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燕放下电话,眉头拧成一团。
杨一河企图毁灭F县血案中与曾强和曾黛有关的线索,却被董之妍部下抓了个现行的事,已经变成了眼下政法系统最热门的风言风语。薛云燕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暗暗合掌、感谢天恩。因为F县的蛇头团伙正是被她一个人杀了个干干净净;而那些显示“曾强夫妇雇佣蛇头企图偷渡,却被见财起意的蛇头杀人劫财”的证据,以及那条塞在一个死者裤袋里的、确实是从曾黛身上脱下来的内裤,则全都是她故意留在现场的。
薛云燕当了多年刑警,识别假证据的能力相当出众,因此她自己制造的假证据也非常逼真。但是她还是不太放心,总担心那些董之妍手下的侦查高手能看穿她的障眼法。但是这回杨一河毁灭证据的愚蠢举动,反而把董之妍方面的全部目光都吸引到他自己的身上。当薛云燕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心里那块石头落地的砰然声。
由于杨一河是省纪委副书记,也算是相当高级的官员;董之妍再怎么愤怒,也还不敢对他本人采取行动。但是杨一河还有个女儿。董之妍得知杨一河虽然生性风流好色,但是对亡妻留下的这个女儿却是疼爱有加,便命令手下扣押了杨漓春,并恫吓杨一河“如果不能为你的行为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就别再想见到她”。
关于杨漓春的这条信息,却不是什么风言风语;而是韦棣从窃听器里听到了杨一河跑到鲁彬办公室里哭诉的内容后火急火燎地转告田岫,田岫又打电话告诉她的。而且田岫还告诉她:似乎董之妍已经认定曾黛的失踪完全是鲁彬和杨一河的阴谋,如果杨一河交待不出曾黛的下落,杨漓春恐怕凶多吉少。田岫觉得,作为绑架曾黛的“元凶”和韦棣的弟兄,于公于私,自己都不能对杨漓春的厄运坐视不管。
薛云燕对田岫的意见十分赞同。她虽然理智过人,却绝非曾黛那样冷血自私之辈,不然也不会死心塌地地爱上田岫这书呆子。但是,要从董之妍部下的手中救出杨漓春,其难度恐怕是她和田岫的能力所远不能克服的。
“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刑警大队的队长;而董之妍这回派来的人,每一个都是非常杰出的特工专家……唉,他们如果是为国家效力,而不是给那个野心家董天方卖命就好了!”薛云燕心烦意乱之下,无端地抱怨起来。
“薛队你说什么?”一个刚走进薛云燕办公室来的女刑警听到薛云燕自言自语地嘟囔,顺口问道。
“没事,我在愁晚上该吃什么菜!”薛云燕一笑,“有事吗?晓嘉?”
刚从公安大学毕业两个月的女刑警李晓嘉把手上的一份文件递给薛云燕,“河南许昌支队的函,请求我们支队帮助控制一个诈骗嫌疑人;支队转给我们大队来执行。”
薛云燕扫了一眼那份文件,点点头,“嫌疑人住址跟一中队最近在监控的一个杀人嫌犯不远,就让一中队出勤务的时候顺便捎上他吧!”说着拿起笔,在公文上刷刷地写了几句批示,将它交还李晓嘉。
李晓嘉接过公文,却没有立刻离开,“薛副,我表哥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让他请你吃顿饭……”
薛云燕不禁失笑。李晓嘉虽然是刑警队里的新人,但她出身于本省的警察世家,父亲、姑丈和表哥都是警察。尤其是表哥石征平,不但是省厅刑侦总队直属第一特警队的队长,更是薛云燕在本省警校刑侦班的同窗。迄今仍然未婚的他在得知薛云燕做了寡妇之后,便开始犹犹豫豫地发动一些含蓄得令人发噱的攻势。
李晓嘉身兼石征平表妹和薛云燕同事双重身份,不得不整天代害羞的表哥喊话传声。
“唉,我看你表哥不应该姓石,应该姓韩才对!”
“为什么?”李晓嘉不解地眨着眼睛。
她是一个娟秀的姑娘,外表纤细瘦弱,完全不像一个刑警。虽然身高有一米六六,给人的感觉却总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不点”;年龄也已经有二十二岁了,可要是脱下警服换上便衣,人人都觉得她还是一个刚上高中的女学生。正是因为她有这样的特点,刚进这个刑警队的门,薛云燕就让她披挂上阵,化装成因为父亲重病而急需一笔钱的女学生,成功地打掉了一个教唆和胁迫未成年少女卖淫的团伙。在那次行动中,李晓嘉表现出与她稚嫩柔弱的外貌极不相称的沉稳和老成。
“他应该姓韩,叫‘含羞草’!”薛云燕大笑道,李晓嘉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也笑弯了腰。
“薛队,说真的,”笑了一阵子,李晓嘉正色问道:“你对我表哥到底有没有意思?”
“直截了当地说:一点也没有。”薛云燕说着,突然出其不意地伸手抓住李晓嘉纤细的腰肢,将她一把拖进自己的怀里,一只手从警服衬衫的短袖袖口伸了进去,在李晓嘉的腋窝下轻轻抓挠起来,“因为我是个同性恋!”
“呀呀……”李晓嘉猝不及防,被薛云燕胳肢得又笑又叫地浑身颤抖,“非礼呀!非礼呀!性骚扰啊!”两个女子笑闹了半天,这样的欢笑在市局刑侦支队二大队的办公楼里司空见惯。市局其它单位的警察都非常羡慕这个大队的融洽气氛,更羡慕这个大队的领头人是一个气质出众、美貌惊人的女警。
“薛队,你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对吧?”李晓嘉一边整理被薛云燕的调戏弄乱了的衣服和头发,一边认真地问道。
薛云燕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为什么这么说?”
“大家都是女人,你瞒不过我的眼睛。”李晓嘉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唉,不管他是谁,只希望他别像老霍同志那样就行了。说真的,薛队,你这么精明的人,当初怎么会看走了眼,嫁给霍广毅那种垃圾?”
薛云燕的前夫、前巡警支队支队长霍广毅在半年前被人发现赤身裸体地死在一间别人从没听说过的公寓里,这事早已是全省公安系统众所周知的大丑闻,而薛云燕则作为“遇人不淑的、不幸而坚强的女战士”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同情和尊敬。
“老霍同志对大多数认识他还不到三个月的人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和蔼、亲切、温文尔雅、富有魅力的成熟男人;只有和他相处超过三个月,你才能发现他的本质是多么令人恶心。很不幸,我决定嫁给他的时候,我们认识才八个星期而已。”薛云燕自嘲地笑道,同时想起了一个极其痛恨霍广毅的男人说过的话:“我刚到巡警支队工作的时候,觉得老霍的为人还挺好的咧。可是越和他打交道,就越发现这老小子不是个东西……”
“好!有你的教训作前车之鉴,我将来谈恋爱的时候,一定要考验那男的整整两年!”李晓嘉发誓道:“哎,我得把你的批示拿去给一中队了,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她俯身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那份公文,向薛云燕问道。
薛云燕向她撅起双唇,“给我一个告别之吻,唔唔……哦哟!”令她小小地吃了一惊,李晓嘉果真飞快地俯下身,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蹦蹦跳跳着走了。
“看来她很有做‘拉拉’的潜质和天分,我要是找个同性情人,小田该不会有意见吧?嘻嘻……”薛云燕一边擦着嘴唇一边乐呵呵地想。