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了张霁隆的办公室,便直接被蔡梦君一把拽到了身边,她迅速地按了下电梯。
电梯门打开,裡面走出来的两个人,却正好是金秘书,以及刚才那个被张霁隆赶出办公室、化名“狄安娜”的宋金金。此时的宋金金不仅没有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且这个时候的她额头还不知怎的磕破了,颧骨处还淤青了一块,满脸都是泪。
“走啦?”金秘书见到我以后,对我招呼了一句。
“嗯。告辞了。”我客气地跟金秘书点了点头。宋金金丧著脸与蔡梦君擦肩而过,倒是给蔡梦君吓了一跳。
“这女人……”蔡梦君害怕地看了看我,接著又鼓足了勇气凑上前去,对著宋金金问道:“您好……姐姐,您没事吧?”
宋金金只是流著眼泪,跟著金秘书屁股后面走著,一句话没说。
我见状,直接把蔡梦君拉到了自己身边:“走吧,走吧,别管了。”
“可是我看她很可怜的样子……”
“她不可怜的时候你可没看到呢!你我都是外人,又不是张总裁的入幕之宾,你觉得你能帮得到这女人麽?”我对蔡梦君说道,“你相信我,霁隆哥不会对她怎样的。”当然,这句话说出来以后我自己都不信,张霁隆到底会对这宋金金怎样,我真的不知道。
我突然发现,我有做诈骗犯的潜质,面对本来跟我没什麽交集的人的时候,我真的可以做到谎话连篇、张口就来,而且文思泉涌,一时半刻让人体会不出任何破绽。在电梯裡,蔡梦君一直问我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我满口胡诌到我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家裡背景颇为雄厚、从小不学无术、然后半自愿半遵从家里人意愿接手了建材和运输工作的一个小少爷,即便我心裡对我的这些话噁心得很,即便我看到了,当我说著这些假话的时候,蔡梦君在一旁一边双眼直勾勾地凝视著我,一边倾听,一边脸上随著我伪装出来的高兴而露出笑容、随著我伪装出来的愤怒而皱眉、随著我为装出来的牢骚而转眼思考。
或许正像网络上那些毒鸡汤裡说的那样:说谎,是男人的天性。
当然,那句话还有后半句:嫉妒,是女人的天性。
出了电梯,并没有直接到一楼大堂,而是去了五楼的运营部,因为蔡梦君还没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我本来想著在电梯走廊前面等她,可她却不由分说,一手直接握紧了我的手,一手牢牢地按住了我的肘关节,拽著我就进了她们运营部格子间。
她抓著我的胳膊,就像是仪仗队裡的旗手举著一面旗子一样;我就是那面旗子,被她举著,招摇过市。
“诶哟!看不出来啊小实习生!有个这麽帅的小男朋友!”
隆达集团的运营部裡,著实不少美女,可这些姐姐们此时此刻就像是一群看到了叼著一块排骨的小奶猫的猞猁一般,瞄准了蔡梦君和我,一拥而上。
而蔡梦君这隻小奶猫,正趾高气昂地叼著我这块排骨在猞猁们面前晃悠著,把我拽到了她的办公桌旁边,一直整理著自己桌上的物品,一句话没说,但是在她脸上一直挂著一副十分得意的笑,就彷佛在告诉周围的那些心高气傲的女人们:看见没有,排骨就这麽一块,你们这群猞猁也不过只有嗅嗅气味的份儿,想嚐一口可没门。
“干嘛呢都?全都围在这干什麽呀?公司养你们就是让你们热闹的吗?”一个扯著高调嗓门,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女人拨开了众人。众人一见这女人,慌忙中四下散去。女人看起来三十来岁,鹅蛋脸,嘴唇含珠,下巴左边还有颗美人痣,头髮烫著大波浪,皮肤白皙、身材苗条、匀称,她穿著一套白色西装,上半身裡面还穿著一件黑色衬衫。在她衬衫左胸口别著个胸针,胸针上面是隆达集团的名签,上面写著“运营部总监:陈绮罗”。
“蔡梦君,怎麽著?工作弄完了麽?趁著刚从总裁办公室裡回来就想溜啊?我可记得你的课表,你今天可没课。”女人一边说著,一边看著蔡梦君桌上的文件夹,扫了一眼,又看著蔡梦君。女人的眼睛细长似柳,看人的时候,眼神却凌厉得像两隻射出去的箭。呵呵,喜欢穿正装的女人,看人时候的眼神全都一个样麽?这女人,恐怕也是个工作狂吧。
“陈姐……是张总裁让我下班的。”
“张总裁?”陈绮罗眯著眼睛,咄咄逼人地看著蔡梦君,“都学会拿总裁编谎来压我了是吧?”
“陈总监,”我有点没忍住,便对陈绮罗说道,“确实是总裁让她下班的。刚才我也在总裁办公室,我可以为她证明。”
“哟,”陈绮罗似乎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转过身来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好意思,你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吧?”
