依旧是那一身白色青花纹的齐腰对襟襦裙。
她们俩见了我和莫阳,便双双欠身施礼:“小女子这厢有礼!”
我回头看了看莫阳,对他使了个眼神。于是,莫阳拿出了自己的钱包,从裡面拿出了共两百块,分给了那两个姑娘,低著头绷著脸,小心翼翼地把钞票塞到了那两个女孩的手裡。那两个女孩一见到莫阳如此谨小慎微的样子,全都侧著脸捂著嘴笑著,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在接过小费的那一刻,一个左、一个右,同时向莫阳的脸颊上亲吻了上去。
然后,莫阳的整张脸立刻成了一隻巨大的西红柿。
我站在一旁,十分想笑。我对著莫阳用手指了指他的下身,又用手语打出数字“1”,略带疑问地看著他。莫阳故意假装没看见我的手语,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看著他这副样子,本来我是更想笑的;但是一想,这老兄快三十的岁数了,到现在还是处男不说,还后天双耳失聪,也挺可怜的,因此我便偷偷地掐住自己的大腿,忍著没笑出来。
做完这一切,两个女孩开始收我和莫阳的手机,并且一人手持一柄铁如意形状的电子探测器,在我俩全身仔仔细细地扫了三遍,并且还给我俩各搜了两遍身,才放我们俩进去。
“哎呀!这是谁啊?小何公子!真是稀客啊!”一个躺了大长卷髮,头上插著两隻发钗的中年女人对我迎了上来,“上次一别,差不多得有14个月了吧?我还以为,您不会再来了呢!”
“哟,您是……”
“呵呵,这就不认识我啦?我,阿恬姐啊!上次您跟卢二公子来的时候,我也是服侍过你的呀!不能因为我只是在一旁'帮衬'你跟芗芍的,没让你枕著我的这对'颤儿'睡觉,你就不认我啦!……不过想想也是,呵呵,你这都多久没来咱们香青苑了。”女人看著我笑得腰肢乱颤,说这话的时候,手裡那柄绣著在海棠汤便裸身晾发的杨太真的绢质团扇,也随这腰肢摆动的节奏扇了起来。
我这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香青苑的二十八个鸨母之一的阿恬姐。说起来,我真挺喜欢这个女人的,单纯的肉欲上的喜欢。
比起之前在“喜无岸”经历过的令人心有馀悸的那些女领班们,香青苑的这二十八个鸨母可著实让人放心多了,她们可都是实打实纯天然的熟女,而不是什麽其他种类的“改装货”。并且,香青苑这二十八个鸨母从全国各地而来,还真是万里挑一的熟女,浪劲各异、淫态不一;卢紘曾经跟我讲过,这二十八个鸨母年轻的时候,都是全国各个地区的高身价的头牌妓女,平均每个人在最巅峰的时候,一次性爱的费用都在3万至5万之间,后来有的在高档会所宾馆做了一辈子,有的给一些大财阀和社会名流做过秘密情妇,有的还在影视圈有过短暂的洗白,她们来香青苑,大多是由香青苑的老板们高价聘来的——卢紘当初给我讲的时候,说得绘声绘影的,我也索性就当真了。
其实我无所谓她们的出身,但我真对她们这些鸨母们有著莫大的兴趣,因为她们每一个都是那样的豪放又不失典雅,可以毫不保留地用浑身解数把恩客们的欲火燃到最高点,也会让恩客毫不遮掩地把自己展现在那些姑娘们的面前。
这麽长时间过去了,之前我也就来过一次,她居然还能记得住我,也真是难得。
我故意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微微扯下来阿恬姐胸脯画著朵艳粉牡丹的红色丝绸抹胸,在她的嘴唇上嘬了个嘴儿,然后开始揉著阿恬姐长著一对儿发黑乳头的E罩杯大奶子,对她开著玩笑说道:“嘿嘿,您这穿著衣服,我哪认得出来啊?您得脱了我才能想起来!”
