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夫人吃了食不知味的一餐後,楚云墨万分不习惯往院子里走。原本对自己漠视的人,突然热情起来,真让他不知道心里是什麽滋味,而他的心里,却依然对那人既担心又牵挂。
伤势怎麽样?会不会发热恶化?为什麽不见他?楚云墨的心里想了很多,可是没一件能让他不焦虑的。
“小公子,您慢些!别乱动啊,我马上去喊人。”旁边的园子里传来了丫鬟的喊声,楚云墨怔了怔转头看过去。
竟然是刚刚的那个小丫鬟娇铃,她正站在正对着门不远的小径上,一脸的急切的仰着头,脸色吓得苍白。楚云墨顺着她的视向着右侧看,浓密的树荫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到,可是他却猜得到,娇铃口中的小公子定是在树上。
“小公子,您别动啊别动,奴婢去叫人来,您千万别动。”树上的人不知道做了什麽,那娇铃吓得更是鸡猫子鬼叫的。
楚云墨本来是不想管闲事儿的,可是那丫鬟的尖叫声与惊呼让他又犹豫了起来。正犹豫要不要进去,他就听到了一个微带童音却有些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
“乱喊什麽?要叫等我摔下去再叫就行了。叽叽喳喳的像什麽样子。”那声音童稚动听,只是话中微带一些颤音,想来也是比较害怕的。
就是这丝颤音,让楚云墨想了想又走进了园子。
“怎麽了?”楚云墨慢声询问的走到了那小丫鬟的身边仰起头。
浓密郁绿的树枝间,正有个小孩子两只手紧紧抱着树枝挂在上面。
那小孩子大约五六岁左右,长得粉妆玉琢般,正是他入宫时看到的在楚云铮身边的男孩儿。
一身华贵的宝蓝云锦缎裳,只是已经被树枝勾得不成样子,那孩子双腿一动不动的在空中悬着,只靠着双臂紧抱着树干支撑着,但是看那双小手已经有些被粗糙的枝杈划出了血印,想来也已经挺不住了。
“别动,手别动,我上去接你下来。”楚云墨一看就急了,这麽小的孩子摔下来可怎麽得了。
楚云墨二话不说的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的就爬了上去。
在楚云墨受到重伤之前,在他没被楚云铮废掉武功之前,他的体力还是不错的。虽然他看着瘦弱,但是毕竟,他後期用雷浩然的训练营的方式特别的给自己锻炼过体力。
可是,受伤之後,他的整个身体几乎被伤势掏空了。再加上之後陆续的受伤,虽然治愈了,却也有了病根,身体瘦弱了许多。一直到回到了凤国,凤君毅用心的帮着他调养身体,这才气色各方面都慢慢的恢复。
可那也是在恢复中,平常倒没什麽,爬树却有些牵强了。更不要说要救个小孩子了。
可惜,楚云墨这时脑子里想不到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股子愚勇,居然给他爬到了树上。
好不容易,楚云墨爬到了半截,在树的主干那里,紧紧扒着树干,另一只手就想伸出来去抓那个男孩儿。
那男孩儿虽然刚刚声音有些颤音,可是眼神却不惊慌。看向楚云墨伸手过来抓他,居然往旁边躲。
“喂,你躲什麽,过来啊!”楚云墨急了,感觉自己的脚正往下滑,连忙把用来抓孩子的左手往回撤,抱住了树干。
“你是谁?”那男孩儿一脸的警戒。
“我是谁?我、我是你的叔叔,我是你爹爹的弟弟。”楚云墨有些急了。这败家孩子,这时候了还纠结什麽他是谁?真是和他爹一样,不信任任何人。天生的劣根性。
“你?”那男孩儿不相信的从上到下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他如树熊般的抓抱着树干的方式。
“不用了。我不用你救。”那男孩儿不抱希望的说。
“你!”一口气憋在胸口楚云墨只差口喷鲜血了。这是不是就要龙生龙凤生凤,那啥啥的孩子会打洞?真是老子什麽样儿子什麽样!楚云铮一定是没起什麽好的带头作用!
