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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零二)

(五百零二)

  “你是肯定要死的,我……多半也活不成。已经是最后了,咱们就别再藏着掖着了,说点真心话,行吗?”镜头里,苏湘紫拉过椅子,坐到了被反绑倒在床上的余蓓对面,谈天一样说道。

  余蓓平静地说:“我不觉得和你有什麽好谈的。你是方彤彤,我恨你,你是苏湘紫,我一样恨你。你让我看孟晓涵的死没有任何意义,这世上,你杀掉后能让我难过的,只有一个你决不肯杀的人而已。其他的都没用,包括我自己。这就是我想说的,我说完了。”

  镜头外的苏湘紫拍了拍赵涛满是泪痕的面颊,轻声道:“别闭眼哦,精彩的来了,余蓓,果然人不可貌相呢。”

  他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看了过去,电视里,苏湘紫已经举起刀,站到了余蓓身边。

  没想到,就在这时,余蓓竟然飞起一脚,突然踢飞了她手里的刀,跟着翻身而起,双目通红地飞身扑上,直接把苏湘紫压在了地上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看架势,似乎双手掐住了苏湘紫的脖子。

  那秀气柔美的面容此刻变得犹如地狱恶鬼,她死死掐着,哑声道:“真不巧,我能用脚趾解开手上的绳子,没想到吧?你要再早来一会儿,我就真死定了!”

  “呜……咕呜……”苏湘紫看来已经喘不上气,更别说开口。

  余蓓的神情明显也已经疯狂错乱,她的额角都暴起了跳动的青筋,失去理智一样喃喃说道:“你为什麽回来?你明明已经死了,为什麽还要回来?你比我早,很了不起吗?我比你早的话,他也能这样爱我的。你就是早而已……就是早而已!你没有我爱他,你根本没有我那麽爱他,我不舍得死,我绝不舍得死。我要陪着他,我要给他生很多孩子,我要一辈子守在他身边,你已经死了,就回地狱去吧!”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麽活下来的?”苏湘紫笑了笑,在赵涛耳边小声说,“这还要感谢孟晓涵哦,她流了好多血,让地上都变滑了,我努力挣紮,努力挣紮,终於……够着了被踢飞的刀。”

  她这句话刚说完,屏幕上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就已经刺进了余蓓的脖子。

  苏湘紫一脚把余蓓蹬开,捂着脖子站了起来,粗喘了几口,吼道:“我才不是方彤彤!你看好了,我是苏湘紫!杀你的人是苏湘紫!你们都来得比我早,有什麽用?还不是都要死!你们都死了,他转脸就会去爱下一个。他就是这种人!”

  余蓓靠在床边,手扶着脖子上的刀,想拔,却又不敢,颤声说:“我知道……所以……我才不要死,死了……他就把我忘了。我要活着,只有活着……只有留在他身边……一切才有意义……我……才不要死……”

  “可惜,你死定了。”苏湘紫弯腰看着她,“他一定没跟你说过吧,他用手段拢到身边的女人,越早中招,死掉的风险就越大,前七八个,是一定会死的。他不敢告诉你,对吧?嗬嗬嗬……所以你们都是要死的,都是注定要死的,哈哈哈哈……”

  余蓓看着苏湘紫的笑容,突然惨叫一声,用力拔出了脖子上的刀,拼命起身刺了过来。

  但苏湘紫早就有准备,一侧身,顺便伸脚把她绊倒在地,对着镜头上已经看不到的余蓓冷冷道:“咱们都真心待他,可他却连句真话都没说过。难道不可笑吗?这麽可笑的人生,干嘛还要持续下去?”

  “呀……”她看着余蓓,突然惊叫了一声,过来拿起DV,往余蓓那边拍了过去。

  余蓓躺在地上,面如死灰,最后一丝生气仿佛也已从她的眼神中流走,可她还是用残余的力气拿起了手中的刀,对准自己的小腹,缓缓刺了下去。

  关掉DV之前,苏湘紫用有些微妙的口气说:“看来,这是后悔给你怀孩子了啊……”

  看到电视关掉,赵涛彻底瘫软在椅子上。他浑身无力,筋骨好像都被抽走了一样,失魂落魄,脸上涕泪纵横。

  苏湘紫去洗了一条毛巾,还用的热水,暖洋洋的,缓缓给他擦干净了脸,然后,双手扶着他的膝盖,跪坐在了他的面前,梦呓般说道:“马上,我就该报警自首了。我杀了六个人,应该……是活不成了。我应该……也算是你害死的吧?害死了我,你就一共害死九个女人了,你……之后就可以放心的找一个喜欢的姑娘,把她拢到身边,让她陪你一辈子了,对不对?”