“嘻嘻,你这副口齿,还是这麽不知羞臊!”阿恬姐嘴上委婉,可她的两隻肉馒头却已经完全贴在了我的身上——被她搂著也好、搂著她也好,真的让人觉得舒适无比。
“阿恬姐,我记得您上次跟我说,我光是吮您的'奶济婆子'就给您爽飞了,要不要现在咱们再飞一次,让您的'琼门'现在就下场雨?”
“别闹!……臭小子!”阿恬姐笑著拍了我的脑门一下,“小样儿,急吼吼的!阿恬姐我还得忙著呢!你要是真馋了,就先找个姑娘;等晚上了我再来找你!”
我并不完全相信卢紘给我讲的故事,但是我倒是很佩服这些鸨母的能力,首先妓女们会的,她们全都会:除了床上那四十八招做爱姿势和一百零八套诸如什麽“空中飞人”、“冰火两重天”等老掉牙的性爱游戏,她们每一个,也大都会一样国乐乐器外加一样西洋乐器——就比如眼前这位阿恬姐,虽然说话得时候骚气冲天,但是她弹起古筝的时候的样子,完全像个雍容华贵的太太,而拉起小提琴的时候又像一个在音乐厅内优雅演奏的艺术家。并且,她上次给我演奏的时候,完全是赤身裸体的,与其说她用乐器给我的淫乐助兴,倒不如说是她让我欣赏了一场唯美的人体艺术表演。
而且她们每个人说话的时候,至少在会所里工作时说话的时候,也都是按照明清时期流传的小说而学习下来的古白话文,时不时地她们还会吟上几句诗、念上几阙词。就比如刚才她说的那句话裡,“帮衬”一词指的就是古代三人性爱时候,不参与真正入身而是为其他二人助兴的第三方的性活动;再比如“颤儿”,就是过去在南方一些地区对于女性乳房的称谓;而我说的代指包含乳头的前端乳房的“奶济婆子”,以及表示女人阴穴的“琼门”,也都来自古白话文小说。并不是说来香青苑的客人,都被要求看过《三言二拍》或者《如意君传》《昭阳趣史》《灯草和尚》《痴婆子传》等书目才能进来消费,只是如果能够略用那时候的人的说话方式跟香青苑的妓女们聊上几句,才不失为一大乐趣——香青苑最初的创立目的,也源于此。
跟阿恬姐的性交,比起“做爱”这个词,我更愿意称之为“洗礼”。
我笑了笑,示意莫阳拿出四张钞票,然后我一把搂住了阿恬姐的肥腰,把钞票交到了阿恬姐的手里后,带著她来到了莫阳面前——此时的莫阳,脸上红得简直成了关二爷附体。我对著阿恬姐说道:“不好意思啦,阿恬姐!今天我自个的确是荷包惭愧、囊中羞涩,其实今天我是来当应伯爵的!我今天的一切花销,我都得听人家这位莫少爷的——给您介绍一下,这位莫少爷,才是正儿八经的西门大官人!我今天呀,得跟著咱们莫少爷混!……但是吧,咱们莫少爷呢,呵呵,也不怕阿恬姐你笑话,他还是一隻童子鸡……”
说到这,阿恬姐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莫阳,然后忍俊不禁地盯著莫阳双腿间的鼓囊。
我继续对阿恬姐说道:“而且呢,从小因为用青霉素的问题,咱莫少爷耳朵的耳朵不是很灵光;但是人家家财万贯,在城郊那边富甲一方——巧的是,跟西门大官人一样,莫少爷家裡是做药材生意的。今天莫少爷跟我一起来呢,就是要为了在'屁股上头刺小刀'——是来开开眼的。莫少爷是个腼腆的人,也体面得很,所以阿恬姐,您可别让咱们的姑娘怠慢了这位贵客;若是咱们香青苑的姑娘侍奉得好,莫少爷定会成为咱们这的常客的!”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莫阳是能看懂我的唇语,还是仅仅是为了下意识地配合,又从钱包裡拿出四张百元大钞,红著脸低著头,递给了阿恬姐。
“哟!是嘛!那可好哎!”我三两句胡话把莫阳吹成了一个富家子弟,尤其是莫阳恰逢其时地又补了四百块钱的小费,继而阿恬姐也没对我俩此行的目的产生任何怀疑,不仅如此,还兴冲冲地看著我和莫阳,笑逐颜开地对我俩说道:“那还等什麽呢?二位,玉钏厢裡请吧!这莫少爷出手大方,你小何跟阿恬姐又有过一夜的夫妻之恩,等下就给二位上'八珍宴',今天一定让二位在咱们香青苑快活个够!”
