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平的住处其实距离火车站也不远,我自信在早上的时候能够按时前往火车站门口,所以这一夜,我很安心。
——或者说,这是我从出生到现在,经历过的最安心的一夜,因为在这一夜里,我都可以一直搂著她。
她脸上的晕红逐渐消弭,身上的温度也渐渐不那样发烫,呼吸的节奏也逐渐平缓,她躺在我的怀里,睡得十分香甜,甚至还小声地打了鼾。
我很兴奋,因此在半夜两点的时候我还异常地清醒,生怕自己忘却了这一秒的幸福,憧景著下一秒的踏实,又惋惜已经逝去的上一秒的快慰。
但即便这样,我还是强迫自己赶快睡著——身为员警的最不好的一点,便是自己对自己时间没有任何的支配权。我不想耽误徐远交给我的任务,我想,如果夏雪平知道我明早身负重任的话,无论她会怎么看待我和她这一夜的鱼水之欢,她终究会是不想我因为跟她的缠绵而耽误工作的。
于是,我给自己定了一个六点半的闹钟。我又生怕太早吵醒夏雪平,因此,我便把手机放在了自己的枕边,故意把闹铃的声音调小到只足够能把我自己吵醒的状态,然后才放心而眠。
人最幸福的是什么,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睡觉的时候搂著自己最爱的人,入梦之后,在梦里也依然在与她缠绵。
然而,我五点半刚过,就被一通电话扰乱清梦。
“你是市局的何秋岩么?”
“是。”说完,我打了个哈欠。
“我们是三江路分局刑侦支队的。现在请您到三江路222号来一趟,过来认尸。”
“认尸?谁死了?”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以为是我周围的谁出事了。
“一个流浪汉。我们需要你过来配合调查。”
“行吧,给我点时间穿衣服……”
——什么情况?一个流浪汉死了,找我认尸做什么?
我有些无奈。
挂了电话以后,我特意用手机登陆了警务内部系统查了一下来电:这电话号码的确是三江路分局刑侦支队长的手机,并不是什么独脚骗子。
我在心里仔细算了一下,如果我现在穿衣服,用手机app叫个专车去三江路,那之后还要去在7点半赶到火车站……呼,如果中间不去别的地方,我的时间安排绰绰有馀;但是想要去一趟三江路再赶回来,想要跟夏雪平再打个招呼,那么我的时间肯定来不及。
可我看著在床上熟睡得香甜的夏雪平,却也不忍吵醒她。
我想了想,抬起头,看见夏雪平桌上有个活页笔记本。于是,我便打开了台灯,找了根笔,在纸上写下了几段留言:
“夏雪平:
希望你醒来以后,还能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我知道,我做了这一切,对你来说,可能你一时半刻接受不了;而且按照世俗的眼光来看,也确实有些不道德,但是没办法——你被人暗算,我也被人下药,我并不是故意的——虽然这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你可以把这一切都当作阴谋的巧合,当然,在我看来都是命运的安排,我觉得,你我之间发生这种事情是注定的。对不起,恕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就这样跟你发生了这一切,这是我的过错,我愿意主动承担这一切——我愿意承担起今后所有的一切;夏雪平,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争取;我忍受不了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那种孤独和痛苦,我忍受不了你在其他人身边时候,我心底由衷的担心;我再也不会离你远去、害你哭泣、让你受伤,我想和你分担你身上和灵魂上所有的苦与痛,我想成为你身边那个能给你倚靠的人。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这样的人,而不单单只是做你的儿子。
请恕我有不得已的保密理由,不告而别。
两天以后,我会回来,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爱你的
秋岩。“
我生怕她会看不到,因此在写完之后,我特意在手机里留下了一张照片,淮备在上火车之前,再给她发一遍图片和手打文字版。
接著,我穿好了衣服,拿了自己的随身物品。临开门之前,我又去帮她掖了掖被子。看著熟睡的她,我又不舍地在她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
然后我就出了门,帮她锁好了门。我打开了手机app叫了一辆车,急忙赶到了三江路。
我凑到那群民警身边,看了一下其中一个领头人的肩章,大概能确定这个人就应该是刑侦支队的队长,便对他说道:“您是刚才给我打电话的那个?”
“你就是何秋岩?”那人抬了头,便对我问道。
我看著穿著制服的来人,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递给对方。
对方一看,对我敬了个礼,我也敬了礼,然后问道:“这位师兄,不知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没等这个支队长说话,旁边的几个年长的员警便先开了腔:“哎呦喂!这市局怎么找了个菜鸟当处长啊?”
“呵呵,‘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呗!”
“人家这小兄弟,是风纪处处长!——风纪处,耳熟不?卷土重来了,明白没……”
支队长抬起头看了一眼我的身后,马上回头对身边的那三个刑警说道:“我说你们几个,是来唠咳的,还是来办案子的?我是不是应该再给你们仨一人拿一包瓜子呗?少说两句能死么?都给我闭上臭嘴吧!”
我反感地看了看那三个警员一眼,又回过头一看,身后的徐远刚下车,对著我招手叫一声:“秋岩!”
“局长,您怎么也来了?”我大老远叫了徐远一声。
“嗯,我过来看看。”
徐远说著戴上了墨镜,不忿地走到了刚才说风凉话的那三个警员身边绕了一圈,挨个看了看他们三个的脸,接著又走到了那个支队长身边,支队长先对徐远敬了个礼,徐远也对他回了个礼,问道:“小郑,怎么回事啊?”
“您居然亲自移驾,受宠若惊——诺,就是这个人,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带有警务编号的子弹。仔细一查,子弹归属于市警察局重案一组三级警督何秋岩,于是,我们就想找他来瞭解一下情况。”那名员警对徐远说完,让自己的同事让开了一个缺口,“万万没想到,这点事情还需要让您徐局长亲自跑一趟。”
“呵呵,好说。”徐远客气地对刑侦队长笑了笑。
只见地上躺著一个裸体的男人,身下流著一滩血——他的屁股后面,还有一个枪孔,手里居然依旧握著一把手术刀。根据他的体形,我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个男人,就是下午我遭遇到的那个劫持小女孩的露阴癖。
“嗯,没错,这一枪是我打的。”我对著那个刑侦队长解释道:“这个男人是个露阴癖,还是个精神病患者,我本来下午要抓他回局里的,谁知道他全身像是没有痛感一般,就被他跑了……”看著刑侦队长摆著一张苦瓜脸,我便半开玩笑半愤怒地说道:“郑队长是吧?不好意思,这事情你找我认尸,而不是直接通知重案一组,不合适吧?难道你怀疑是我杀的人?我且不说这一枪我只是打在了屁股上,总不能我下午打了他一枪,等到了二半夜,他才死在大街上吧?”