我刚要说话,蔡梦君突然抢在前面说了一句:“他是我的……”
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蔡梦君低著头,回头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嘴。
陈绮罗本来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一脸的疑惑;可她见到蔡梦君一低头、接著转头看了看我之后,陈绮罗脸上立刻显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接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是这丫头的男朋友是吧?怎麽?现在这世道的年轻人胆子还真大呢,一个实习生的男朋友,都到公司裡发号施令了是吧?”
“不不不……陈总监您误会了,”我连忙对著陈绮罗解释道,“忘了自我介绍,其实我是霁隆哥的朋友……”
陈绮罗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哦,原来你是跟老三他们混在一起的啊?总裁是不是应该跟你们说过:除他亲自命令以外,帮派成员是不允许参与公司内部事务的?如果我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汇报给总裁,你相信不相信总裁会对你家法伺候?我把话就放在这:只要总裁没亲自跟我说,今天这个丫头,就不能提前下班。”
完了,这个误会可闹大了。首先是蔡梦君故意让陈绮罗把我当成她下属的男朋友,接著她又先入为主,把我当成张霁隆的小喽萝了。
还能怎麽办呢?
我想了想,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张霁隆的办公室电话。
我等了半天,张霁隆才接的。
可电话接通以后,第一声居然是一阵女人的呻吟声——这呻吟的声线,让我完全可以判断出来,这阵呻吟,就是从刚才被金秘书又带进张霁隆办公室的宋金金嘴裡发出来的。
“哦……哦哦……我投怀送抱你不要……你他妈为什麽非要用强的?啊啊啊……不要!求你!……不……啊……啊哼……好大!好大哦!……张霁隆……你这是强姦!……啊……啊……哦……你别这样行吗!呜呜呜!……我恨死你了!张霁隆!……啊啊!”
女人还没说完嘴裡的浪呓,嘴巴就被堵上了,只剩下“呜呜”的叫声。
“喂……呼……呼……”随即张霁隆总算是说了话,说话的时候,还气喘吁吁的。
“……打……打扰你了,张总,”我舌头都感觉有点发涩,“那什麽……咳……这边蔡梦君不是你让她要下班麽……”我说话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可是这边陈女士,就是市场……不对,运营部她们上司,不让她走。说是让你亲自告诉她……”
“呼……呼……这个陈绮罗可真够烦的!你等我会儿……”张霁隆接著喘著气对我说道,然后他把手又鬆开了,拿了一个什麽东西——于是,宋金金的娇吟又在话筒裡响起了:“哦——不要啊啊啊啊……操你大爷的张霁隆!痛死啦!轻一点好不好?你个屄养的!……天杀的……嗯……啊啊啊……你故意的是的吧?嗯……哼……跟人打电话的时候还要肏我……我恨你!……啊啊啊啊……张霁隆!隆哥!老公!爸爸!……啊啊啊求你啦!轻一点!……你都肏了我能不能好好对我啊!求你了!……不要哦!你的下面真的好狠啊!……哼!大鸡巴……啊啊……轻点……对……哦……这样才对……哦……舒服……啊……啊……我错了……是我对不起您!这麽大的鸡巴……哦……哦……天啊!小穴好爽啊……大鸡巴好厉害哦……比车炫重那家伙的鸡巴大了好多……你好坏!好会肏女人啊……肏我吧!用力干我……啊啊啊啊……哦哦哦……好爽……跟传说中一样厉害!肏我!大鸡巴肏我!……肏小骚比!干我!爽死了!屄屄爽死了!…撞到花心啦!哦……哦……哦……好爽!我是婊子!我臭不要脸!我愿意做您的人!我愿意一辈子都被您肏!……哦哦……不要啊!要来了!要高潮了!啊啊啊……高潮了!啊啊啊!”
“闭嘴!吵死了!”张霁隆喘了一口气,狠骂了宋金金两句,似乎再一次捂上了宋金金的嘴,接著对我说道:“何秋岩,你再稍等会儿吧……”
接著电话就挂了。
说实话,我脑子此时完全懵掉……怎麽这麽快,张霁隆就把那个宋金金给“收拾”了呢?
我默默地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裡。陈绮罗则是不以为然地看著我:“接著打啊?怎麽不打了?还跟我装模作样。刚才跟你说话的是张霁隆总裁麽?就你这个样子的,总裁怎麽可能接你电话!”
结果她话音刚落,金秘书居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金秘书,请问有何见教吗?”
“见教不敢。我是专程过来告诉陈总监一声的:总裁说了,请您让这位蔡梦君小姐下班,并让她跟这位何秋岩先生走。”金秘书满脸对著笑,看著陈绮罗。
陈绮罗将信将疑地看著金秘书,对他问道:“总裁真是这麽说的?”