“八珍宴”在香青苑裡,算得上是规格极高的待遇了。虽然客人有了会员卡,给了小费,吃东西理论上说不用再花任何额外的费用,但是除了姑娘陪睡的价钱由鸨母们决定,客人吃到什麽,也是由保姆决定:香青苑裡的宴席,分为从一到十二的等级;最低等是“一心宴”:一碗珍珠白米饭,一份酱醃菜,儘管味道可口无比,但是寒酸至极;稍好一点的叫“双殊宴”,一碗米饭配上一冷菜、一热羹、一冷荤、一热素,二二为四,四道菜餚组成的一小桌餐饭……以此类推,“八珍宴”是用八种禽肉、八种畜肉、八种瓜菜、八种时蔬、八种穀薯、八种点心、八种粥酪、八种鲜果製成的八八六十四道菜餚组成的一大桌筵席,佐以八瓶八年女儿红,再叫来八位姑娘陪客——仔细算下来,莫阳给了阿恬姐八百块钱的小费,按照往常的潜规则,接下来再给每位姑娘两百块钱的小费,加一起两千四百块钱,对于阿恬姐说,就算是我今晚和莫阳不跟哪位姑娘上床,她这一顿饭赚的钱,也算够本了。
但这笔钱花得我,的确是心疼又肉疼得很,因为我从沉量才那裡,总共才申请到了两千块钱的活动经费,事实上,我现在已经自己往裡头垫了四百块了……
——不过,沉量才已经算是很大方了。两千块钱的活动经费啊!这种事情要是传到其他部门耳朵裡,估计那帮人能全都举著枪包围,全歼了我们风纪处!
阿恬姐带著我和莫阳进了包厢,招呼姑娘擦了桌子,安排我和莫阳在乾淨的榻席上做好。在点姑娘的时候,我特意跟阿恬姐问道:“阿恬姐,能不能让要‘紫鸢’姑娘出来,陪个茶听个曲儿?”
“哟,看上我们家紫鸢啦?我记得上一次,她一开始主动要陪你,结果你何公子可是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所以她后来叫卢二公子弄走了。何公子这次,怎麽想起来点她了?”
——呼,终于对上号了。
我就说我怎麽记著,我应该是在哪见过叶莹的。
我笑了一下,敷衍地说道:“呵呵,阿恬姐,您还看不出来麽?我这个人,见一个爱一个,来者不拒;而紫鸢姐姐是卢二公子看上的,上次又是他做东道主,我能跟卢二公子抢麽?我也是故意的。”
阿恬姐听罢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没关系,听闻这卢二公子已经驾鹤西去了,所以紫鸢这次,板上钉钉肯定是你的了。只不过你得稍等会儿……紫鸢还在沐浴呢,刚陪完贵客一个半时辰,也真是累得很,并且,何公子也不想嚐到沾著他人'阳泥浆'的'凤田'吧?”