刑侦队长摆著张苦瓜脸,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听我这么一说,吩咐手下把尸体翻了个面……
看了以后,我差点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这个男人的阴茎和睾丸都被人割掉了,除此之外,在他肾脏的部位上,也被人用短匕或者剔骨刀之类的利刃豁开了两个口子……
“……他的肾被人割了?”
“嗯。”刑侦队长点了点头,“一颗没都剩下。除此之外,他的膀胱和前列腺也被直接用手摘除了……现在还没做尸检,但据我的观察,他膀胱和前列腺组织链结的血管,全都是收到拉扯后断掉的——所以根据目前现有的物证和尸体的伤口来判断,死者的内脏是被人直接用手摘除的,除此以外,我想不到任何其他如此粗暴的方式。”
——呵呵,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看著眼前的尸体这样想著,自然胃部的生理反应也就没那样强烈了。
徐远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半天才说道:“呵呵,小郑,之前接到你电话,我还以为是我们局里警员恶意杀人呢。不是就好,现在已经六点了,我们这小伙子还有任务,先走一步……”
“不好意思,徐局长,我知道你们市总局比我们忙,但是还得麻烦这位何处长给我们做个笔录。我们好回去归档,并且方便我们调查——案子毕竟发生在我们辖区。”郑队长对徐远说道。
“那我们只能跟你在这做笔录,做完之后,我们就得赶紧走。”徐远说道。
“没问题,我就耽误最多十分钟。”
于是,我把今天下午的办案经历简要地跟郑队长讲述了一遍。与此同时,徐远吩咐自己的司机连打了三个电话。我估计这个案子,迟早还会被移交给我们市局。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徐远停著的车子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身穿一套运动装、手提一个大皮包的女孩——这个时间段穿著这么一身出现在案发现场,换做是谁都会对她产生怀疑。
最让我觉得有点可疑的,就是那个大包。
更可疑的是,我觉得她好像在一直盯著我。
“喂!干什么的?”我指著那个女孩喝道。
那个女孩其实一直在盯著我,而当我指著她让她搭话的时候,她却突然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愣愣地看著我站在原地。
“我说的就是你,你过来!”
女孩微皱著眉头,迟疑了一下,但接著她还是走到了我面前。
等她走过来以后,包括徐远在内,身边的所有员警都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腰旁或者自己背后衣服下面,随时淮备拔枪。
“把包放下!双手举起来!”郑队长对著那女孩说道。
女孩有些不情愿地丢下了手中的手提包,接著有些害怕地看著面前的所有人,最后把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举著双手看著我。
——这个女孩的样貌好生眼熟,但是我一时之间记不得我是在哪见过她了,可是她的五官看起来又的确陌生的很——我的小学?初中?警专?警院?在外地实习的时候?我根本在大脑里搜索不到这样的一副面孔。
旁边的一个年长员警跑了过来,打开了这个女孩的手提包,他在翻了翻之后,嘴里发出了一阵轻蔑地小声:“呵呵……操!”
我听了这个笑声,低头一看,这个皮包里一共有七样东西:一个化妆盒、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夹、一盒避孕套、一件薄纱胸罩和一件透明T字情趣内裤、一隻粉红色的电动自慰棒,还有一盒解酒药。
“大早上的,一个女孩子家,拎著这些东西,这是要去哪啊?”徐远看了看这个姑娘说道。
“我回家……”这姑娘说话的口音有点重,听起来不像是F市本地人,倒像是Y省西部的口音。
“那你之前去干什么了?”我问道,“跟朋友去玩?去男朋友家了?”
“我……嗯。”女孩想了想,欲言又止。
“‘嗯’是什么意思?”我对她问道,“跟朋友去玩还是去男友家了?说清楚!”
“……就是……刚从男朋友家回来。”女孩故意躲闪著我的眼睛,对我说道。
“证件有么?拿出来让我们看一下吧?”郑队长对那个女孩问道。
女孩扭捏地蹲下了,动作机械地从钱夹里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叶莹……”郑队长拿著她的身份证,念了一下她的名字,又从腰间拿出了用来识别身份证和驾驶证的扫描器,在用身份证在萤幕上照了一下,郑队长看了看身份证,看了看仪器的萤幕,便把身份证递还了那个女孩,又对她问道,“刚才这里杀人的时候,你看到了么?”
女孩低著头,摇了摇头。
“行了,你可以走了。路上小心点。”郑队长说道。
女孩便跟我擦肩而过,临走的时候,我感觉她似乎又看了我一眼。
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等我回过神,发现徐远的司机正端著手机,连连对著刚才那个女孩拍了好几张照片。
徐远看著女孩远去,又对郑队长问道:“小郑,这边现在还有何秋岩的事情了么?”
“没有了,你们二位可以走了。要是有什么事,徐局长,我再联繫您。”
说完,徐远便领著我上了他的车。
坐在徐远的车上,我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拿出手机偷著编辑著短信。徐远看了我一眼,对我笑了笑:“怎么,昨天晚上没睡好?”
我听了这个问题以后,把手机往大腿外侧藏了一下——但是也不敢太掖著,要不然在他面前不一定会被他怎么怀疑,然后我只好笑了笑,对他点了点头说道:“嗯……呵呵,第一次被委任密派行动,多少有点紧张。”
“别紧张。这次没什么事,你就当帮著安保局送个快递好了。”徐远看向车窗外,他看起来也有点心事重重的,“我倒是瞧你困的这个样子……待会儿你在高铁上可别睡啊!上火车之前,得给你弄杯咖啡喝点。遇到特殊情况,一定要机灵点!”
“那是一定。”我想了想,看了一眼徐远,又对他说道:“话说您这次没有什么吩咐么?”
“我?呵呵,安保局的任务,我能对你有什么吩咐?好多事情,我都是不能过问的。”
我连连称是,赶忙编辑完了短信,连著我写下的字条的照片,一併发送给了夏雪平的手机里。在确定已发送以后,我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
我和徐远先到了火车站门口,还没见到有穿著米黄色风衣白衬衫黑领带的人出现,因此我俩围著一个早餐摊点了两份小吃。徐远要了一杯青梅绿茶,两份蚵仔煎吃著,我则连忙往肚子里灌了两罐红牛,红牛下肚后,我连打了两个嗝,端著刚出炉的大肠包小肠,吃了起来。
——这么一吃,我突然想明白刚才在那个露阴癖被杀的案发现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局长?您还记不记得,高澜夫妇是怎么死的?”
