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孩家,阿国的心肠的确狠了些,趁着病房只剩我们两人时,我以朋友的立场指责他几句,他却这麽回我︰「让一个女人记忆最深刻的男人,不是对她疼爱照顾有加的,而是让她难堪与受伤最深的。」
「你说,这下子她还忘得掉我吗?」阿国笑嘻嘻的望向我。
我无可奈何,对於这种似是而非的歪理,辩驳也许是多余的,但我还是追问一句︰「可是,你教她往後如何在同事间立足?而这对你又有什麽好处?」
「嘿!你倒是懂得怜香惜玉呀!赌注是她下的,人是她招来的,套一句现实一点的话,这叫咎由自取,怪的了谁?我输了,得赔上一顿大餐,而赢了,却也捞不着什麽好处,到头来只赢得了一个『爽』字,她还有什麽好抱怨的。」
我哑口无言,想了想,我说︰「基本上,你球员兼裁判已立於不败之地,这样耍弄她未免显得不够厚道,有欠公允。」
「唉!谁叫她那麽笨,我对付漂亮的笨女人一向不客气,不是要了她的身子便是剥了她的面子,还好我明天就出院了,你可小心她在你点滴里头下毒!」
「哎呀!那可糟糕透顶,我的五千 才不过用去一千 ,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毒死,你说我该怎麽办?怎麽办?」我佯作害怕的求助,两人笑笑闹闹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一夜易过,尤其正值术後的疲累状态。我在入夜时分吃过病房提供的餐点,陪阿国、小兰小聊一会,十点不到,我就昏昏然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无事,下午上小夜班的玉珍给我携来一封信,是品宣写给我的。
「怎麽品宣没来看我?」我问玉珍。
「不知道耶!我临出门时她跟JUDY都穿戴整齐,也化好了妆,原以为她们要跟我一起来医院,没想到品宣给了我这封信要我交给你,便没再多说什麽。」玉珍大惑不解的说。
见我怅然若失,她轻笑一声,说︰「瞧你失魂落魄的,搞不好她晚一点就过来了……就算她没来看你,信里头也一定会说清楚、讲明白的。」忙完了例行公事,她很识趣的推门出去。
其实品宣并无前来探视的义务,只不过我心中存有深切的期待,期待在这住院的空闲时刻,能有她一旁谈笑、偎伴,增进两人为时浅短的感情。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展开信纸,浅蓝的信笺有她娟秀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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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波吾爱︰
失落与重拾之间是如此戏剧化,老天让我失去一段感情,却几乎让我失而复得,曾经有一两天里,我是多麽欣喜、多麽地感谢上苍,心底满满的都是幸福的感觉,那完全缘於你。没想到才刚准备好接受这段感情时,我却又失去了信心,一失却面对你的信心,我知道你不会介意,但,我需要时间与空间来沈淀,来抚平心头的伤痕,所以我同JUDY回台中,打算找一个风光明媚的村庄疗伤止痛,你就当我旅行去了,在我玩得尽兴之後,也许伤口不复存在,那便是我归来之期。
你可以想我,但别等我,也别寻我,日暮之时倦鸟定当归巢,那时我仍旧是你窗後的女主角,只不过今日未能陪侍病榻,他日可别兴师问罪,毕竟,我的心始终与你同在。
品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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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短情长,炽烈的深情让我倍觉欷吁,我的伤在身上,而她的伤在心上,我怎舍得怪她没来看我呢。
还好字里行间并不见她悲观的想法,伤口不深,她要的不过是空间与时间罢了,一如偷吃的小孩躲在床底下,一定得等到家人忘却这件事,才笑嘻嘻的爬将出来。
我知道不用多久她就会回来,带着满身风尘以及遗忘的记忆,兴冲冲地扑进我的怀里,而我有她的钥匙,只要我想她及思念她的时刻,随时可以进入充满她气味的房间,用感觉与她同在。
我有一丝失落感,但失落感单薄的无足轻重,才刚转身失落感就抖落不见。
玉珍去而复回,推门又进来了,她看我拆阅後放在一边的信笺,问我︰「怎样?品宣是不是待会要过来?这下子你就用不着魂不守舍的罗!」
「唉!她跟JUDY回台中,说要找地方当尼姑去。现在可能已经在剃度了,呜呼,我看我是阻止不了她了!」我扯谎说。
「真的?」玉珍睁大眼睛惊道。
「嗯!还煮的咧,我看除非我也去当和尚看能否与尼姑配成一对之外,我只能另谋发展了。」我说。
「不会吧!没听她谈起宗教或皈依的事,她那麽活泼,又有JUDY陪伴在一旁,JUDY怎麽可能让她干这种傻事?」玉珍还是不信。
看她傻楞楞的模样,我心中一喜,一巴掌打在她的丰臀上,哈哈大笑︰「就说是煮的嘛!你还问?老说我魂不守舍、失魂落魄,那还不是全因为你!」
「因为我?」玉珍奇道。
「不是吗?谁让你这麽个性感小护士服侍都会失魂落魄的,除非那人是个瞎子。」我振振的说。
「噗嗤……油嘴滑舌,又想占人家便宜,今天可没那麽容易。」她远远的站到一边,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样子,只不过脸上笑靥如花,却是毫无愠色。
「啊……你真漂亮!」我眼睛一亮,肺腑之言不禁脱口而出。
「哼!你的嘴巴就会骗女人,我才不吃这套,我……我会有品宣漂亮吗?」嘴上虽然不饶人,但最终还是免不了陷入姿色的迷思。
我假装考虑了半晌,然後直视着她,慎重的说︰「春兰秋菊,各有所长,很难评断优劣胜负,品宣有出尘的美,而你有入世的艳,美在於意境,而艳在於感觉,你冶艳、风骚、肉感,波大而屁股翘、腰细而腿儿长,真要评断一定得用足感觉,快过来给我抱抱我才能给你答案。」
听我前头说的正经八百,她喜上眉梢,听的专注无比,但不过才几句,我话锋一转竟又开始吃起豆腐来,只见她巧脸一红,大大啐了声︰「哼!谁要给你抱抱,臭美!」粉颈轻扬,一副老大不屑的模样。
「又不是没抱过!昨天我们不是光溜溜的抱一整个下午,连那里都让我摸透了,现在想起我都余韵犹存,心里怀念死了。」我打趣她。
「你……你胡说,谁跟你抱一整个下午,才不过一下下而已……」她急忙分辩。
「哈!那就是有罗!那你还怕些什麽?怕我吃了你吗?」我向她招手。
「不准再说!哪有护士一进房就让病人搂搂抱抱的,成甚麽体统!」她正气凛然的说。
拗不过她,我只好装做一副受教的样子,乖乖的收回双手,扭头不理她。
这时墙上的时钟已接近傍晚五点,旋开的百叶窗有淡淡的暮色透入,晕晕黄黄,像由另一世界射入的温暖福音。
「怎麽?生气了?」轻轻的黏腻语声在耳边传来,玉珍看我不言不语,出声试探我的反应。
「……」我没回答,心中偷笑,嘿!我居然没想到装气这种招式,你以为我生气,那我就好好生个气,只不过我到底该气她哪点呢?