金秘书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不过总裁现在正在办公室裡跟人密谈,不方便被人打扰。陈总监,您对待工作孜孜不倦、对待下属严格,总裁都是看在眼裡记在心裡的,您的功绩,总裁心裡有数。”
陈绮罗抿著嘴,用舌头在口腔裡转了两转,接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蔡梦君:“行吧。你去吧。别怪我丑话说在前面:明早你要是还迟到,到时候就算是总裁亲自过来,也保不了你。”
“我记住了……”蔡梦君低著头,对著陈绮罗哈腰示意,接著赶忙拽著我的胳膊,就性性地离开了。所以,我最后离开霁虹大厦五楼的时候,连跟金秘书和陈绮罗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跑进了电梯,蔡梦君便靠著电梯铁壁喘了口气,随即她斜著眼,看了看我,对我傻笑著。
“笑什麽?”
“嘻嘻,”蔡梦君眨了眨眼睛,歪著头看著我:“我在笑的是,以前总说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一群男人面前,就彷佛'羊入虎穴';结果你今天这情况,嘿嘿,看来单独一隻'小老虎'出现在'羊窝棚'裡头,情况也很有趣啊!”
“你们运营部那儿哪是‘羊窝棚’?依我看,简直是个‘盘丝洞’。”我开玩笑说道。
蔡梦君听我这麽说,笑得更欢了:“那你这麽说,我就是一隻小蜘蛛精喽?”
听了她这句话,我只好低头笑了笑,侧过了身子,面向著电梯门。
蔡梦君则是一直侧过脸看著我,脸上挂著微笑,但是她眼神裡,明显带著三份猜疑,以及七分嫉妒。她见我半天不说话,自己倒是开口爽朗地笑了出来:“哈哈,只不过我看你,倒不一定是唐玄奘。”
“怎麽说呢?”
“原著裡唐玄奘是个老和尚,你不是;并且,你可比唐僧有意思多了。”说著,蔡梦君抓过我的两隻手,把自己的脸庞凑到了我的面前。
我其实挺想让她鬆开手、离她远一点的,可是电梯间就这麽大,我却不知道往哪躲,而且我一时之间脑子似乎麻木了,也不清楚,若是甩开了她的手,我的手却应该放在哪。
“何况,吃了人家唐僧的肉,能长生不老;吃了我的肉,不坏肚子就不错了。”我勉强开了一句玩笑。
蔡梦君听了,被我逗得更是哈哈大笑。
“话说我也去地下车库,你呢?”我换了一副稍稍正经的表情,看著她问道。
蔡梦君收起了笑容,看著我的双眼:“我没开车。你能送送我麽?”
“可以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回答之后,我内心裡说实话有一丝丝小后悔,可是我转念一想,送送蔡梦君也没什麽,上次人家姑娘开车送我还请我吃饭,人家都毫无怨言;而且就我现在的心理状态,实在是不想回办公室了——旷工就旷工,开除警队就开除吧。
“那正好了,上一次你说你要请我吃饭。我看,择日就不如撞日吧。”
说完,蔡梦君抬头抿著嘴唇,睁大了眼睛看著我,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
我看著她可爱的样子,点点头笑了笑。
我领著蔡梦君来到了我的车前,我有点无奈地对著蔡梦君说道:“诺,我的座驾就是这个了。跟您蔡大小姐的保时捷,肯定是没法比了。”
“Toyota Camry,也不错啦。我从小到大还没坐过这款车呢!”蔡梦君对我莞尔一笑。
我请她上了车,在我系安全带的时候,蔡梦君在副驾驶上来回窜了窜身子,似乎怎麽坐著都不舒服。随即,她把手伸到了座椅下面,接著,她从那裡拎出了一隻装著东西的塑料袋。
“哈!你该不会是要请我吃这个吧?”蔡梦君打开了塑料袋,看著裡面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
我接过了塑料袋,仔细一看:裡面是一份绿豆麵硬煎饼卷红豆沙油炸糕,一份装在塑料杯裡、压了密封膜的黑米欠实粥,以及一小盒酱油黑豆加上韩式辣白菜。
看著塑料袋裡的东西,我愣了半天。
硬煎饼卷油炸糕,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每次放学路过校门口小吃一条街时,都会让我馋的流口水的点心,我十分喜欢那种红豆沙馅江米糍粑在油锅裡炸过一边以后,卷在硬煎饼裡那种外酥里嫩的口感,吃上一口,一天就算是没有白过;黑米欠实粥,是在我每次感冒发烧时候必须吃的灵丹妙药——吃了它,基本就不用再吃其他退烧药了,吃完之后我身体保淮会恢复过来;而且我每次吃的时候,都要等稍微凉一凉,再加三大勺蜂蜜,加冰糖的粥,那时候的我是不会吃一口的;而酱油黑豆加上辣白菜,最开始,是在我小时候原来的那个家的社区门口的日式便当店裡吃到的,我有的时候甚至只吃它,而肥牛井、照烧鸡排饭、鳗鱼饭这些东西,我完全可以一口不动。
——塑料袋裡装著的这些小吃,我的确有七八年都没吃过了。
我喜好这些口味,除了老爸、美茵以外,也就只有夏雪平知道了。真没想到,她还能记著。
可为什麽她不把这些东西放个显眼点的位置呢?如果不是蔡梦君给把这塑料袋掏出来,我是基本不会注意到的。当然,很可能是早上她是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副驾驶座位上,可车子开到停车位的时候,被从座椅上晃掉了吧。
我迅速扎紧了塑料袋口,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后座上,然后我掩饰地笑著对蔡梦君说道:“呵呵,这些东西都已经凉了,我怎麽可能请你吃这个?你想吃什麽,我请你?”