“记得啊,”徐远用竹签挑著蚵仔煎,对我说道,“他妻子是被人划开了胸膛,挖了心脏和肝脏;高澜自己是被人阉割以后,又在两侧……”说到这,徐远看著我的那双眼睛一亮,然后继续说道:“你小子也终于砸摸出来味道了,对吧?也对,姓高的那一对儿出事的时候,你还在警校上学呢,能想起来就不错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那个露阴癖跟高澜的死法基本是一样的,除了那个露阴癖的心脏还留著以外。
徐远点头笑了笑,对我说道:“你放心吧,该忙你的就忙你的去。等下上班以后,我会告诉雪平,让她去查这个案子。”
我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对徐远问道:“局长,您觉得这次这个命案,还会是桴故鸣的人指示的么?——杀一个疑似精神疾病患者,有意义么?”
“那可不好说……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记得老早以前,桴故鸣黑进咱们警务系统的时候,那个人煞有介事地搞了个谋杀预告,你还记不记得?”
“我记得,最后一句,那个网站应该是说了一句:”高澜、卢紘、封小明、沉福才……夏雪平,下一个就是你‘,对吧?按照他那上面的预告,现在我们已经抓了周正续、打死了段亦澄,但是目前还有两个人的案子没有破。“
“嗯,没错……算了,你我在这里乾著急也没有用,这些事情,还是交给雪平他们慢慢查吧,反正查了这么长时间了,不差这么一时半会了。”徐远想了想,自信地说道,“不过我有预感。很快,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您这么有信心?”我对徐远问道。
“呵呵,当员警不就这么回事么。要么你小子以为,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员警,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正跟徐远聊著,大老远就看见从一辆商务车上,桂霜晴带著三个随从从车里走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只见我给夏雪平发的那两条信息的右下角,正标注著“已读”二字——难道夏雪平醒了?
可是,她却并没有给我发来任何回复。
“把手机关了吧,好好淮备淮备。”徐远对我说道,“还是那句话:上车以后,记得机灵点。”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难舍地摁下了关机键,把手机、手铐、警官证,全都递给了徐远;我看了看自己的钱夹,把里面所有的现钞拿了出来放在了夹克里怀口袋里,然后也把钱夹递给了徐远。
“好久不见,何秋岩。”在我把东西都交给徐远以后,桂霜晴走到了我的身后。
我冷笑著,自己走到了桂霜晴面前,跟她握了握手:“桂处长早。您跟您的手下,一定要每天都穿得这么拉风么?”
“看你的样子,好像你特别不想见我。”桂霜晴阴阳怪气地对我说道。
“哪的话?跟美女姐姐见面,我还不情愿么?而且,给你们安保局跑腿,荣幸万分。”
“哈哈,几日不见,你小子倒是更会说话了。话说夏雪平怎么样了?自上次一别,她还好么?”
“好的很,比你好多了。”我看著桂霜晴说道,“我说桂处长,咱们也别假寒暄了,把东西拿来吧?”
桂霜晴说著,让她的手下递给了我一个密封性很好的金属框皮箱子,摸起来,里面似乎还有点凉。桂霜晴对我严肃地说道:“何秋岩警官,请你把这个东西拿好了。这个箱子不怕摔、不怕撬,不怕千万别丢了。这里边的东西,比你、我、再加上你们局长的命都重要。”
“哟,您不说我还不想问呢?这里面是什么啊?浓缩铀?密码机?武器图纸?病毒样本?总不能是樊于期的项上人头吧?”
“何秋岩警官,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桂霜晴依旧严肃地说道,“你这次的行动,不只是为了我们安保局做事,而是为了这个国家做事!所以,请你宣誓,你会完成任务。”
我很讨厌这套流于表面的形式感的东西,但是我又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正注视著我的徐远,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折掉我们市警察局的面子,于是,我对著桂霜晴郑重地小声说道:“我宣誓,我会不遗馀力完成这次任务,不辱使命,不负国家与人民的期望——这样可以了么?”
桂霜晴等我说完后,才放心地把箱子交给了我,然后她又走到了徐远身边,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后,便让几个安保局探员和徐远的司机一同把我送进了火车站内。
我孤零零地坐上了高铁。
望著窗外的乡间风景,我突然又想起了那天在开车的时候,我给夏雪平拍下的那张照片。一摸裤子口袋,我就后悔了——应该之前把那张照片彩印下来带在身上就好了。之后,我满脑子都是昨晚和夏雪平一夜的云雨。紧接著,我便畅想著,等我从邻省G市回来以后,她跟我之间会发生的所有的浪漫、淫靡的故事……
——啊!怎么办啊!我这才离开她多长时间,我就已经想她想得喘不过来气,而且我感觉自己胸口发热、喉咙一下痒痒的、心脏砰砰直跳!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帅哥?帅哥?”
“嗯?”我一抬头,站在过道上的穿著制服的年轻高铁乘务员正在唤著我。
“请出示一下火车票和身份证。”她对我微笑著问道。
我看了一眼浓妆豔抹的乘务员,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了身份证和车票。
乘务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身份证,接著拿笔记录著什么。
没过一会儿,她便把车票和身份证还给了我,还在我的胸肌上借势抓了一把,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再仔细看著她给我还回来的车票上面,写著一串数字——一个电话号码。
我一抬头,她居然在借著给我邻座捡东西的机会,弯下了腰挺著自己的臀部,用自己的屁股在我的肩头蹭了两下。之后,她便离开了我那节车厢,摁下车厢门离开以前,还回头对我抛了个媚眼。
我侧过头,面无表情地收起了自己的车票和假身份证。
我看著她穿著制服的背影,的确,瓜子脸、狐媚眼、身材苗条、C罩杯、臀型很翘、腿型修长,确实是个很惹火的闷骚女人;可是对不起,她不如夏雪平。
而且即便刨除夏雪平的因素,我也不会跟她怎么样的,至少我不会在这趟列车上跟她怎么样——我手里毕竟拿著安保局的东西。万一这女人,是境外情报机关的卧底呢?
其实这一趟车坐下来,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风波,于是我安安稳稳地到了G市。
我直接在站前门口叫了一辆计程车,让他直接给我拉到安保局门口。呵呵,司机老哥本来在我一上车的时候,还对我笑脸相迎;结果一听我要去的目的地是安保局,立刻连咳嗽都不敢了,播放路况资讯的电台节目,也立刻被他调成了蚊子振翅般音量——看来这安保局,在哪都不受人待见。
司机给我把车停到了距离安保局正门大老远的位置,就求爷爷告奶奶地让我下车了:“小兄弟,行行好吧!你问问这全G市的计程车司机,有哪一个敢把车子停在安保局门口的?开个恩好不?我这还上有老下有小的……”
我看著他的怯生生的样子,也没管那么多。付了钱之后,我便拎著皮箱子直接往门口走。
可就在这一会儿功夫,因为我给身边自行车道上的一个骑手让路,我突然发现身后有个高大身影跟我保持著5米左右的距离,盯著我的身子跟我往同一个方向走。那人穿著一件军绿色的短款风衣,在我回过身子之后,忽然很警觉地蹿向了街边牆角。
……我心里突然凉了一下:难不成,真会有人跟踪我?