“好说、好说!”我又问道,“哦,对了!芗芍呢?阿恬姐,一併把她叫来吧,说起来,我还挺想她的。”
我后面这句话是真心话。
我对阿恬姐是逢场作戏的洩欲,我对那个芗芍姑娘,是真真有些动了心。
我始终想弄明白,在上次我来的时候的那个晚上,当激烈云雨过后,我搂著那个诨名叫“芗芍”的小姐姐的身躯,亲吻著她光滑的肌肤的时候,她为什麽突然会把我抱得很紧,接著又在我的怀裡哭得那麽伤感。我很想弄明白她究竟是怎麽了。
听我突然提起芗芍,阿恬姐短暂地将头低了下去,嘴角向下撇了一下,同时眉毛微皱,但是当她再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她笑眯眯地对我说道:“芗芍啊,她走了。”
“走了?走了是什麽意思?她是不在香青苑了吗?”我疑惑不解地看著阿恬姐。
“嗯……对,她……她被‘丰爷’看上给招去做妾了。”
“丰爷?”我念刀著,当时我并不知道“丰爷”是谁,可能是F市或者北方某个有钱人,所以我还在跟阿恬姐说道:“……行吧,能有个好归宿,终究是个好事。”阿恬姐没接话,赶忙招呼这一批姑娘走进了包厢内。我示意莫阳随便点了七个姑娘,陪著我们坐下。等坐下后,那些姑娘便开始焚香、煮茶,带著我和莫阳用筷子玩起投壶,并且先上了八件果盘和八件点心。看著我和莫阳跟一众穿著十分性感的汉服姑娘们玩得渐渐不亦乐乎,阿恬姐才悄悄推了门出了包厢。
——后来我才知道,“丰爷”在南方的一些地区,就是对冥界主宰“酆都大帝”的尊称,“给丰爷做妾”,便是亡故的意思。
我招呼莫阳给每个妮子都付了小费。一见莫阳是付钱的那位财神爷,围著大八仙桌坐著的姑娘们,便一股脑地凑到了莫阳身边。莫阳在男生里,长得算标志的,而且他看起来真是没什麽性经验,甚至他可能跟女生相处的经验都不算多,而遭遇了这麽七个风月老手的轮番亲暱轰炸,他整个人的身上都火烧火燎的,但还不敢过于造次;不过他越是这样腼腆,那帮妓女就越是想逗他,抢著拽过他的手,引导他在自己浑身上下乱摸,又毫不客气地捧著他的脸,开始直接作嘴、摸他的阳根。
他很为难地看了看我,眼神裡似乎是在求救一般。而我趁著那班姑娘不注意,对他连连打了一堆、下午让我绞尽脑汁才记住的手语:“你在这守著,我去侦查。”
看到了这个手语以后,莫阳才安心了些许,脸上露出了老电影裡战士将要英勇赴死时候的悲壮表情,对我点了点头。
我暗暗觉得好笑,于是假装内急,询问了一个姑娘洗手间在哪,便出了门。
在走廊裡我四处转著,边走边靠在包厢门口,试图听著裡面的声音。
在这个时间段内,大多数的包厢裡面都在进行著划拳、行酒令,偶有几个包厢,在鸨母们拉开门退身而出后,才能听见裡面的莺声燕语。;来香青苑的客人,也大多喜好怪癖,除了我这种幻想自己回到古代流连于淤花之地的、还有卢紘那种意淫自己身下穿著广袖褙子的女人都是历史人物的之外,其他还有好些奇葩的性癖好。
就比如我身边现在正在一个肌肤柔嫩的女孩子身上一进一出的男人,居然头上带著戏台子上的梁山伯戴著的那种天蓝色书生冠,把自己的脸上也涂上了桃红的油彩、还特意吊了眉毛,从背后抓著女人奶子,推著她的身子,嘴裡还用著戏腔念白念念有词:“贤弟!……贤弟啊!梁兄‘著’(找)你‘著’(找)得好生——辛——苦——啊!”
而抬著屁股迎合著那男人的女孩的脸上,也被涂上了花旦的油彩,头上还顶著看起来十分沉重的凤冠,跟男人的一隻手十指紧握,口中的声音,也在忘情呻吟和京剧念白中不停地切换著,不一会儿,女孩子的嗓子就哑了:“啊……啊啊…啊!梁——兄——啊!哼……啊啊啊啊啊!英台……啊……好生……好生欢——喜——你我比翼双飞,化作花蝶……梁兄……啊……哎呀受不了啦!我不跟你演了……啊啊啊啊……哪有这样的?一边让人家被肏一边又要唱戏……好讨厌哦!”