“吃什麽都行吗?”蔡梦君看著我问道。
“呵呵,只要别是上次那种分子料理就行。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也就开得起凯美瑞……家里人对我的支出限制得要死。你要是再给我来一顿几千块钱的,我估计我今天我就得被踹出家门。”我感觉我现在已经是彻底入戏了。
“哈哈哈!那不能够!我又不是那种找男生吃饭就为了宰人的女孩!”蔡梦君爽朗地笑著,然后她想了想,眨了眨眼说道:“我想喝酒了。找个地方,陪我喝两杯行麽?”
“啊?喝两杯?蔡姐姐,我可开著车呢。酒驾违法不说,还危险。”我对蔡梦君说道。
“傻瓜!我说的是'你陪我喝两杯',又不是让你喝。”蔡梦君对我说道,“我要是喝多了,你可得负责送我。”说完之后,她直接从自己的挎包裡找出一张便利贴,单手撕下来以后递给了我:“诺,这是我的地址。”
“金州酒店303房……”我看了看便利贴上的字,又看了看蔡梦君。
看样子这姐姐的确像是有所准备,而且说实话,她还有点不按套路出牌。
在我看著便利贴上面的地址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架到了空调口处架著的那个手机支架上面,她对我指了指手机屏幕,对我说道:“诺,就按照导航走就行了。”
“‘平敦盛’?日本料理?”我问道。
“嗯,”蔡梦君点了点头,“一家居酒屋,距离我们学校不算远。以前我住寝室的时候,经常去跟室友去喝酒。”
“好的。走著。”接著我便发动了车子,开出了大厦地库。
刚开出地库的时候,夕阳的光芒著实有些刺眼,而没过一会儿,几朵薄云便挡住了那阳光,给自己镀上了了一层火红。阳光洒在云彩上的时候,云的身上,会觉得灼痛麽?
但是没人会问这个问题,人们只顾著享受在阳光被遮挡住之后,在地表上头挂起的凉风,并同时埋怨,这云彩,为何不下雨。
可蔡梦君坐在我身边,我还不能想别的,只能继续跟她演著戏。我想了想,便先找了个话题:“你今天怎麽没开车?”
“我上班的时候都不开车啊。只是如果有课了,回去上课的时候,偶尔会开一开。”
“那你平时上班怎麽去公司?”我对她继续问道。
“坐地铁啊。”蔡梦君对我委屈地说道,“不过地铁人多得要死,要不是咱们F市的地铁有玻璃护栏,我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被挤到铁轨上面去;而且平时一起挤地铁的那帮阿姨大妈和肌肉男们真的是能挤得很,我好几次根本都挤不上车厢上去,所以就总迟到咯……”
“那你也挺有意思的,明明有个豪车不开,非要去挤地铁。你这不是给你自己找罪受麽?”
蔡梦君转过了头,小心地用余光瞟著我,接著对我说道:“我……我这不是低调麽?你想想,我今天带你去我们那层,她们都对我'羡慕嫉妒恨'成那样……这我一个小实习生,要是开个保时捷去上班,那我不是故意跟她们拉仇恨呢麽?”
她的话说的在理,只是她说话时候的神态让我觉得奇怪:她好像怕我看出来什麽的样子。而且在张霁隆面前,她也把这件事让我帮她瞒了——张霁隆总不能也跟她办公间裡的那些女白领一样,就因为她开个保时捷就挑她刺吧?
但她不想多说,我也就不多问。
“那你们那个陈总监,总不会是因为你带我去办公室,就对你不太好吧?听你说的,再加上我看到的,她好像之前就对你不太好。”
“她?哼!”蔡梦君都著嘴说道,“那个女人向来就是这样,别说是对我了,全运营部的人她都看不上!成天找茬!在她心裡,好像别人都是菜瓜,天上地下唯她独尊一般!可偏偏总裁还特别给她面子,全公司上下,她也就只在张总裁面前能有笑脸吧!——哼,三十八岁了,好像还是单身呢?真够'三八'的!”蔡梦君侧过头,看了看我,眼珠转了半圈,接著对我说道:“我看你们公司的那个CFO,跟她的气质可像了,你们公司那个CFO也不是个招人喜欢的吧?我是不喜欢这个年纪的女人,尤其还爱穿西装的三四十岁的女人,一个个的年老色衰,全都是'灭绝师太'!”