我决定试探一下。
于是,我加快了脚步往前走,紧接著加快速度变成小跑,并且先跑过了安保局的大门。在我跑到了安保局的门口之后,我又连忙转身跑了回来,果然,我看到有一个跟我身高差不了多少、梳著侧分头髮的中年男人也在沿著我刚才跑过的路线冲我跑了过来;当他看我看到我跑过了安保局的大门之后,应该是已经减了速,可他应该没想到我会突然折返回来——他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然后连忙也转过了身,把自己藏在路边的一棵树的后面,侧过脸盯著我。
我马上走到了岗哨前面,看著眼前的哨兵。
“干什么的!”荷枪实弹的士兵立刻把自己手里的微型衝锋枪对淮了我。
“453381!”我连忙回答了一句口令。士兵听到了这句口令以后,立刻把枪重新持在胸前,对著自己胸前的对讲机悄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便给我放行了。
等我进门之前,我再往右手边那棵树的方向看去,树干后面已经没有了任何踪影。
“你就是李丛先生?”两分钟后,G市安保局的肖站长和调查处的处长欧阳雅霓亲自迎接了我。
“嗯,您好肖站长。”我跟他握了握手,又跟欧阳处长握了握手,“您好,欧阳处长。”
欧阳雅霓跟我握了握手,眼睛里闪烁著一丝水光。
——我这一看,在安保局地方站担任调查处处长的要员居然都是女的。当然,这位欧阳处长的长相和气质,可比桂霜晴让人觉得舒服多了。
“来的时候身后有尾巴跟著么?”欧阳雅霓对我问道。
“有一个……”
我话还没说完,欧阳雅霓马上一挥手,身后的四个特务便连忙顺著窗户往楼下看去。
“别看了。我进来之前他就走了,他知道我发现他了。现在再追来不及了。”我连忙说道,“那人是什么人?国外派过来的间谍?”
“呵呵,你害怕么?”欧阳雅霓看了我一眼,对我问道。
“那可就取决于这人是什么身份了。如果他是个路人龙套,那就无所谓了,但是假如这个人是个角色,那我可就真要小心一些了——我不还得回F市呢么?”我对欧阳雅霓说道。
我确实很担心,虽然我没看清楚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但是从他的动作上来看,这人应该是个老手,动作麻利、举手投足之间都透著一股警惕,搞不好真是个老特务。
欧阳雅霓看著我,轻笑了一声说道:“呵,你就放心吧,他应该……”
肖站长没等欧阳雅霓说完话,大声乾咳了一声,然后瞪了欧阳雅霓一眼。欧阳雅霓见了,又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接著便不再说话了。
我大概看得出来,这是不想让我知道太多的意思,我也不好多问。接著,我便把自己手里的皮箱子递给了欧阳雅霓,“这个,就是我们市的桂霜晴处长让我交给贵办事处的,请查验一下吧。”
欧阳雅霓把皮箱放在了一个小桌上,肖站长看著那个小皮箱,亲自戴上了一副白手套,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钥匙,把钥匙插进了皮箱的锁孔里,轻轻一转。
——只见箱子里飘出了浓浓雾气,我仔细一嗅,貌似有一丝乾冰添加剂的气味。肖站长小心翼翼地把手放进了箱子里,接著,他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试管,里面装满了殷红色的液体——原来我这一路上过来,手里拿著的东西,是一管血液样本。
这就奇怪了。
按理说安保局全国分站之间都有一定的秘密管道——别说安保局,就算是我们警察局,如果涉及到跨省需要进行人体指标採样,只需要通过内部伺服器上传一下显微图例和资料指标,然后再通过根据其他地区省份提供的资料进行比对就可以了;那么为什么,这一次安保局一定要搞的如此神秘,而且还特地指派我这个局外人来执行任务呢?
“嗯,这就是我们要的东西。谢谢你了,李丛先生。”肖站长郑重地对我说道。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于安保局的这帮特务,讨厌归讨厌,场面话该说还是要说的。
“嗯,请您先到休息室稍作片刻。”说完,肖站长就让身边的一个特务安排我上了楼,然后马上把试管放进了箱子里,又把箱子交给了欧阳雅霓,说道:“欧阳,你先把东西拿过去,让他们现在就检测,看看是不是跟我们在白桦林里发现的那件……”因为我在跟著一个特务往楼上走,后面的话我就听得不大清楚了。
我进了休息室以后,那个特务便给我端上了一堆饮料和糕点零食,接著礼貌地对我笑了笑,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我一拧门把手——真棒,那个特务给我直接锁在房间里了。这哪是让我休息,这完全是给我软禁下来了。
行吧,安保局还能把我杀了不成?既来之,则安之,我便捏起了一块葱油椒盐月饼,给自己倒了一壶铁观音,就著热茶吃著糕点。
那一盘里一共有十块月饼,我慢吞吞地吃著,等我吃到第五块,觉得有些撑撑、且茶壶里的水都已经被我喝光了的时候,欧阳雅霓才派人把休息室的门打开了。
“李丛警官是吧?谢谢你的配合。我们现在就安排您去局里的招待所,现在是中午11点,招待所餐厅在11点半会有午饭;下午到晚上10点之前,你可以在本市自由活动,我们调查处会派两个人陪著你,保护你的安全。”欧阳雅霓微笑著对我说道。
“呵呵,反正就是没有人身自由就是了。说是让我休息,给我关在这这么长时间。”我看著欧阳雅霓说道,“中午饭就免了,我需要去你们招待所里补个觉。困的要死。”
欧阳雅霓对我说道,“好的,跟我来吧。”
说著,我跟欧阳雅霓下了楼,出了安保局的大楼,往右手边一转,带我进了一个四层小楼。她把我安排在了三楼楼层中间的一间房间里,我进了房间,看了一下窗户周围以及楼下。
“哼,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挺警觉的——你放心吧,这个房间窗户不贴著树,楼梯外面不靠近引水管,而且就算是有人爬牆,我们这还有电子报警装置和24小时的监控,招待所楼下以及我们局大院里还24小时有轮岗巡逻。”接著又指了指她的两个穿著便装的手下,一男一女,对我说道:“这两位是我手下最能干的弟兄,在你进驻我们G市期间,他俩负责保证你的安全。”
“好吧。你们安保局‘八仙’,我这一上午就见到了三个——‘人屠湘子’、‘骷髅采和’,再加上您‘血仙姑’欧阳处长,我这趟G市可真是没白来。”
欧阳雅霓看著自己的两个手下,三人一起看了看我,居然开怀大笑了起来。他们几个跟桂霜晴和她的“十二杰”们比起来,虽然绰号一个赛一个吓人,但是他们身上还真就没有那么多虚架子和杀气。
“你这个小鬼,还知道到的还真不少啊!”欧阳雅霓对我说道,“你既然对咱们安保局这么瞭解,怎么当初警校毕业的时候,不选择来加入我们呢?嗯,何秋岩?”