“啪”的一声,那“梁山伯”的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女孩的脸上,“梁兄”在这一刻的斯文也瞬间不在:“臭婊子!不许胡说!……呼……呼!……你现在已经不是你了,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祝英台!祝英台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会说……会说如你这种不要脸的污言秽语吗?重来……”接著男人放缓了抽插的速度,又捏过了女人的脸,在她刚才被子扇了一巴掌的地方,猛地亲吻了一下,又一次念了起来:“啊——呀呀!贤弟……你如何是得——女儿身?你我如何做得——这种事来?”“啊……哼哼哼……梁……梁兄啊!英台……啊……早已……将心……许得与你……”女孩被男人从后面掐住了脖子,又不得不颤抖著自己的双乳,不情愿地配合著男人演戏。
两个人如此咨意扮演著这种怪异的《化蝶》的时候,包厢的门四敞大开,房间裡还放著《梁祝》的小提琴曲。女孩子在发现我以后,眼神中显示出了苦苦的哀求和羞涩;而男人看了我后,甚是眉飞色舞,念白的语气更重了,就彷佛他俩如此的性爱,本就应该是舞台上的戏码,他努力地投入其中,甚至还唱了一句戏词,似乎他把自己当成了唱著堂会的大腕名角,特想赢得门外路过的这些看客的满堂彩一般。像这种戏痴嫖客,在香青苑裡出现,算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往前走了没几十步,我便来到了另一间房间的门口,比起刚才那间门都没关严实的房间,这间房间更是让我好奇——因为透过这两扇门,我分明听到房间内除了有男女欢淫的叫声之外,还居然在放著《大悲咒》。
用身体力行的淫秽来亵渎神佛的事情,这是我这辈子第二次碰见了,实际上我对这种东西反感得很,不是说我故作正人君子,而是我一直认为,在什麽地方就应该做什麽事情,像这种在窑子裡放《大悲咒》,或者跑到寺庙道观裡偷著打野炮的事情,都是不应该的,尤其是上次我和廖韬在“喜无岸”裡遭遇过了那两个半男不女的东西、而那扇玉屏风又给了我绝对的视觉和心灵衝击之后,我对这种藉著仙家之相诲淫诲盗的事情,愈发地噁心。然而,万事敌不过一个猎奇,我心中那柔丝一般的猎奇念头,驱使著我看个究竟。
于是,我悄悄地拉开了前面的拉门:但见这扇门的后面居然是一个百十来平方米的大厅,上方的天花板修成了很具有伊斯兰风格的圆钟型房顶,可上面的画作却是一副完整复刻的《创世纪》,整间屋子却被装修成日式禅修道场的风格,在正对著拉门的两扇纸窗中间,还用草书写著一首诗:“开山宿忌听讽经,经咒逆耳众僧声;云雨风流事终后,梦闺私语笑慈明”。
这本当是一个极为风雅的处所,给人感受本应类似一种西欧城堡后面栽下的一片竹林,即便装潢风格有点东拼西凑;可屋子此时此刻的景象,却像是在鲜豔花丛中下了一场如同沙尘暴的花粉雨。我根本来不及数的清这间大房间裡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只看得见那裡的女人,要么头上扎著凌乱的三角髮髻,要么就是早已把头髮剃光,要么就是头上围著哈吉博或者白底黑面的头巾,身上的袈裟和道袍、修女服和黑袍早已被扯得凌乱不堪,有几个女人挂在耳鬓旁的黑色面纱,也早已浸满了充满了雄性气息的白色黏液。
“小师父……”
正在我偷窥的时候,面前的那扇拉门被人撞了一下,吓得我整个人都不禁一抖,然后从门上的剪影,我看到了一个穿著僧袍的光头女人,被一个身材短小但精壮的男人抱了起来,顶在门上,大力地在她胯间侵袭著她山涧深处的庵门。
“哦……施主……施主饶了小尼姑罢……”
“嘻嘻……小师父……念经的时候,想的是菩萨,还是爷们儿的大鸡巴?”