我嘴裡发出了“呵呵”的声音,可我压根儿连嘴唇都没动一下。
或许是每个人的主观认知作祟吧,她跟她的上司陈绮罗积怨太深,所以才这麽说的。说起来,今天在我看到陈绮罗的时候,我的心念还是多少动了一下的。我转头看了看蔡梦君,她正一直盯著我,见我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她也不说话了,咬了咬下嘴唇转过了头。她似乎对我没有对她说的“灭绝师太”一说表示认同而觉得有些失望,可实际上,读过《射雕三部曲》无数遍的我很想告诉她,灭绝师太在原著裡的相貌,“算得甚美”。
说起来,蔡梦君还要比我大几岁,可是经过我这几次跟她交往,我发现她内心裡,似乎还是个小女孩,她的世界或许跟美茵的世界一样天真,甚至还要青涩。客观地说,如果我想断掉我对夏雪平的禁忌情愫,找一个女人作为移情别恋的目标,或者说是找一个替代品,比起蔡梦君,我还真挺愿意去找那个运营部总监陈绮罗的——蔡梦君不是说,这个陈绮罗还单身麽?
可是那个陈绮罗的气质,就像蔡梦君说的,的确是跟夏雪平太像了。
“你怎麽不说话了?”蔡梦君突然对我问道,“……该不会心裡在想著谁吧?”
我看了一眼蔡梦君,“噗嗤”一声笑了:“呵呵,你觉得我能想著谁啊?”
“你们公司那个CFO。”蔡梦君有些气鼓鼓地说道,“说实话,我感觉你们俩之间……好像有点什麽事情似的……”
我靠……这麽明显吗?
“唉,女孩子家,就是喜欢多疑。蔡姐姐,你可想多了,”我打著哈哈搪塞道,接著叹了口气,“……人家‘夏女士’,可是有男朋友的。”
“那你还是在想她!”蔡梦君皱起眉头。
“我……我是心烦而已,心裡不舒服。”我看了一眼蔡梦君,只好接著编道:“不过可不是因为她,我是最近工作给我烦的……你想想,蔡姐姐你都23了,刚当实习生还这麽多事情;我才21啊,每天的事情……烦得要死。”
听我这麽说,蔡梦君的表情才缓和了下来:“那你平时就不出去玩玩?”
“玩?上哪玩啊?这麽说吧,小爷我从小到大基本没出过省,全F市的地方,我都玩遍了,哼哼,说实话,我都不觉得F市现在还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那正好啊——对了,我差点都忘了跟你说了!”蔡梦君突然兴高采烈起来:“这个週五就是亦菲的生日,到时候她也会回家过生日。”
“週五?这麽巧?那不是两天以后麽?”我问道。
“是啊。我其实早就想好了:我想在她家给她办一个生日派对,我到时候会找几个朋友,一起去她家玩。你要是没什麽事情,你跟著一起来热闹热闹呗?”
“我?”我迟疑地看了一眼蔡梦君,然后我就想起了今早我跟段亦菲之间的不欢而散:“我……我就算了,段亦菲是你的朋友,她过生日我过去真的好吗?”
“有什麽不好的?”蔡梦君眨了眨眼睛,看著我,接著对我问道:“秋岩,你是不是……对亦菲有什麽成见啊?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个残疾人,脾气也不好?”
“谁说的?天地良心!我何秋岩从小到大就没歧视过残疾人。”我对蔡梦君说道。
蔡梦君依旧以一种分析的目光看著我,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不对,你还是有事。你从跟我认识到现在,没事就愿意跟我打听她的事情……刚才我问你是不是对她有成见,你先看了左下角一下。你在说谎,你俩还是有事!我给她打个电话就知道,亦菲从来不会骗我……”
“不是……我的好姐姐!我看左边不是什麽说谎,我开车我得看一眼后视镜啊!”我连忙解释道。可这时候,蔡梦君已经把她的电话点开了,由于她还要用手机做地图导航,所以她直接开的免提。我刚要伸手拿她的手机把电话挂掉,可是正巧这时候赶上一个十字路口的转弯,我被分了个神,拐弯的时候差点开到逆向车道上去,因此三个方向的车子对著我同时鸣笛,给我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我连忙把好方向盘,把车子开到了正确的车道上面,这个时候,段亦菲那边的电话也接通了:“喂,梦梦!”段亦菲的声音听起来很慵懒,像是刚睡醒一样,“你个死梦梦!今天怎麽才给我来电话呀——”
“菲菲!呜呜呜——人家今天实习上班,又被‘灭绝师太’给骂了!呜呜呜呜……”蔡梦君撅著嘴,对著电话那头的段亦菲撒著娇。
“哦——不哭不哭!不哭不哭!”
“羊……要抱抱!求安慰!”
“好好好!抱抱!”
“嘻嘻嘻!”蔡梦君笑了笑,接著就换了个正经的语调说道:“问你件事啊,亦菲。你这个週五过生日,咱们不是说好要办个派对吗?我想让秋岩一起来,他一个大男生、人高马大的,也可以帮你佈置佈置屋子,也能帮咱们跑跑腿、拎拎东西什麽的,你看可以麽?”
段亦菲那边迟疑了一下,接著对著电话说道:“……你还真是喜欢他呢,什麽事情都要带上他。你明明是想带他来,然后在你找的那些朋友面前炫耀炫耀吧?”