一听她叫我的名字,我一下子就惊住了:“您,知道我本名?”
“哈哈!桂霜晴把事情早都跟我说明白了;何况,我在K市警院上学的时代,可跟你妈妈夏雪平是上下铺呢——我虽然在G市上班,但我是K市人。”
我一听欧阳雅霓这句话,心里更觉得惊讶:我哪里想得到,号称安保局四大女杀手之一的“血仙姑”欧阳雅霓,居然跟夏雪平曾经是同寝室友。
“你不信?”欧阳雅霓说著坐到了我的身边,从自己的米黄色风衣里拿出了自己的皮夹,从她工作证的后面,掏出了一张照片。
那照片保存得很好,可还是已经有些泛黄了。
欧阳雅霓歎了口气,对我说道:“这个是你妈妈18岁的时候的照片,我俩同岁,但是我比她小8个月。这是我俩在女生寝室楼外照的。”
照片上的夏雪平,穿著一身黑色西装,看起来却比现在阳光得很,身上有一股男孩子才特有的霸气;而欧阳雅霓那时候也很漂亮,过去的她更像一个白种人和亚裔的混血少女,梳著齐肩发,但是看起来却没有现在看起来自信,整个人的身形比现在看起来也瘦弱多了,即便现在的的她样貌依旧很骨感,而且虽然鼻梁高挺挺的,但是身上那股混血儿的气质却不在了。
照片上,夏雪平搂著欧阳雅霓的肩膀,挺著胸脯昂首笑著,而欧阳雅霓微微低著头看著镜头,站在夏雪平身边显得有些害羞,笑容很腼腆,居然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欧阳雅霓看著照片也入了神,又低著头轻歎了一口气,侧过头对我说道,“你这小东西的眉宇之间,跟你妈妈还挺像的;你的相貌更像你的爸爸,但是你比那个男人长得更白淨。”
一听这话我乐了,因为父亲何劲峰的肤色是我们家里人最黑的了,美茵和我的肤色都很白,可能我们俩都比较随还没晒黑之前的夏雪平吧。
“您还认识我父亲?”我对欧阳雅霓问道。
欧阳雅霓的目光迟滞了,“认识……我当然认识那个男人,”接著她突然看了看我,又很生硬地对我笑著说道,“但是我跟那个男人不熟……”她说完,接著把照片放回到皮夹里,又对我问道:“雪平现在……她还好么?”
“她很好。”我点了点头对欧阳雅霓说道。
“她现在,还跟那个叫苏媚珍的女人关系不错么?”欧阳雅霓侧过脸对我问道。
“对啊,他们三个一直关系很好。”
“呵呵,一直很好……”欧阳雅霓似乎冷笑了一声,对我说道:“雪平这个人啊,外表坚强霸气,听说你们F市的人现在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冷血孤狼’,哼,要我看,根本名不副实——她哪能是狼?她就是一隻可怜的小猫!其实她内心里,一直单纯善良得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其实也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日日夜夜都被风吹冰冻,点上一根火柴,她就觉得暖和得不行,别人只要对她好一点,她就招架不住了,从此以后会对那人产生无限的信任;所以她总是受伤,傻傻的总容易被骗,但是她自己却总是意识不到……”
前半段说夏雪平比之狼更像一头小猫的评价,我是认同的;不过,我有点没听懂欧阳雅霓说的后半段话的意思,但我能听出来,她是话里有话,只是她也不继续往下说了,我也不好问什么。在她陷入自己的思忖之后,我只好继续对她说道,“……不过,冯喧阿姨已经被人杀了。”
“冯喧死了?”她有些惊讶地看著我,“我跟那个小姑娘不熟,但是我还是见过她的,她总来警院找你妈妈玩,当初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小女孩……还有,你刚才说‘他们三个’,怎么是三个?”
“对啊,还有丘康健。”
“哦……海!我都把他给忘了……”欧阳雅霓害羞地笑了笑,“你看我这记忆力哦,对啊,我把他忘了……小丘是个很好挺好的人啊。”欧阳雅霓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接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道,“小家伙,你刚才不是说你困了么,好好休息吧。下午要出去,跟他们俩说。”
绰号叫“骷髅采和”兰凝萱看了看我,也对我笑了笑说道:“何警官,你要是想出去了,敲敲我俩的门,我们一个暂时住你对面,一个住你左边隔壁。有时说话。”
说完他们三个就都出去了。
我漱了漱口,接著睡意就袭上全身。我睡了个特别踏实的午觉。
醒来以后是下午2点左右。我敲了敲那两个特务的门,陪他们俩聊了聊天,我其实本来想问问我带过来的那管血液样本到底是干什么的,并且打听打听今天在我来的时候跟踪我的那个人有什么来历,可是一个跟我装作没听说,另一个就一直告诉我保密,因此我也没问出什么来。一直待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很像坐牢一般,于是我便提议跟他们俩出门,这两位都三十一二岁的特务一听,在我面前突然开心得像两个十多岁的孩子。我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个兰凝萱和号称“人屠湘子”的迟昊英居然是一对儿新婚夫妻。
“要不是因为你,我俩真不知道得赶上猴年马月才能去哪一起玩玩呢。”迟昊英有些不得已地对我说道。
“那你俩新婚以后,就没去度过蜜月?”我对著他们俩怀疑地问道。
“别说度蜜月……办完婚礼,我俩都没洞房,就去接了任务了……在各自父母面前,我俩现在还瞒著说我们俩是在外贸公司上班的呢……别说外地了,本地的影视城我俩一直说想要去,一直都没去成。”兰凝萱说著。
还真是各家有各家难念的经。
我仔细想想,夏雪平不也是一样么——她好像没跟父亲离婚的时候,就基本上没有去哪旅游过,可能不久前父亲跟陈阿姨领完结婚证之后请我们吃饭之前、我带她开车兜风的那一次,算是她这些年来唯一的一次“旅行”吧。等办完了桴故鸣的案子,我一定要带夏雪平好好找一些地方玩一圈。
“好!反正你们二位也是要跟著我的,我做主了!咱们就去影视城!”