“啊……嗯……啊……施主……施主有所不知:小尼姑念的是'淫色经',信得是'欢喜佛',每天供奉的是'释欲菩萨',菩萨的身下,插著的可是能让世间万象脱离苦海的大鸡巴!”
“哈哈哈!那小师父……老子的鸡巴能让你脱离苦海吗?”
“……施主……啊啊……施主真坏!得不到施主的鸡巴,那才是苦海啊!用力啊施主!”
“那小师父,肏了你的屄屄,我能长身不老吗?”
“能啊!哦……哦……啊哈……只要施主用力,就能长命百岁……”
“我说的是‘长身’,身体的‘身’……”
“哦吼——哦呼!施主……好大力啊!……施主的'分身'已经这麽长了,估计但凡是个钮,见了你的鸡巴就都会变荡妇的,还想要多长啊啊啊啊……”
那男人听罢这话,发出了一阵淫笑。
而我从小也算是信佛的,所以对于这种话语,实在是不想再听见一个字了。
可就算到这,还不算玩的大的。还有一种嫖客,会要求香青苑提供一件合身的金黄色龙袍式睡衣,要求陪自己饮酒用餐、嬉戏打闹,至最后淫乱群交的小姐们,要按照各个朝代的女人进行穿衣打扮,并且在淫戏的时候,还要实现提出要求,要那些小姐们和鸨母们用“陛下”来称呼他们,要用“奴婢”、“臣妾”,亦或是“本宫”和“哀家”来称呼自己。甚至,真的要求香青苑安排一场“酒池肉林”:在香青苑的三楼,真的有几座游泳池,其中的一个管道就是往里送酒的,红葡萄酒也有、白酒也有、威士忌也有,而且同时他们的后厨速度也很快,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靠出五十棵挂满了菲力牛排和蜜汁梅肉的“肉林”来。再招呼二十几个裸女,在酒池裡嬉戏沐浴、在肉林裡蹦迪落舞,只要荷包够鼓、身体够棒,这些女人可以供客人轮番上。
但也就是这样的胡来,更让香青苑有恃无恐。
有人问过,如果将来有一天警察来查处香青苑,会怎麽办?鸨母们的回答都很简单:“我们这从来就不是经营什麽卖淫嫖娼的地方,我们只是提供娱乐方式啊?我们这就是主题茶楼。请问各位给我们的'陪茶员'小费,难道不是自愿的吗?请问我们各位'陪茶员'扮成古代女子,难道不是为了陪茶时候的表演服务吗?请问各位客人,你们跟我们的陪茶员发生的鸾欢凤乐,难道不是你情我愿、情到浓处的浪漫故事吗?——感情上的事情,能被称为生意吗?”
这套说辞,再加上香青苑的盈利了模式,确实能唬住一帮不明真相的人,甚至就算是浸淫其中的恩客们,也都被鸨母们如此催眠了——虽然我很清楚,香青苑这样的天不怕、地不怕,并不单单因为这个;所以,我如果不找到点什麽关键破绽,想要摧毁香青苑,肯定是天方夜谭直到我走到走廊极尽头,我看到了四五个穿著十分现代的防菌服、带著口罩和橡胶手套的男人在一扇黑色电梯门前,匆忙地抬起一隻隻长约两米的、看起来材质超厚、密不透风、不知道装著什麽东西的黑色塑胶袋子的时候,我心里大概清楚,我应该找到了能够摧毁香青苑的突破口了。
——身为一个学刑侦出身的学警、以及一个以刑警为入职身份的员警,那一件件黑色塑胶袋子是做什麽用的,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法医装被害者遗体使用的尸袋,不透气、不漏液、耐高温低温、韧性强。
正当我想继续悄眯眯地凑过去,想一寻究竟,看看那些尸袋裡到底装的都是什麽的时候,一隻满是茧子的女人的手,直接扣住了我的右手手腕。
一瞬间,我全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