“嘿嘿……”蔡梦君笑了笑,然后又看了我一眼,她的脸上瞬间红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故意的,还是确实有些沉不住气不由自从,我摀著嘴巴咳嗽了一声。
“怎麽?你现在就跟他在一块呢?”段亦菲听到了我的咳嗽,立刻问道。
“对啊。怎麽啦?”蔡梦君想了想,直接对段亦菲问道:“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背著我吵过架了?怎麽你们两个说话今天都怪怪的?”
“哪有?”“哪有?”
我和段亦菲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
其实我是鬆了一口气的,还好段亦菲没有因为我今早跟她的那次不愉快的谈话,而在蔡梦君面前揭穿我是个警察;可是问题也来了——段亦菲清楚,我接近蔡梦君就是衝著她自己去的,而她今早已经出离愤怒成那种状态,居然还没戳穿我的身份,我并不理解,她这是一种什麽心理。
蔡梦君短暂地愣了一下,接著轻笑了一声说道:“哼,那就是你俩背著我,在搞什麽小九九——该不会,你们俩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谈上恋爱了吧?”
“哈哈哈!”段亦菲在手机里大笑道,“就他啊!梦梦,你还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说起来你可别护食,万一哪天我跟你们家的秋岩因为什麽不得已的情况吻在一起了,你可别掉眼泪。”
“戚!你要是想要,我就让给你了!”蔡梦君又有些气鼓鼓地说道。
“戚!说的像是人家已经是你的了一样!”段亦菲反击道。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们要去吃饭了。”蔡梦君又撇了撇嘴吧,接著关切地说道:“亦菲,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咱们週五见哦!”
“好,週五见。”
说罢,电话挂了。
“诺,你看看,”蔡梦君指了指自己的电话说道,“我们家亦菲,平时还是很可爱的吧?你别觉得她不好相处,跟她熟起来以后,她还是会跟你很亲近的。”
我看著蔡梦君,轻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正说著,车子开到了那家名叫“平敦盛”的日式居酒屋前面,我下了车往居酒屋的左右两遍马路望瞭望,发现这裡的道路居然有些眼熟,打开手机导航,仔细一看,这地方距离市局也就四五个街区的样子。
等我的车子停下,蔡梦君迅速地下了车,跑到了居酒屋门口。而我推开车门,站在车外,则是傻傻地往市局的方向望去。
我都说不清楚此时此刻,在我脑子裡到底在想什麽。
“愣著干什麽呀?快走啊!”蔡梦君盯著我看了半天。
我点点头,关上车门。锁了车之后,蔡梦君跑到我身边又拉起我的手,不由分说,兴冲冲地就把我往居酒屋裡拽。
居酒屋裡面很是热闹,才刚到五点,这裡已经座无虚席。
进了居酒屋裡,蔡梦君便对著靠著门一侧最最裡面的一个大桌打著招呼:“米娜桑!空巴哇!”
“哟,小梦终于来啦!姗姗来迟啊!”
我仔细一看,那一桌六个居然全是女孩子。桌上还摆满了各种餐食,最中间还摆了一隻黑森林蛋糕。
只听见在一旁的蔡梦君对著那六个女孩叫到:“我哪裡想到你们这麽早就下课了?就在外面多耽误了一会儿。”
那几个女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蔡梦君,全都掩口笑著说道:“'耽误了一会儿',是什麽意思啊?哈哈哈……”等她们几个笑够了,她们又齐齐地看著我,接著对蔡梦君问道:“诶哟哟!这个小帅哥,该不会就是你常提起来的那个、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文学青年'吧?”
“什麽‘文学青年’啊!别瞎说!”蔡梦君脸上一红,接著突然挽起了我的胳膊拽著我往裡走。
结果这时候,一个走路东倒西歪的高个卷髮男人从门口旁边的洗手间裡走出来,突然跌到了我的身上。我倒是没什麽,这男人跌得这麽一下,倒是给蔡梦君吓了一跳。
紧接著我把那人扶了起来,仔细一看,居然是丘康健。
“欸?丘课长?”
丘康健提了提眼镜,脸上泛著醺红,盯著我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蔡梦君,笑了笑,对我说道:“嗯,好小子!来喝酒啊?”他打了个嗝,想了想,接著说道:“你小子,最近生意做的挺好吧?”
他这麽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声“丘课长”,差点让我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赶忙点头称是:“嗯,还行、还行!托各位警界朋友的福!”
蔡梦君礼貌地对丘康健笑了笑,接著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肩膀说道:“我先过去了。”
“好。”我对著蔡梦君笑了笑。
丘康健晃悠著身子,对蔡梦君摆了摆手,等蔡梦君走后,他依旧有些站不稳,靠著吧台对我说这话:“喂,我说小朋友,要时刻警醒自己啊!要不是之前雪平告诉我过你用物流公司经理的身份接近过一个小姑娘,我也差点穿帮了!”
“谢谢丘叔。”我连忙对丘康健道谢,接著我端详著丘康健的样子,笑著问道:“我说丘叔,你这真的喝多了麽?”
“呵呵,”丘康健笑了笑,对我说道,“我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看您都站不稳了。这是喝了多少?”