说起来,我也是不知道在这一下午的有限时间之内还能去哪玩,G市的经典不少,但是诸如伪皇宫、天照鸟居、渤海国遗址、辅国寺那种历史气氛太浓厚的地方我不喜欢,而类似俄罗斯文化街、小釜山街、东亚时尚城那种地方太闹了,而且我也不喜欢逛街购物,说不定影视城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影视城距离安保局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到了以后,我一路往前走,身后的这一对儿夫妻便在后面跟著,偶尔在我观赏影视城里的街景的时候,他们便拿出手机自拍著;一见我往前走了,他们俩也顾不上照得好不好,连忙跑到我屁股后面跟著。我一见状,便只好在每个景点旁边故意多待一会儿,给他俩足够的时间找一些漂亮的秀恩爱照片,结果到最后,反倒更像是我在陪著他俩旅游一般。
当然,对我来说也不是全无收穫,在他俩的介绍下我才知道,这个影视城在过去伪政权时期是全东亚最大的影视基地,李香兰就是在这里被甘粕正彦发现并捧红的。纪念品店里,正好在播放著李香兰演唱的那首《何日君再来》,货架上也在售卖著翻录后的李香兰的歌曲专辑,我记得夏雪平是很喜欢李香兰的歌的,因此我便毫不犹豫买了一张CD,作为给夏雪平的礼物。
玩了一圈,从影视城里出来,在迟昊英的推荐下,我们三个又一起吃了一顿酸白菜火锅,多点了一盘锅包肉、一盘蒜泥皮冻,酒足饭饱之后回到了招待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午睡过午觉的缘故,这一夜我失眠了。
其实从我再影视城里,看到兰凝萱和迟昊英夫妇拍著自拍照的时候,到后来去吃酸菜火锅,再到现在,我满脑子都是夏雪平。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诸如“夏雪平现在干什么”、“夏雪平按时吃饭了么”、“夏雪平今天心情好么”、“夏雪平看了我给她写的留言了么”之类的问题,她的名字,她的模样,她的喜怒哀乐,比之以前,在我心中似乎烙得更深刻了。
“欸,你小子!”吃火锅的席间,迟昊英举起了酒杯对我说道,“让我们俩举了这么长时间酒杯啊!”
我看著他们夫妻俩都已经把啤酒杯举了起来,我这才意识到我发了好长时间的呆——那种让人喘不过来气、胸口发热、喉咙微痒、心脏砰砰直跳的症状,又一次发作了。我连忙不好意思地拿起酒杯跟他们碰了一杯,喝掉了杯子里所有的黄汤。
“我说你小子,恋爱了吧?半天也不动一下筷子!”迟昊英对我坏笑著问道。
“……我……我没有啊?”我惭愧地笑了笑。
“什么没有……你这副模样,就是刚谈恋爱时候的样子!”兰凝萱对我说道,“嘻嘻,想当初我和他刚谈恋爱的时候,我俩都分别被处里面外派过;我想他、他想我的时候,我俩都是像你刚才那种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表情……哈哈,那一段时间,我俩可分别都没少被欧阳处长和局长批评,还闹了不少笑话呢……别否认了,你这就是恋爱了!”
我低下头,内心里感觉到了一种无限的喜悦: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么。
我一直到很晚才入眠。
第二天我睡到了上午11点……
在埋怨自己睡过头的同时,我发现居然没有人来叫醒我,我连忙出了我房间的门,结果发现有四个年轻特务全都手持手枪,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守在我的门口。
“这是怎么回事?”没等那几个年轻特务跟我解释,我便连质问加控诉道:“这是又把我以‘休息’的理由给我软禁了?谁下的命令啊,你们局长还是欧阳雅霓啊?我给你们安保局跑腿,还能受到这样的待遇?我今天还要回F市呢!”
“李先生……您今天怕是回不了F市了。我们不是针对您,实际上今天我们局里大院全戒严了。”其中一个特务对我说道。
“怎么回事?”
另一个特务给我解释到:“您没听到么?早上的时候在小西门,有一辆被人用电脑操控的一辆雪佛兰撞进了院里——那上面居然还带著两公斤的C4炸药,把小西门炸毁了,还炸伤了我们10个巡逻哨兵和4个特工……”
我听著这些话,有点汗颜,因为我睡得确实太深了,而且我一直沉浸在不断跟夏雪平缠绵的梦境中,所以我确实不知道外面发生爆炸了。
“不仅是这样,我们食堂和招待所餐厅也被封锁了。早上有在单位食堂吃过饭的同事,现在都被送往医院了,他们全都有上吐下泻和发烧症状,好在目前还没有生命危险。李先生,您今天怕是哪都去不了,还是待在房间里相对更安全一些。”
“好吧,我知道了。”
也只能这样了。
为了安保局跑长途外勤,被人跟踪了一次,还遇到了一次针对安全情报部门的恐袭。这一趟差出得,也是挺倒楣。
一直到了晚上8点钟,戒严才解除,食堂和招待所餐厅半个小时以后才开饭。饿了一天的我,看著一边往嘴里塞馒头,一边还要去忙著调查内部事务的欧阳雅霓以及她的一众手下,我也就没好意思提著急回F市的事情。而且,我心里也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著急走,会不会被他们安保局的人错误地当成袭击者的内应。
第三天早上7点钟,我刷好了牙洗好了澡,在迟昊英兰凝萱夫妇的陪同下,我跟著去了安保局的食堂吃了早餐。G市安保局的食堂里食物种类单调得很,但是味道还不错:玉米麵酸菜粉丝锅贴包子、小米薏仁粥、一个茶叶蛋、一份黄泥螺,外加一份糖醋洋葱黄瓜番茄醃菜,吃得确实很痛快。
“小伙子,能吃得很么!”肖站长和欧阳雅霓朝我走了过来。
“站长!处长!”迟昊英和兰凝萱同时从座位上起来,立正站好。被他俩这么一弄,我也连忙放下碗筷,跟著站起了身。
“不必拘谨,坐下吧。”肖站长对我说道,接著又转身对迟、兰夫妇说道,“你们俩先去旁边稍等一下,我和欧阳有话要对这位李丛警官说。”
紧接著,肖站长让欧阳雅霓从她的风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火车票,对我说道:“李丛警官,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谢谢你的辛苦!昨天我们局里发生了突发紧急事件,耽误了你的行程;对你造成的不便,我谨代表我个人,向你表示歉意。今天天气不错,你可以返回F市了。”
虽然这次任务被我完成的云里雾里,但是我听了肖站长的这句话,依旧是松了口气。
“但是我还有些问题需要问你,”肖站长说完这话,又靠近了我一些,脸上摆著一副看似很和蔼的笑,这个举动让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我也躲不开,我看了一眼欧阳雅霓,欧阳只是盯著本来属于兰凝萱那碗还没吃完的粥,却一句话也不说,我只好硬著头皮听著肖站长对我问道:“……反正这个食堂也不剩几个人了,何秋岩警官——肖某也就索性不叫你的化名了,我想问一下,关于昨天跟踪你的那个人一些事情,你看可以么?”