  他哽咽了两声,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这时还能说什麽。

  “都已经最后了……能告诉我,你到底是用什麽手段,让我爱上你的吗?我实在想不起来……你对我做过什麽特别的事情了。”苏湘紫抚摸着他的大腿,柔声问道。

  赵涛的意志早已经被刚才一连串的视频摧垮,如果这是一场审讯,他就正处於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时候。

  他歪着头,轻声道:“是精液。我给你吃的糖里,金琳给你吃的糖里,都加了一点点精液……我用了很长时间,做到了一个咒术的苛刻要求,从那之后,我就能让吃到一点我精液的女人,不可自拔地爱上我,至死不渝。具体的力量,你已经体验过了。”

  “原来是这样啊……”苏湘紫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那还真巧,我本来还犹豫,方彤彤在你不忠之后想做的事,我要不要做,该不该做。现在倒是可以决定了。你等我一下啊。别急,我一会儿就可以放开你了。”

  赵涛不解地看着她,皱起眉,“你……你要干什麽啊?”

  “我活不成了。我们都死了。我们死了之后,你肯定还要让别的女人爱你的,这……怎麽行呢?”苏湘紫拿起了一把剪刀,笑眯眯地走了回来,平放,用之前点生日蛋糕蜡烛买的一次性打火机在下面来回烤着,“放心,结束之后,我马上打120,我会让警察和医生一起来的,保证不会害你死。剪刀我消好毒,应该没事的。你看……皇宫里那麽多太监,也没谁死了对不对?”

  赵涛瞪圆了眼,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苏湘紫,“不要,别……别!阿紫!阿紫……你要干什麽?别……别这样……我……我错了,你……你不一定会死啊,我……我帮你做证,说你是自卫,是她们要杀你,说不定你就是无期,二十年后还能出来的啊!我等你!我等着你!你别这样……不要……不要啊!”

  苏湘紫面带着微笑,把已经烤烫的剪刀伸到了他的胯下,“不,赵涛,我已经发现,我好像……还是死了比较幸福。”

  “至於你……希望以后你能学会什麽叫爱吧。估计你要痛昏过去的,那麽,永别了,我最爱的人。”

  哢嚓。

  (终幕)

  安静的咖啡馆里,年轻漂亮的女人望着对面有一阵没开口的男人,犹豫了半天,轻轻舔了舔小巧的红唇,说:“然后呢?为什麽……不讲下去了?”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上面干干净净,没有见到一根胡子,“然后,就没有什麽可讲的了,故事,结束了。”

  她的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略显激动地问:“所以,你就是赵涛?”

  “对,我就是赵涛。你之前看到的那个,是我后来改的名字。另一个,是我创作时候用的笔名。”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不会以为血梵是我的真名吧?”

  “可我觉得,故事还没有结束才对。”

  “是没有结束,但,没什麽值得讲的了。”他淡淡道,“赵涛没有死,但所有爱他的人都没了。他改了名,换了姓,到了这麽个没人认识他的城市,去接来了方彤彤的母亲,决定照顾她一生一世。”

  她的眼睛略微睁大了一些,似乎有些惊讶,“所以……你家里的疯女人,就是方彤彤的妈妈?”

  “那是因为你上门找我,被她看到了。平常她挺好,挺正常的,我不太在乎年龄的差距,她正好也没有生理需求,我们一起生活得还算合拍。最近这几年,她神智越来越清楚,我照顾她的部分,反而没有她照顾我得多。”

  她低下头,整理着手机上的笔记,“这……就是你足不出户,闷头在家写小说不见人,还和如此年长的女人结婚的原因,对吗?”