“你不知道我。我其实有点酒精不耐,喝点酒就这样,不妨事、不妨事,身体是醉的,脑子是清醒的。上几趟厕所就没事了。”
“呵呵,这个'平敦盛',就是你们几个平时总来的地方啊?”我环顾了四周一下,便突然想起这个地方为什麽似曾相识——因为昨天晚上,在大白鹤帮我破解的夏雪平的手机裡,我见过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的佔地面积不大不小,装潢十分精緻,如果在这裡坐久了,真的会以为自己已经身在日本。吧台裡摆的一樽印了金漆木瓜纹的胴丸铠,也很是吸睛夺目。
“对啊,这地方好吧!这里当初还是雪平找的地方,当年我、苏苏、雪平,还有小喧,咱们四个没事就到这裡来。吧台旁边原本还有一个点唱机,日本原装进口的,结果裡面全是假名,我也看不懂;裡面就有两首中文歌,一首是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另一首是李香兰的《夜来香》——呵呵,《夜来香》的MTV居然还是黑白片《蜜月快车》的片段;想当年就这麽两首歌,我们四个就能一直唱长到后半夜去。我真的太喜欢这个地方了:泉香酒洌、山餚野蔌,众宾欢也……尤其这裡的生猪肝刺身最是不错,很新鲜爽滑的,你等下要不要嚐嚐?”丘康健一边扶著吧台晃动了几下脑袋、勉强站好,一边伸出左手食指指著我,对我推销著他自己很心水的猎奇小吃。
我听了以后连连摆手,心说没想到这丘康健的口味还真是重,我想了想说道:“这麽美味的东西,还是您自己留著吃吧。丘叔,您自己也少吃点,听说这日本国内都已经不让吃生猪肝了……”
“怕什麽?那在日本国内,不还是照样在吃河豚麽?跟河豚比起来猪肝算个什麽?说道河豚……雪平之前比较喜欢吃河豚刺身,配著梅子酒,确实味道很好……但是那也不如生猪肝!……哦,对了,说起来,雪平也在呢。”丘康健对我说道。
“她也在?”我问道。
丘康健捂著头,听我问完话,鬆开手,对著我往铠甲的另一边一指,说道:“对啊,你没看到啊?——诺,她不就在那呢麽?”
我侧过身子,往铠甲遮挡住那边看去:在吧台的另一边有一张小桌,在那裡徐远正抽著烟,看著沉量才和苏媚珍猜拳;正在这会儿苏媚珍又一次赢了,沉量才懊恼地拍了桌子一下,接著端起满满的一杯扎啤就往肚子裡灌;而坐在沉量才旁边的艾立威,正端著一盘没有一丁点荤腥的素拌莴苣沙拉吃著,跟徐远一起看著端著酒杯往肚子裡灌啤酒的沉量才捡著笑料;而坐在苏媚珍身边,背对著吧台、正默默地吃著一份北极贝刺身下酒的那个女人,正是夏雪平。
那桌人最先看到我的是徐远,他抬手跟我打了个招呼;紧接著苏媚珍和艾立威,也都举起了手裡的筷子对我示意;刚嚥下最后一口啤酒的沉量才,也对我点了点头,然后对著苏媚珍拍了拍桌子,说了一句“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
当所有人都跟我打了一下招呼后,被苏媚珍拍了拍手背的夏雪平这才回过头,她手裡端著的杯子边沿仍然含在嘴裡。她放下了杯子以后,却依然把自己眼睛藏在头髮梢后面、把下半张脸用自己肩头遮住的夏雪平,什麽表情都没有、什麽手势都没有,只是坐在那裡,冷冰冰地看著我。
伤感。
这是我在这一瞬间,从喝了酒以后的夏雪平的眼睛裡,读到的唯一一个词语。它像一对冷冷的冰锥,一直刺向我的内心。
夏雪平只看了我一眼,便把头转了过去,接著端起一小碗凉拌海藻吃了起来,像谁都没看到一样。
我也侧过身,长叹了一口气,接著对丘康健问道:“……荷,量才副局长也在啊?他第一次来麽?”
“呵呵,你别看他平时在局裡是那麽一个人;其实他没事也总跟咱们混。他啊,是个有家不能回的人。”丘康健想了想,对我问道:“不过去跟雪平打个招呼麽?”
“不了,我这边还要……”
“秋岩,”丘康健对我说道,“雪平今天一天心情都不太好。下午回来的时候,她在车上一直流眼泪来著。”
我面衝著丘康健,没有说话。
“我今天也跟著去了J县,回来的时候徐远跟我问了雪平半天到底因为什麽,她无论如何都不开口。沉量才等咱们都回来以后,才悄悄地跟我们说,他说他昨天跟你和雪平在徐远的办公室开完小会以后,你们俩在走廊裡吵架了。他当时也没听太清楚。秋岩,你跟雪平你俩到底怎麽了?我看你来市局以后,你跟雪平相处的不还是很不错的麽?怎麽就突然吵架了?”