“没什么不可以的,肖站长,您不妨直说。”
“嗯,那好,我问你,那个人长得什么样,你看清了么?”肖站长对我问道。
“……算不上看得清,我总共就看了那人三眼。让我想想:那个人个子很高、跟我差不多,大概在185至190釐米之间,身材看起来很健壮,身手应该很不错——他发觉我注意到他以后,立刻闪到了一边,动作很迅敏;年龄大概在……45至50岁上下,脸型属于尖下巴偏向国字脸,没留鬍子,留了个侧分头……大概是高鼻梁、深眼窝、肤色……抱歉我没太看清他五官长什么样,只是看了个轮廓,记得几个细节。”
“嗯……你果然是你们K市那一代学警里能排进前十的拔尖学生。”肖站长对我笑著夸讚了一句,然后表情严肃地看了欧阳雅霓一眼。欧阳雅霓抬头看了看我,依旧没说话。
“肖站长,恕我冒昧:我能问问他是谁么?”
“那个人是你……”欧阳雅霓似乎在一旁忍了半天,可她刚开口说了半句话,便被肖站长瞪了一眼,她便又立刻沉默了下来。
肖站长接著和蔼地笑笑,对我说道:“跟你说了也无妨:那个人,他是你们F市的安保局曾经的一个叛逃特工,这个人罪大恶极!……此前,他失踪已经将近21年了,在这21年里,全国的安保局特工,还有国情部的海外情报站,都在抓捕他,但是此人一直销声匿迹,我们还都以为他死了。只是没想到最近,这个人居然出现在了G市。”
我一听肖站长给我讲的这些故事,倍感耳熟:“那个人,名叫于锋对么?”
听到我说出这个名字以后,欧阳雅霓浑身一震,她立刻抬头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你知道他的事情?你之前见过他么?”肖站长的脸上倒是波澜不惊,但是眼神也突然犀利起来。
“除了昨天,真就没见过他。”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他的名字,我都是从桂霜晴处长那里听说的呢。”
肖站长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又对我问道:“你确定,你从小到大一直以来都没见过他?你的现任上司夏雪平也没见过他、或者跟你提过他?”
“没有。”我看了看肖站长,又看了看欧阳雅霓,我便对欧阳雅霓问道:“欧阳阿姨,我妈妈跟这个于锋,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关系很熟么?”
肖站长立刻盯著欧阳雅霓,欧阳雅霓深吸了口气,才对我说道:“……也不是很熟,于锋当初是我们警院的一个学长。他跟你外公的师生之谊倒是不一般,之前很受你外公夏涛的赏识,偶尔也会去你外公家做做客……你外公和你舅舅不是遇害了么?夏家就剩下你妈妈一个人了,因此,不以我个人的经历,而是从工作的角度考虑问题的话,确实从理论上讲,夏雪平现在是唯一一个可以跟于锋保持社交联络的物件。”
听完欧阳雅霓的话,我才稍稍释然。
也的确,安保局从来都是把每个人名签化、然后习惯用片面化推理的方式把几个人联繫在一起,所以从桂霜晴到肖站长,他们怀疑夏雪平跟这个叛逃特务于锋有一些关系,以他们的角度也是有一定逻辑的;若不是听了作为曾经夏雪平室友的欧阳雅霓的话,我还一直以为夏雪平跟这个于锋之间会有什么不得了的过去呢。
而对于于锋这个人,警察局里的人每每提及后全都是一副十分后悔开口的样子,在今天我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之后,我也终于明白他们的反应,为什么会跟小说《哈利·波特》里那些有身份的巫师们提起伏地魔的时候的反应如此的一致了。
“所以我这次护送的那管血液样本,应该是从安保局内部的血库中抽取的,送到贵站,就是为了测验血型和DNA,看看你们曾经遭遇过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于锋,对吧?”
肖站长脸色瞬间一变。
欧阳雅霓连忙瞪了我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我别再继续往下问了。肖站长瞟了眼欧阳雅霓,又转过头对我笑了笑,“呵呵,你果然很聪明。这样,时候不早了,我让欧阳处长亲自送你到火车站吧。谢谢你这趟远端的辛苦,欢迎你以后有机会再到G市来玩。”
说完之后,肖站长站起身跟我握了握手,然后态度严厉地走到欧阳雅霓身边,跟她耳语了几句以后,离开了餐厅。
欧阳雅霓歎了口气,看著我说道:“你这小东西啊,性子跟当年的雪平还真是有点像呢:就是永远都分不清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话不该问不该说。”
后来欧阳雅霓便亲自开车送我去了火车站,说起来,她的车子也是一辆日产SUV,而且车型也是“奇骏”,也是四轮驱动,跟夏雪平的车子几乎完全一样,只不过夏雪平的车子是黑色的,而欧阳雅霓的这辆车是白色的。
一路上,我跟欧阳雅霓聊了好多关于夏雪平过去的事情。在欧阳雅霓的口中,我又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夏雪平:欧阳雅霓毫不保留地跟我讲述道,她确实是个混血,她母亲是立陶宛人,父亲是K市人。她父亲早年在东欧做贸易,在立陶宛的时候,跟自己的母亲谈了恋爱。后来父亲回国,母亲义无反顾地紧随其后,并且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原国籍,几番努力下,成功让父亲娶了她。后来,欧阳雅霓出生,出生第三天后,父亲便不告而别,从此不知下落。
“男人都是骗子……”说到这的时候,欧阳雅霓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
“欧阳阿姨,我也是么?”我故意跟她开著玩笑说道。
欧阳雅霓看了我一眼,自知失了言,对我呵呵一笑,“你呀,你是个小骗子!”