「别气!别气!生气对伤势可是有损害的呦!」
「哼!」我从鼻孔重重呼出一口闷气。奇怪?为何她怕我生气?
「又不是我要凶,是你动不动就要抱人家,人家可不是生性随便的女人!」声音近了,她大概坐上床边的椅子,体香大剌剌地钻入鼻端。
「别管我!」我决然的吐出三个字,心中可是快笑死了。
「不要这样嘛!人家昨天跟你那……那样,差一点克制不住自己身体,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品宣是我的好朋友,对我照顾有加,既使我心里跟身体对你有好感,完全不……不讨厌你,但……但我能勾引朋友的男人吗?」
「更何况她现在不在你身边,还特别叮嘱我要好好照料你,你说,我能乘虚而入吗?」她的声音带点无奈。
我听到这里,总算知道她怕我生气的原因全在於她对我萌生的好感,男人与女人不同,男人有性并不一定要有爱,可以爱一个人却跟十百个女人做爱,而女人就全然不同,她们的性、爱无法析离,多半由爱衍生出性的欲求,或伴随性的接触而滋生爱苗,这种天赋差别与生俱来,是造物者神奇奥妙之处,常人无法幸免。
果然她不是随便的女人,看似随便,其实不然。昨天的肉帛相见在我一如家常便饭,对她确有深刻的意涵。
「才不讨厌我而已吗?」我恃宠而骄的问道,转头看她螓首低垂的模样。
「……」她扭动纤手不言不语,指甲上的蔻丹是银色的,像十颗发亮的星子在掌中流转,完全看不出她是如此正经的女人。
「我看你是喜欢上我了吧!」我直截了当的说出她的病因。
粉脸酡红,可是她扬起清澈的双眸注视着我,纤纤小手塞在我掌中,小嘴坚毅的说︰「没错!我是喜欢上你了,我没法让一个男人摸遍肉体後却无动於衷,我是一个女人,一个简单而理想化的女人,我希望我的身体只给有限的男人去碰触,最好只有一个,就是未来的老公。」
她说的如此正经,害我开始耽心起我的处境,收拾笑闹的心,我正色的说︰「所以你怕我生气,从此不理你?」
「嗯!也怕接近你,伤害我跟品宣的友谊。」她点头,指甲在我手心轻搔。
「难……难道一直没人碰过你的身体?」我乍舌。
「讨厌啦!问的这麽露骨,你说这可能吗?」她重重括了我掌心一下,娇羞不依的说。
「不可能!」
像她这麽冶艳的女人,除非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否则一定会有追求者登堂入室,拔得头筹。我反掌紧握她的小手,意味深长的问︰「你难道不知道男女之间还有另一种关系可以长长久久?随时有扶正的可能!」
「什麽关系?」她大惑不解的问。
我迟了五、六秒,然後一字一句慢慢的说︰「炮-友-」
她的脸唰地通红,埋脸进入被窝,她咬了我一口,不甘心的说︰「好难听!好难听!我……我不要!那不是让你占尽便宜了!」热呼呼的脸蛋在我胸膛死命翻转,这种欲拒还迎的女人娇态,让人痒入心底。
「要不然你还可以选择另一种关系,一样长长久久,随时扶正。」我语带玄机的说。
「那……那又是什麽关系?」她仰脸问道。
我卖了个关子,要她在我脸上香上一口,她想了想,最终柔顺的依言在我脸颊留下了吻,我郑重的说︰「那就是性-伴-侣-」
「要死啦!那还不是一样,换汤不换药,人家还不是丢脸死了……」一记粉拳捶向我的胸口,她嘟着嘴心有未甘的说。
我们两个就这样打情骂俏好一阵子,直到送晚餐的欧巴桑进来,她才匆匆离去,留下满心怅然的我。
我很清楚记得打闹之间她曾幽幽的问我︰「我不知道以後看见品宣跟你亲昵在一起时,该如何自处?」当时我没有回答她,因为这同样是我的难题。
当两个女人同时向我扑来时,我该先抱住谁的躯体,是品宣?还是玉珍?我以往从不曾耽心这种问题,偏偏今天碰见的两个女人彼此相识,还是情深意笃的姊妹淘,这可是大费周章的难题。
唉!不想那麽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难题就留给时间来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