  “对。”

  她深吸了口气,抬起头,“血梵先生,你不觉得太可笑了麽,我……我的确是个实习记者,还没有转正,可这不代表你可以随便编一个故事来敷衍我,你以为从你高二的时候开始讲,这一切就显得可信了吗?这世上怎麽会有咒术,什麽叫锁情咒?女人的爱是那麽容易被夺走的东西吗?就算是,女人真的都会为了爱失去理智吗?我……不相信。这应该是你下一本小说的选材吧,我知道你喜欢写一些无法在正常世界发表的小说,可我是来访问你真真正正现实生活的,我想知道的是你真正的过去,而不是一个……如此荒谬的长篇谎言。”

  她的手指握住咖啡杯的握把,颤抖了一下,把已经发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下去,用克制的口气问:“血……不,赵先生,我知道,当年那场惨案对你的影响很大,可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你不觉得……你有必要让大家知道当年的真相,来平息流言对那些女孩子的伤害吗?”

  “你终於……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啊。”他笑了笑,向后靠在舒适的沙发上,苍白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睛依然没有什麽神采,“其实,访问什麽的,都是幌子吧,你并不关心我这个没人看的作者,也不关心我和年长女人结婚的事,你只是知道我就是赵涛,你想查出来的,是当年惨案的真相。”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强撑着说:“赵先生,我让你看过我供职媒体的介绍信了,我的确是记者。”

  “我知道你的确是记者,可你的名字,应该也是后来改的。你换了妈妈的姓,改了新名字,我没说错吧,苏湘彤小姐。”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就像是一瞬间,戴上了一张透明的面具。

  “你真觉得我说的是假的吗?”他痴痴望着她,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你的确和你姐姐长的并不太像,你还故意化了比较夸张的妆,可……你也许不知道,你……除了没有绑马尾辫之外,简直和彤彤……一模一样。我太太见到你,已经好几年没事的精神病,就发作了。你真以为随便来个记者,我就会把这一切和盘托出麽?不,我只会告诉你,因为你是她的妹妹。”

  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块包装极旧的奶糖,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你如果不信这是真的,吃掉它。当年你姐姐以为一剪刀下去,就彻底断掉了我的能力,但她不知道,我还有好几块糖留着没用。我接来彤彤的妈妈,靠的就是它。你如果不信,可以亲自验证一下,我有没有说谎。”

  她伸出手,拿过那个的确是十几年前款式的夹心奶糖,她的目光有些闪动,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那麽,我先走了。我太太应该已经做好晚饭在等我了。她们母女一样,都是急性子,我不想让她等太久。你也见到了,我的腿脚不太好,那次事件之后,她们的家长……把我打成了残废。不过这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们。”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拿过旁边的单拐,拖着腿缓缓往外走去。

  她急促地喘息了几次,握紧那块糖,突然高声说:“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个去告发你吗!”

  他头也不回,淡淡道:“我相信你不会的,因为,我并不是只带了那一块来。”

  他挪了两步,口吻突然变得温柔而诡异,“彤彤,你妈妈这麽多年都没事,这已经证明,咒术的锐气磨平了。我先回去了,你想好,就也过来吧,你妈看到你回来,一定很高兴。我也会很高兴的。”

  “我……”她颤抖着张开嘴,想说她并不是那个彤彤,可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让她竟无法控制的想要让他开心,保护他,不让他再受到伤害。

  她突然明白了什麽,手一抖,掌心的那块糖,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几十分锺后,桌边的漂亮女记者缓缓收拾好了东西,她望着手机里的记录,把那一个个文件,都选择了删除。

  收拾好东西后,她拿出镜子,仔仔细细地卸掉了脸上的妆,只留下了淡淡的口红。

  她左右看了看,很满意里面透出的青春气息。

  接着,她找服务员要了一个最便宜的黑发圈,带着一丝微笑,拢起长发,绑了一个马尾辫。

  她对着镜子左右甩了甩头发,莞尔一笑,拎起包,拿过那块糖,撕开包装,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往外走去。

  “请慢走。”服务员打开门,躬身恭送。

  她低低说了句什麽,然后,就快步消失在了人海里,走去了和前一个客人同样的方向。

  那个服务员疑惑地愣住,挠了挠头。

  旁边的同事过来问:“怎麽了?”

  服务员满脸不解地说:“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正常送客,可那个客人,却跟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说的什麽啊。”

  “她说……姐,对不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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