楚云墨在心里更是纠结,可是看向小男孩那双又添了几道血痕的小手掌,楚云墨不由得更是担心了。
“我真的是你叔叔,我排行第五,你叫我五叔叔也行,我叫楚云墨,你叫……你叫楚凌翼对吧?我离开家时,你还太小,不记得我也正常,你快过来,那边太危险了。”楚云墨放慢了音调,以着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说话。
“不管你排行第几,我都不用你救!”楚凌翼把自己的想法表达的很清楚。
楚云墨被这孩子气得直想上去给他一顿排头。这孩子,怎麽就这麽拗的?正怒着,只听啪嗒一声,那楚凌翼手搭着的树枝已经折断了,小小的身影向下掉落。
楚云墨一急,直接从树上跳向了那小孩儿,一把把孩子抱到了怀里护好了,闭着眼睛等着从空中掉落。
呼……希望不会摔断腿。楚云墨不抱希望的想着。
可是,想象中的剧痛与摔落甚至是疼痛,什麽都没有。他只觉得自己落到了一个温暖而坚硬的地方。
怀里紧紧抱着的小孩子在身体停止掉落後有些不适的挣扎了起来。
“放开我,我喘不过气了。”楚凌翼微微皱着眉头说。
楚云墨有些不安的挣开了眼睛,入眼除了楚凌翼的小脸,还有一具穿着玄色印着银色雷纹直缀的胸膛。
“爹!”楚凌翼的呼唤让楚云墨只觉得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对方紧紧的托着他抱住。那双手臂的抱拥让他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楚云墨几乎是有些狼狈的挣扎了起来。
楚云铮轻轻松开了手臂,让楚云墨的双脚落到了地上。
“你这是在干什麽?”楚云铮的声音带着怒意。“如果我没经过,你弄不好会摔断脖子!”
楚云墨固执的低着头,不肯抬头看上一眼,怀里的小鬼却不管那些,扭动着身体转向了楚云铮。
“爹爹,抱。”
楚云铮淡淡的看了儿子的脸一眼,转身瞪向了娇铃。
“还不快把小少爷抱走?他这两天犯了病你们还看不住人?养你们还有什麽用!”
娇铃抖抖索索的边认错边从楚云墨的怀里要接过楚凌翼。
刚刚楚云铮的喝斥,让怀里的小鬼头身体猛得一僵,接着甚至有些发抖。楚云墨皱着眉头轻轻抱了抱小鬼挡了挡娇铃抱过来的手。
“算了,你在哪儿住凌翼?我送你回院子吧。”
楚云墨抬起头仔细看,果然,这小鬼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只是不肯让它流下来。
“我不要你管!”
楚凌翼瞪大了眼睛看着楚云墨,心里却是觉得愤怒得很,一定是他,如果不是他,爹爹怎麽会喝斥他的?虽然爹爹只是说了他身边的丫鬟,可是他却知道,如果他不乱跑,又怎麽会连累着娇铃?爹爹明明在说他不懂事儿。
“凌翼!我什麽时候教得你这麽不懂规矩的?”楚云铮一字一顿的问。其语气的冰冷让楚凌翼的全身都不由得有些发抖起来。
“楚云铮,干嘛对孩子这麽凶?他可是你儿子!”楚云墨实在是看不过了,不由得斥责了一声。
“哼,我的儿子我自己会教!”楚云铮一句话就把楚云墨噎了回去,伸手像拿口袋一样的拎起了楚凌翼的小脖领子,从楚云墨的手里抓起来就塞到了娇铃的手里。
“把少爷送回去。”
“是。”娇铃应了一声,把楚凌翼抱到了一边的小木轮椅上,放了上去。
小巧的木制的椅子,下方是用四个木制的小圆轮做的腿,虽然简单,但是从那光滑的质感就能看出,这不是临时的工具,应该是常年被使用才会泛出的光泽。可是,那是轮椅!怎麽可能会经常被用到?