我俩大笑著,欧阳雅霓继续说道:小时候的欧阳很苦,母亲其实语言不通,幸亏还会几句英文,她母亲在她早教的时候敲遍了全楼邻居的门,后来总算遇到一个70多岁的在旧时代去英国留过学的老太太,她母亲便请那个老太太教欧阳和自己说中文;又因为语言不通,所以欧阳的母亲在K市什么正经到底工作都做不了,索性她还有一些舞蹈工地,因此只能白天去少年宫教小孩子跳芭蕾,或者偶尔去一些商场去发传单、做内衣模特,晚上就跑到一些夜场当礼仪、跳豔舞、甚至有的时候还要陪酒……母亲做著为人不齿的职业,欧阳雅霓从小便也被人欺负,从小学到高中,欧阳的成绩一直不错,但是她从骨子里的自卑感,像是一棵毒藤一样,深深地缠绕在她心里。
真正把缠在她心上的那些藤蔓剷除的,就是夏雪平。欧阳雅霓说,夏雪平对她来说,是一颗长在悬崖边上的救命稻草,是她过去黑暗世界里的一束阳光。
高中毕业的时候,欧阳的母亲就去世了。因为没什么钱上更好的大学,所以欧阳只能选择去了K市的警官学院。她对警院的一切都不瞭解,所以对待所有的任何事情,她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她不知道进学校后第一天的时候要去学生处领制服、领棉质内衣,所以在教官第一天查寝室的时候,欧阳就被教官训斥哭了。
这个时候,从她身边递过来一张蓝色花边白底的手帕。那是欧阳雅霓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在自己无助的时候,帮了自己一次。
“谁让你管她的?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夏雪平!”
从那一刻,“夏雪平”这三个字,仿佛带著金色的光芒一般,彻底镌刻在了欧阳雅霓的心里。
“……你是,夏校长的女儿?”因为夏雪平的家世,女寝室里的教官一般还真不太敢得罪夏雪平;并且,那天在夏雪平的坚持下,女教官乖乖地帮欧阳雅霓拿了一套制服和一套棉质内衣。但此后,欧阳雅霓依旧处于一种自闭的状态,她并不是很敢于跟夏雪平这样强势的女孩子交流。
真正让她和夏雪平成为朋友的,是另一件事。欧阳雅霓记得清楚那是在一个週末的晚上,欧阳趁著所有人外出休息的时候,在寝室楼下的石桌上背书的时候,遭遇了“警专帮”的几个刚从外面喝得酩酊大醉的男生。那几个男生一见到欧阳便心生歹意。
“哟,这不是咱们年组那个混血小美女么!陪哥几个玩玩!”
欧阳当时傻乎乎的,连呼叫都不知道,被一群男生围住后,她只会掉眼泪只会哭;而且欧阳当时的体质十分瘦弱,根本挣脱不了男孩子抓在自己手腕上的魔爪。
就在这个时候,穿著一身西装的夏雪平出现了。那些企图欺侮欧阳雅霓的男生,被夏雪平一个个,全都卸了胳膊,而且夏雪平还给他们每个人的下颌掰脱了臼。
“你说说你,一个将来要当刑警的女孩子,不学会保护自己,你干嘛要学刑侦呢?”夏雪平对欧阳说道,她帮著欧阳擦干了眼泪,接著对她指著躺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的男生说道,“看你的样子,到现在还从来没打过人对吧?今天正好,就用这几个杂碎练练手!”
“我……我不敢……”——说起来,我都不相信现在被赋予“血仙姑”称号、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欧阳雅霓,当初居然连揍个趴在地上的男生都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夏雪平说著,帮著欧阳雅霓握起了拳头,带著她蹲在了地上,抓著她的手腕,用力地朝著这群男生里的其中一个,狠狠地将拳头对著那男生的脸上猛砸了下去……
自那以后,夏雪平开始每天不厌其烦地带著欧阳去健身房跑步、练单双杠、练拳击和踢腿,并且还经常带一些我外婆做的酱牛肉、炖排骨回寝室里,跟欧阳一起分食补补身子;週末的时候,还经常会带著欧阳回家跟自己同床而眠。那段日子里,夏雪平真是把她视若亲姐妹一般。
——说起这些故事的时候,我看得出来欧阳雅霓对夏雪平的情感是十分真挚的,她说起夏雪平那时候的每一个小故事,满眼都是无比的崇拜和依赖。
“那后来……您怎么来到M省了?”我对欧阳雅霓问道,“您要是在F市的安保局做调查处处长就好了!欧阳阿姨,我打心底里不把您看作是安保局里的大女特务,既然您是夏雪平的朋友,我也就跟您如实说了——我是真讨厌桂霜晴那个女人!”
“你这个小东西呀,你还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就不怕我把你这话告诉桂霜晴?”
我怯生生地抿了抿嘴。
欧阳雅霓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了,她反问了我一句:“雪平是不是也从来没跟你提起过我啊?”
“……确实没有。”
欧阳雅霓释然地笑了笑,“呵呵,算了,不说了……秋岩,阿姨虽然这算是第一次见你,但是还想作为长辈,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嫌阿姨烦:人活一世,有些事情,糊弄糊弄就过去了,没必要知道得太清楚——这是欧阳阿姨从事安全保密工作以来,最大的心得,也是阿姨对人生的感悟。”
以前我总嘲讽郭敬明写的《小时代》多么多么低级无趣,现在我觉得,那种烂俗小说里的故事,还是有很多真实的地方的——女生之间的友谊,好像总是来得热烈,去得迅速。看起来,欧阳雅霓跟夏雪平之间在后来,也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误会。她不想跟我讲述,我也就不好再问了。
临上火车之前,欧阳雅霓突然很激动地抱住了我,她把我抱得紧紧的,抱得我心脏直跳。我不明就里,但是被这么个混血大美女抱著,我的心里、我的脑子里,早就乱得七荤八素了——但我可是有夏雪平的人了啊,欧阳阿姨,你可不能让我再犯错误了。
我正在心里念刀著,只听欧阳雅霓略带硬咽地说道:“阿姨真的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好多阿雪当年的影子……让阿姨再好好抱抱吧……”
我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愣愣地举起手,安慰地拍了拍欧阳雅霓的肩膀。
“你回去以后,帮阿姨去告诉你妈妈,就说:小霓很想念阿雪,真的好想……”
“好,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告诉她的。”我说道。
欧阳雅霓松了口气,鬆开了我的肩膀,对我开怀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呼……要么还是算了吧!你这次是秘派,有保密守则制约的……还是别跟她说了,算了吧!你快上去吧,列车马上就要开了。”
“嗯。”我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直接上了车。
车子发动,欧阳雅霓也离我越来越远。
在我最后还能看到她的身影的时候,我看到欧阳雅霓蹲在地上,双手抱著自己的膝盖,已然哭成了泪人。
我歎了口气,心绪混乱地拿起了身前椅背上的一本列车杂志。
杂志内页里有个广告,上面是一个短髮女孩和一个长髮女孩拥抱的画面,广告的slogan这样写道:青葱岁月,我那回不去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