我咬著牙,心裡有点不舒服。
其实我有种想要去找夏雪平跟她好好谈谈的衝动,但是我一时之间脑子裡混乱,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不知是否该表达自己,所以我对著丘康健一开口,居然就嘴硬了起来:“……她哭了就怨我了?丘叔,你怎麽不说是徐远把她说哭了,或者……或者沉量才给她挤兑哭的?”
“闹性子是吧?你昨天说你感冒发烧去医院了?去的是哪家医院啊?现在全市各大医院的数据库都是跟警察系统共享的,你要是真的挂号问诊,你觉得苏苏和她网监部的同事们能查不到麽?”
我哑口无言。在现有的警察系统,尤其是徐远管理下的警察系统面前,我撒的任何一句谎,都是那包不住火的纸。
“今天雪平跟我们所有人,总共没说几句话;中午的时候我们吃完午饭,咱们回到警车上,我们几个就发现她在掉眼泪。”丘康健说道,“你这小子,怎麽不说她是吃饭吃哭了的呢?”
“……那你们中午吃的是什麽啊?”我问道。
“因为实在是时间紧迫,所以大家都吃的豆浆和煎饼果子。”丘康健答道。
我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夏雪平的背影,念刀了一句:“她倒是也真不怕吃腻了。”
丘康健看著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秋岩,你21岁了,我看你平时要比同龄人成熟得多。我不清楚你跟雪平之间到底怎麽了,可是母子之间,哪能有隔夜的矛盾啊?你是做儿子的,是个男子汉,她是你妈妈,说到底又是个女人,无论如何,你该忍一口气就忍了,该好好哄哄她也应该去哄哄。何况雪平这几年都是怎麽过来的,这些话,我也不是没跟你讲过……”
丘康健把话说到这,突然住了口,直勾勾地盯著我看了半天,最后接著又问道:“你跟雪平吵架,该不会是因为她现在那个男朋友段捷吧?”
我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接著笑著看著丘康健,我故意强行岔开了话题:“谢谢你了丘叔,我心裡有数了。今天你们去J县,查到了什麽吗?”
“一无所获。”丘康健说道,“想不到咱们市局的人去下属县的警局查点东西,都要做的跟掘地三尺一般。只是今天咱们局裡自己人倒是查到些好消息:我们课的人,在周正续的家裡发现了从封小明身体裡提取的那种可以吸引鱼类的香味剂。这种东西源自于法国,在国内可不容易买到。”
“那这麽说,杀了封小明的,会不会也是周正续?”
“不可能。根据这几天的调查情况来看,在封小明被杀同时,周正续正在一个学生家裡给其做辅导;根据后来在封小明被害附近的监控录像来看,我们确实发现了一个身著黑衣戴著口罩的可疑男子,不过根据周正续的体貌数据以及生前的生理指标分析,那男人不可能是周正续。唯一的可能,就是周正续把香味剂交给了真正的凶手,供其行凶后扰乱视听。”
我点了点头,敷衍地说道:“嗯,看来事情越来越有眉目了,好事。丘课长,不多说了,您继续畅饮吧,我不打扰了。”
丘康健听我跟他聊了一圈,可最后我还是不想跟他一起去他们那一桌,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著我,接著眼神裡转化成了一丝气恼和怜惜:“秋岩,你就非得跟夏雪平这麽犟下去麽?我知道她自从跟何劲峰离婚以后,跟你和你妹妹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上週之前,我看你们俩好像还有点热络起来了,这到底又是怎麽了?她是个倔脾气,你要再是个倔脾气,你们母子俩的关系什麽时候才能有个缓啊?”
“丘叔,这裡面的事情,我估计我说了你也不会理解的。”
“难不成真是因为段捷?……行吧,秋岩,我承认错误,我和苏苏在冯喧失踪以后,确实曾经想过撮合雪平和段捷;不过雪平跟我说过,她跟段捷之间,并非大家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人俩关系挺好的,丘叔,而且段捷那人看起来挺有风度的……郎才女貌麽,夏雪平跟他挺合适的,”我苦笑著说道,“那天晚上俩人的亲吻,我在一旁看著都‘回味无穷’。我说到底也就是个旁观者,对人家俩人的关系说三道四,真的不合适。丘叔,别瞎猜了,我跟夏雪平之间的事情,肯定是不像别人想的那样。”
丘康健的语气缓了下来,却依旧用深邃的目光看著我,紧接著,他渐渐有些语塞:“不是一般人想得到的事情麽?难道……你对雪平该不会……”
“该不会怎样?”我微笑著看著丘康健。
“……呵呵,不可能的……我自己的臆想罢了。”丘康健恍惚地看著我,嘴裡咕哝著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什麽?”我诧异地问道。
丘康健转过身,险些跌了个踉跄,他赶忙扶住吧台,对我摆了摆手:“没事……醉话……我已经开始说醉话……我一定是喝多了。秋岩,你去吧。”说著,丘康健连扶著吧台的边沿带跌跌撞撞地,缓缓回到了酒桌边上,坐到了艾立威和苏媚珍的中间。
我又看了看夏雪平无动于衷的背影,接著走到了蔡梦君她们那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