直到娇铃把楚凌翼放到了小木轮椅上,楚云墨才从孩子被抓开的情绪里恢复,再看到那楚凌翼居然是坐在轮椅上被娇铃推着离开,他真的有些目瞪口呆。
“楚云铮,这孩子……这孩子怎麽?”楚云墨怎麽也想不到,这孩子的腿居然……难怪刚才那孩子只用两只小手臂紧抓抱着树枝,两腿却是一动不动。可是,如果这孩子腿不能动或是有病,他又是怎麽上得树?一时间,楚云墨的头有些迷糊了起来。
一只古铜色的手掌轻轻的托住他的下颔,楚云墨一颤自迷糊中清醒了过来,脑袋一歪想躲过对方的手掌,却被对方紧捏住了下颔不放。
“楚云铮,你这是干什麽!”楚云墨涨红了脸庞,伸手去推楚云铮的手掌,却被对方用另一只手紧托住腰部带进了怀里。
一股熟悉的类似檀香的味道随着紧贴着的胸膛传入了鼻间,楚云墨抬起头就被一片炽热的唇瓣紧紧的压覆住。
那嘴唇炽热着,带着一股灼伤人般的急切紧紧的攫住了他的嘴唇,不断的在他的唇间啃咬着厮磨的,他的挣扎扭动全然无用,反而被对方巧妙的攻击中变成了迎合对方的动作,让楚云墨在这一场炽热情烈的接吻中迅速的败了下来。
唇瓣被对方不断的吸吮着啃咬着,小巧的舌头被对方紧紧咬含住吮吻,轻巧的牙齿在自己的舌头上不断的轻啜,让楚云墨的脑子里一片浆糊,整个人似乎都要燃烧了起来。
食髓知味。
他的身体他的感情中,还是有着楚云铮的,他的记忆里有他,他的感情里也有他。即使被他伤害,即使在面对着他做到心如死澜,可是身体却对对方熟悉着,甚至是有些渴望着。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这更是楚云墨觉得自己悲哀又可恨的地方。再怎麽在心里排斥着他,但是他的身体不会。
“凌翼的腿,是先天的残疾。你不是知道麽?”
在被吻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楚云铮的声音透过了层层迷雾传到了楚云墨的耳朵里,楚云墨的身体一震,惊醒了过来,一把就把楚云铮推开,一张脸涨得通红。
楚云铮看着楚云墨笑了笑。“这是没办法的,他的腿里的经脉,其中有一根是完全闭塞的,当年,我就是为了给他治腿,才离开了凤国去了赵国。”
“可是,怎麽会还坐轮椅?”楚云墨有些不敢置信,如果说真的去了赵国,那麽远的地方,楚云铮应该是有一定的把握的,又为什麽还没治好?而且,他入宫里那天,这孩子是站着的。
“怎麽不会坐轮椅?他当时医治时,赵国的御医就说过 ,他的病会不时的反覆,去不了根儿了。”楚云铮一双凤眼带着凤君毅有过的邪魅看向他,让他有一瞬间的错乱以为对方是凤君毅,可是马上,楚云墨就反应了过来。
“你忘记了吗?我们的身上有罪恶之血。我们虽然没什麽问题,但是却不代表我们的後代没问题。”楚云铮的脸上的讽刺让楚云墨的脸涨得更红。
“呼,不过我想你不太记得这一点,不然怎麽来玩父子相奸的把戏?对吧?”楚云铮笑得更是讽刺,楚云墨只觉得一股深沈的怒意涌上了心头。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在楚云铮的脸上响起,伴着这耳光的,是楚云墨怒到极点的双眼,晶莹!眼,带着一丝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脆弱。
“父子相奸?难道在你心里,兄弟相奸比父子相奸要高尚一些麽?”楚云墨一字一顿慢慢的问。
楚云铮用手掌抚过那热辣辣的脸颊,看着楚云墨笑却不回答他的话。
“你知道吗?这一耳光我挨得很高兴。”
“啥?”楚云墨有一瞬间的呆滞,有些反应不过来楚云铮的意思,他说他很高兴?因为挨了一耳光?
“我说,这一耳光我挨得很高兴。”楚云铮好整以瑕的说。
楚云墨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好了,就此打住,别和他说话别问他为什麽,可是身体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志。
“为什麽?”
“因为,你终於对我有点反应了,不会像尊雕像一样,我说什麽做什麽你都不痛不痒的。”
楚云铮的回答让楚云墨好像看到鬼了一样的看着他,半天,红晕慢慢的从楚云墨的脸颊蔓延到耳朵乃至全身。
“你、你有病!”楚云墨咬着牙骂了一声,转身甩袖而去。
楚云铮没有动,更没再纠缠他,只是轻抚着他打过的地方,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